第41章 章
謝蘭朵和其餘兩個男人在回去的路上都非常不甘。
“只收了四人，真是讨厭，就不能再收一個嗎？只能跟她一隊。不合年齡的為什麽要招進這裏，一定有黑幕吧？”謝蘭朵想了想，更生氣了，“那個聖地駐隊的事情我都沒聽過，她卻知道，一定是有人給她情報！”
肖霄沉思了下，同樣覺得莉亞這種小家夥能被收進來不合常理：“反應速度很快沒錯，但是才十六歲，能學多少術式？我們都是嘉德高等部五年努力才進來的，她才十六，就算天賦可以，但是管理局不是一直不論天賦只看現今實力的嗎？”
平級之間是無法查看信息的，就連導師們也只有在特定情況下——比如在指導訓練室內——查看，他們幾人的訓練時間相同，模拟對戰的時候，莉亞總是先于他們結束，所以謝蘭朵三人沒看過莉亞的訓練課，對莉亞的實力認知并不完全。
本次任務也不需要戰鬥。
高傲讓他們無法接受未親自檢測的事情，只有在惡意的行動和揣測中才能有那麽點安慰。
莉亞帶着澤菲蘭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不如早點找到亞當殺了他好了！”澤菲蘭說，“這種垃圾們的氣為什麽要承受啊？你可是莉亞！”
“……他們不甘心也是正常的。”莉亞看着自己的掌心，“人造人被賦予母體記憶，這才是不正常的存在。”
誰會喜歡作弊者？
撕破正常的競争規則、以作弊一樣的手段取得資源，怎麽想都不會是讓人開心的存在吧。
人造人和改造人被排斥，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澤菲蘭還是不甘心忍氣，不滿地說道：“可是又不是你想成為人造人的！而且莉亞你本來就很厲害啊，你二十五歲的時候肯定比他們強！”
這話就說錯了。
“我？”莉亞搖頭，嘴角有點笑影和懷念，“二十五歲的莉亞啊，那時的莉亞還是一個小精靈，沒成年呢。”
那個時候，莉亞的父母仍在引導着她，她只是一個沉溺在家庭與游樂中的普通精靈而已，直到三十歲成年時，被聖地遺跡選定成了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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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她只知道祭祀是被恭敬着、只能遠遠看，沒想到這命運會落在自己身上。
父母遠離，三十歲之後的莉亞能接觸到的只有無情緒的機械管家，還有無止盡的典籍、術式程式，以及無法長期離開的高塔。
莉亞失去了原來的姓氏。
聖地精靈中，只剩下了莉亞·O·拉密。
再後來——孤單的莉亞撿到了能夠引起她精靈光震顫的伴侶，亞當。
這些記憶她已經很久沒想起了，以至于如今突然翻湧起的時候，懷念的感覺壓制不住。
現在沒有抑制劑，莉亞只能自己穩定情緒。
“你遇到亞當前的生活是什麽樣的？”
講道理澤菲蘭是真的不想提到亞當，可是他又是真的很好奇。那可是連亞當都不知道的部分，如果知道了，總有種微弱的勝利感。就算他不想再表達心意，但自己安慰自己的時候也還需要一些情感支持啊。
莉亞的臉色又一次沉靜了下去：“那之前啊，生活很無聊。還沒習慣被所有人遠着，祭祀是被尊敬，但是也是被排斥着。”
澤菲蘭驚了：“啊，真的啊？為什麽，我記得那時候看起來很正常？”
“……那是因為，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找到了永恒的伴侶。”莉亞握緊了拳頭，“你的記憶來自亞當，那是我已經遇到他的時候了。”
澤菲蘭不再詢問了。
他回想到了亞當在昏迷中蘇醒、初見莉亞的情況，及後來相處中莉亞的情緒變化……
哇，好氣啊，感覺莉亞對亞當完全是一見鐘情吧！？
那個家夥除了皮囊好點，哪裏有其他優點啦！
“不如我現在試試找到亞當的蹤跡吧？”澤菲蘭思維發散，想到了莉亞真完成複仇後的結果，“幹脆直接殺掉他好了，失去生命也是讓他的計劃破滅的一種方式啊，如果在聖地做這些，到時該怎麽脫身？”
他并沒想過莉亞對自己終局的規劃。
莉亞只是淡淡地笑，恍如當初不曾遇到亞當時人祭祀：“到時再說吧，我只想讓他看着一切毀滅，但完好的他卻無能為力的樣子。”
然後，就一起毀滅。
還需要考慮什麽終局？
至于澤菲蘭——時空管理局會重新安置他的。
澤菲蘭蠢蠢欲動，還是想直接幹掉亞當，免得夜長夢多。可惜如今他脆弱的靈魂在晶體中，完全受到了魔力的束縛，莉亞成為他真正意義上的主人後，死命令一下，他就算理智再想去做，本能也會阻攔他。
一個連标準意義上的生物都算不上的家夥，竟然也會有本能？澤菲蘭每次都覺得搞笑。
可是還真有，他暫時無可奈何。
真是一個讓人蛋疼的事情呢，想做偷偷做壞事的話，莉亞一下命令他就會自己全說出來了，一下命令他就會乖乖的什麽都不能做。
＊
謝蘭朵他們無視莉亞，這種事漸漸被不少導師察覺出來了，有人提醒莉亞，如果長期這樣下去，莉亞作為隊員的團隊協調評分會下降，到時會影響整體成績的。
莉亞對提醒的人表示感謝，然後繼續着正常步調。
她實在是沒時間專門去跟謝蘭朵耗，而且她也不并是長袖善舞的那種交際達人，在幾次嘗試遇冷後，幹脆就放任不管了。
這對莉亞并沒什麽影響。第一次新手實地考察任務後的第二天，考慮清楚的莉亞就向導師斯芬達爾提交了入隊申請，正式的那種。
然後通過了。
本來莉亞只是一次嘗試，并不覺得斯芬達爾當初的邀請是真心的，可是斯芬達爾真的通過了！
不過他說莉亞得完成基礎理論課，尤其是法律部分，所以至今為止，莉亞還沒真正出過任務。當然，她也沒透露過自己已經成了正式隊員的信息，斯芬達爾也不沒跟其他導師說，所以其他三個新人并不清楚這件事。
如果其他三人知道了，怕是要立刻炸了吧？
人際真的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莉亞她也是真的沒精力管那麽多了。
理論課真的是越上越多內容，魔法還好說，新程式學習四人以前就沒落下，主要問題在于律法方面。莉亞十分抗拒：她一個未來的犯罪分子，也是一個帶着原罪出生的人造人，學這個是為了了解自己本應該面對什麽樣的命運的嗎？
律法的學習需要記憶的東西太多了！
這導致學習任務十分沉重，沉重到其餘三只甚至沒時間将冷落進行到底。簡直了！這麽多條例到底要怎麽學下去啊！而且還得區分适用情境！難道說以後他們打架，啊呸，執行任務時候還得先考慮清楚把人打成幾級傷勢再行動嗎？
理論課上讨論過程中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莉亞也會偶爾被問起幾句，總之，在純粹的學術讨論中，莉亞還是跟其餘三人正常溝通的。
私下裏大家都還是看樣子，就算那些人肯帶莉亞玩莉亞也沒時間，那時莉亞忙着補課、忙着完善傳送術式的魔力消耗更正呢。
司法學習占用了很大時間，四人都花費了大量精力去記憶、并結合實際例子去分析情境，結果最後考試的時候，他們都沒想到竟然是開卷考。
就是可以借助終端查詢條例、只禁止AI輔助的開卷考試！
想到他們之前的備考期，簡直是坑人沒商量啊！
培訓生律法考試後，導師才明說了關鍵——平日任務中，他們需要的就是執法和逮捕違法人員，一般都是由司法專員為犯罪份子定級定罪後，行動隊出動。如果是實時新發生的案件，可在通訊請求司法專員裁定并執行……
而且，特別執行隊其實大都是追捕大型犯罪份子，只要不是當場擊殺罪犯、或者有惡意折磨之類行為，基本沒什麽行動限制。
司法教育導師一離開，謝蘭朵當即就是哀嚎了下，跟旁邊的德雷森抱怨起來。莉亞按住了腦袋，就算是她這特殊的身體，也因龐大的記憶調取而難受。
她最近沒再補充抑制劑，今天感覺情緒似乎波動有點大，時間累積久了，情緒控制的壓力沒有及時排解，幾乎要超出可控範圍。但是比起當初莉莉亞的完全失控，現在她的情況已經好多了。
從這點來說，莉亞得感謝曼德威，那些曾經亂七八糟的藥物綜合作用起來，不僅恢複了她的魔力回路，甚至修複了一些她的。
莉亞覺得此刻她得快點離開。
身後的聲音被她抛下，似乎有人在問她怎麽了，莉亞沒有精力回答，咬着牙，對抗着腦海中翻騰的記憶。
這次是屬于莉莉亞的記憶上湧。
大都是零碎的、夾着被控制出來的忠誠感的那些記憶，這些事情激起了理智中對亞當的仇恨，情感沖突爆發，讓她的心情變得異常暴躁。
澤菲蘭不敢說話，生怕激怒莉亞，導致莉亞當場失态。現在莉亞身上沒有抑制劑，塞恩的設計也不包括藥物緊急注射功能，因此他幫不上忙。
澤菲蘭此時失去了選擇，覺得其實莉亞也沒有那麽大的必要抗拒抑制劑，不然總是這麽痛苦太難受了！
抑制劑在星際中是一種日常用藥物，普遍使用，因此時空管理局不限制隊員使用抑制劑、甚至他們會鼓勵特殊任務人員使用，以利于任務進行及隊員的身心健康。
狂躁後的莉亞會變回莉莉亞當時的狀态、那種無目标的、無來源的狂躁。
就在這時，澤菲蘭‘感受’到了身後的人！
在莉亞後邊，那三個同樣考完試的家夥也順着通道回宿舍，看到莉亞的背影後，大概是覺得她這種不吭聲離開太無視人，所以謝蘭朵又開始了日常嘲諷。
如果不是澤菲蘭還沒被允許實體投影，他簡直想立刻跳出來把這三只都給打飛！
作為魔導器，他已經能感受到莉亞狂躁起來的情緒了。
“莉亞，你必須控制住自己啊！”澤菲蘭在私人頻道中焦急叮囑，“如果被發現了你的情緒起伏異常，時空管理局會在考察後将你驅逐出去的！”
甚至會将莉亞作為危險人員看管起來——只要莉亞的攻擊性過強！
莉亞滿腦子都是火焰。
仇恨的、茫然的、心碎的。
被強行壓下的疑惑又一次悄然浮現：她到底是誰？莉莉亞，還是莉亞？
她可以說自己是莉亞嗎？
聖地精靈啊，在聖地星球O中都是行走的遺跡珍寶，可是她這樣一個複制體，到底是罪還是珍寶？
為什麽神明在這時候不能給出回答呢？
身後傳來的聲音真讓人讨厭啊。
可是莉亞聽進了澤菲蘭的話，她不能沖動，不能像打布拉克那樣打他們……
紛亂的記憶不受控制浮現，大概是因為長久的壓制帶來的副作用，它們爆發起來簡直像是幻覺一般！
忍耐的過程漫長且煎熬。
但是莉亞還是堅持到了自己的宿舍。
身後的大門一關，莉亞登時就癱倒在地，渾身都是冷汗。
她緊緊環抱着自己，蜷縮成一團，稚嫩的臉上看起來如此無助。澤菲蘭幫不到她，無論怎樣着急，他都沒辦法幫助她。
兩個意識在各自的痛苦中沉浸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