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莉亞跟着瑞恩行動可以說是一時心血來潮，也可以說是有點私人因素。
她這邊終于比對出了自己當年降落地點，跟着瑞恩，是心裏有點想去看看的沖動。但是莉亞沒有讓瑞恩脫離視線，她的表現就如同她之前報告所說的那樣，只是為了在暗中協助瑞恩，說不定還能收集到什麽信息。
瑞恩也是知道敵暗他也暗，誰先顯露誰先輸，所以身上帶着的東西都是合乎這個世界的，連交通都選的是這個世界的方式。物資配備已經由登陸部隊搞定，他們最擅長的是精神類魔法，一般都是精神力有着一些特質，能夠催眠比自己精神力弱的人。
非常手段就是說這個了，這種人一般只在于未進入聯邦管轄範圍內的地界這麽幹。
他定下的目标莉亞也看了，是這個世界的能量峰值區。那種地方對于魔導師來說是非常舒服的，如果是學習的話，魔力運轉會更快，如果是修養，傷勢也好的比往常迅速。
莉亞覺得這大概就是命運。
當瑞恩買定了機票後，莉亞複雜的感覺更重了——這真的是有神明在冥冥中滿足她的願望嗎？
這個航班飛向H市，正是莉亞當初遇到那個小朋友的地方啊。
下了這個世界的‘飛機’這種交通工具，莉亞心情複雜，最後看着瑞恩進入酒店休息，停下了腳步。
她不想再跟了。
月高懸，風輕吹，路上行人來來往往，車如水流。
莉亞看着這個變了很多卻又似乎沒怎麽變的城市，想了想，叫住了一輛車，報出了一個地名。
“紫荊公園？那裏五年前就拆啦，重建了游樂園，同學你是不是很久沒回來過啦？”司機開着車問着，“你還是要去那裏？”
“是。”莉亞點頭，“只是想去那附近看看，我大概有十年沒回來過了吧。”
她的身體從出生的時候就是現在的狀态，十六歲生日是她從培養器出來後計的十六歲，所以當初她六歲執行任務也沒什麽奇怪的。
身體發育被加速，該有的知識早就灌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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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次元其實不算是真正的未知區，只能叫它未開發區。早先十年前的時候，莉亞執行任務，被萊德搶了戰利品，一路追蹤萊德就到了這裏。
如今萊德帶着同樣的東西又一次到了這裏，難道這裏有什麽非來不可的秘密？
還是說，他們又一次利用這裏進行逃脫？
其實莉亞之前就覺得萊德的人可能早就不在這個星球了，因為附近有一個非常隐蔽的自然跳躍點，時空管理局不知道，可是萊德知道。
利用這個跳躍點，能夠從瑪蘭星域直接穿梭到嘉德的5號區交通中樞附近。
莉亞知道這個，可惜不能說，只看時空管理局什麽時候發現了。
——現在思考一下，亞當的信息真的是多到不正常啊。
這些信息的來源是什麽？莉亞覺得自己應該知道，可是此時怎麽都想不起來。
所以說記憶缺失真的是很煩。
如果萊德的人真的已經離開了這裏，那麽放任瑞恩自己行動其實沒什麽危險，只要他不露出特別的能力，哪會有人想到這是一個天外來客？
當年莉亞來到這裏，也沒有被別人想到是一個外星人。
六歲的莉莉亞就很膽大，用簡陋的基礎飛行器就敢沖進萊德打開的跳躍點，最後跟着一起到了這個瑪蘭區，然後又一路跟人對轟，一門心思只想搶回自己的戰利品去找亞當獻寶……
結果就是被擊落。
安全降落對當時的莉莉亞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只是再憑個人力量去追萊德的飛船就不行了，所以她只能先在這個星球上降落，看看這個次元維度有沒有什麽好東西，順便等人來接她。
然後，‘莉亞’的意識在莉莉亞墜落的過程中，無預兆覺醒了。
意識的混亂帶來的是魔力流改變、飛行術式中途解體，幸運的是她本就快着陸，這下只是落在了別人家裏而已。
那是一個體弱、父母剛離世、連新任監護人都沒确定的小女孩的家。
莉亞的出現對于小女孩來說簡直就是童話一樣，從天而降，帶着美麗的容貌和神秘的光，還會用魔法……
她說莉亞是神的使者。
“求求你，請讓我見見我的爸爸媽媽！”小姑娘對着莉亞請求，雙眼含淚，“我好想他們，求求你了，仙女姐姐。”
亞當給的通訊器的翻譯器竟然能夠翻譯這種語言。
莉亞沒注意這個異常點，她正處于混亂狀态，根本不知道小家夥在說什麽，只聽懂了她想見什麽。她會一個幻術，作用是能讓人見到心底渴望之物，所以當下為了獲得更多時間，直接對小家夥用了。
紫色的光繪出了咒文，然後散落成光塵，将小家夥帶入了幻想的世界。
後來那個小姑娘說她看到了爸爸媽媽順利渡過了彼岸，還讓她自己學會堅強，說不定以後會遇見。
幻覺的具象化是看中了幻術的人的內心的。
所以，當時理智恢複的莉亞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是看得開，這證明她并沒想着讓父母直接複活，而是堅強地向他們告別了。
這是一個弱小但是鮮活、真實的存在。
可是她自己卻是什麽呢？
身體不是自己的、記憶也有着不是自己的部分、連所在地都是完全沒聽過的……
那時候莉亞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帶着泥土腐臭的亡魂，不該存在。她的過去已經覆滅，她的存在的本已經被否定，難道驕傲的聖地祭祀真的能以莉莉亞的身份裝作無知的活下去？
不，不可能！
光是看見亞當的那張臉就不可能！
莉亞住在了小姑娘的家裏，精神力強大的她催眠了相關人員，将自己變成了這個小姑娘的監護人，省去了一些麻煩事。也幫這個小家夥解決了一點麻煩事——這個叫陳曦的小朋友根本不想要新的監護人，她覺得自己可以一個人獨立生活。
後來莉亞……就過上了被一個幼崽照顧的平淡生活。
那時莉亞對于這個未知文明一無所知，在她看來，清潔工作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不是一鍵搞定就是機器助理搞定；做飯？那不是到時間去吃就好了？洗衣服？變天了換衣服？
……為什麽衣服不能自動調節體溫？
種種不适應綜合下來，這個有着十六歲身體、百年記憶的莉亞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自理無能者。
——如果是擱在聯邦大概是沒問題的，畢竟亞當對于這些家夥出勤很大方，通用點都沒有用完的煩惱。
莉亞腦子混亂的很，在定居一個月後的一天，那些沒有頭緒的漫長混亂的思考莫名得到了一個結果——這莫名的生命，不該存在。
那就了結了吧。
誰知道，莉亞的念頭被年幼的陳曦察覺了出來！
“仙女姐姐不要那樣想好不好？”小姑娘幾乎要哭了，“那樣想不對啊。”
陳曦也曾有過這種念頭，所以才會察覺到莉亞的心理狀态。
死亡是多麽有吸引力的事情啊。
永恒的長眠後，與現世所有煩惱割裂，不用再去心煩、不用再去擔憂……
可是死亡又有什麽好呢？
“我們沒有見過的事情那麽那麽多，仙女姐姐你都出現了，肯定還有神明！”陳曦費力地表達着自己的想法，忍耐着哭泣的沖動，“如果有神明，那肯定會聆聽我們的願望的吧？那我們終有一天也可以請求得到幸福的吧？”
有那麽光輝的希望，為什麽要投奔死寂的黑暗呢？
莉亞當時的樣子還是木然，不為所動。
陳曦哭了，哭的渾身都發抖。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她的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被她随手用袖子抹去，“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不要死好不好？不要像爸爸媽媽那樣離開我好不好？”
莉亞的視線僵硬地落在她的身上，歪着頭，整個人都透出一股茫然：“可是我已經是死人了，本就該是一個死人了啊。”
她最後的記憶就是被親愛的伴侶刺破胸膛、終結了生命。
為什麽會再一次地睜開雙眼？還有着這個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為什麽還是作為亞當的造物存在着？！
陳曦不懂莉亞的意思。
莉亞就在她的眼前，長得和傳說中的仙女一樣美麗，身體溫熱，怎麽可能是一個死人？
她摸過自己爸爸媽媽的遺體，冰冷又僵硬，讓人顫栗。
莉亞拂去了陳曦臉上的淚珠，不解地低聲問道：“為什麽不要我離開？我本就不是這裏的人。”
“因為你對我很重要！”陳曦大聲說着，哽咽着，“雖然我知、知道，讓仙女姐姐你留在我這裏很自私，但是如果姐姐自己都不想回去，那就留在我這裏啊！你對我真的很重要！”
大概是智慧生物、尤其是大家明顯是相同類型的智慧生物的時候，情感是最有感染力的溝通渠道。被所有同族尊敬着并遠離着的莉亞，突然湧起了傾訴的沖動。
哪怕這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幼崽。
莉亞真的是太困惑了。她告訴晨曦，自己是被丈夫所殺，也說了自己的族群被毀，結果不知道為什麽在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身體上蘇醒，這個身體還是自己曾經的丈夫培育出來的……
陳曦聽着，臉上認真的仿佛什麽都懂。
最後她用力虎着小臉：“那個家夥是超級大壞蛋！姐姐你重新醒過來一定是神明的恩賜，肯定是給你機會讓你來複仇的啊！”
複仇？
“複仇……是什麽？”
陳曦瞪大了眼睛：“姐姐，你想到那壞蛋不會生氣嗎！？”
“會。”
莉亞是很生氣，想到了背叛就會憤怒到無法思考，所以不需要猶豫地直接點了頭。
“既然很生氣，那就應該也讓他感受到同樣的難過啊！他欺負你，姐姐你就同樣欺負回去！這就是複仇，不能白白放過他！”
複仇……？
讓亞當也嘗一下自己的痛苦？
從未接觸過負面事情與陰影，莉亞這是第一次知道‘複仇’的概念。
憤怒終于找到了宣洩口。
“姐姐想要家、想要過去，我這裏就是姐姐你的家！是你的過去啊！”陳曦依偎進了莉亞的懷裏，堅定的小模樣讓人可以感覺到稚嫩的成熟，“現在我和姐姐的經歷是真實的，那我現在就是姐姐的歸路！”
莉亞：“……謝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