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盡管之後再沒有人過來打擾，但因為先前的事，徐影明顯情緒低落了不少，也不看我，只是垂着頭，怔怔地看着桌上的菜。

我有心想要說些什麽調節氣氛，卻又擔心惹她不快，便只好識趣地低頭吃東西，間或誇贊一下食材新鮮，調味頗有特色而已。

在這種靜默的氣氛下，就算是真餓了，只怕也吃不下了，所以我只是随便對付了兩口，便提出了離開。

徐影謝絕了我打車送她回去的請求，只說住的地方就在附近，幾步路而已。無論這是真話還是假話，我當然都只能接受。不過，終歸還是有件事很值得高興，那就是從我倆第一次見面到今天，時隔一年，我總算是有了她的聯系方式。

說來有些難為情，在禮貌性地互道晚安之後，我幾乎整晚都趴在酒店的床上，翻看着她寥寥無幾的朋友圈。

其實也沒什麽可說道的，因為她發的東西與一般這個年紀的姑娘也沒什麽大分別，無非是吃、喝，偶爾有些傷春悲秋的文字。她自己的照片也有，但不過區區三兩張，而且面部總是模糊的，朦胧又迷幻。

大抵是因為太想了解她，太想與她建立起一種深層次的聯系，所以哪怕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張照片我也會翻來覆去地看，并試圖從中推敲出她的生活，她的性格，她的過去。總之，我想要了解她的一切。

以前我完全無法理解那些總是翻來覆去地閱讀同一本書或觀看同一部電影的人，現在我倒是明白了，有些事并不是簡單的重複，真正重要的在于它每次都給你以同樣的幸福和喜悅。

就這樣，一直到淩晨五六點，外面的天都已經蒙蒙亮的時候，我才終于撐不住，沉沉地睡去。再醒來，一看手機，才發覺已經過了午時。

這一覺睡的并不踏實，我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夢，具體的內容只一醒來便幾乎全忘了，唯獨記得夢見了還未正式提分手的她，心中不禁羞愧難當。

因為已經畢業且決定要回國發展，所以她并未馬上回來，而是先與朋友們在歐洲旅游。有時差，再加上她已畢業，而我還在念書的緣故，所以我倆也就默契地少了交流，只是還沒有正式提分手而已。

前天晚上我曾刷到過她的朋友圈，似乎是皮膚過敏，手臂上起了些疹子。當時我并未多想，此刻卻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實在是有些殘忍，因為再沒有什麽，比漠不關心更傷人的了。盡管我們有着幾乎相同的默契，但我們畢竟還沒有正式分手，所以哪怕只是禮貌性地問候一下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可是，如今要說讓我去關心關心她，我卻也是做不到的，因為我已愛上了別人，我已明白了真正的愛究竟是什麽滋味，我已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心安理得地去扮演一個角色而非遵從自己內心的渴望。況且，越是在這種時候關心對方，豈不越是讓痛苦延續？

就在我猶豫是該繼續與她保持默契不再聯系，還是趕緊寫一份措辭适當的分手信發過去時，Leo的電話卻先打了進來。

“喂？沒有打擾到你們休息吧？昨晚怎麽樣？喝了酒你還行不行啊？”電話那頭的Leo壞笑着。

如果是平時，我倒有心情與他打趣一番，可現在頭昏腦漲的，心裏又苦惱于別的事，便随口回道：“哪兒有‘們’，只有我一個。”

“哈？為什麽？你爽完就把人家趕走啦？”

我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我當然不可能将自己和徐影的事與他全盤托出，再加上男人的自尊心作祟，遂編了個理由搪塞他：“昨晚你走之後，我身體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先讓她回去了。可能是水土不服吧，我不知道。”

“啊？你沒事吧？”

“放心，現在已經好了。”

“唉，真是可惜。”

“可惜什麽？你巴不得我出事嗎？”

“那倒不是，我是可惜錢。你不知道，昨天我為了你，又給花姐發了好幾個大紅包呢。”

“為什麽？”

電話那頭的Leo憤憤不平地道：“唉，那個死肥婆煩死人了，要是不給她好處，她肯定會故意壞事的。算了，不說她了，我說你呀，真是太正經了，昨晚喝那麽多酒幹什麽，讓她替你喝不就好啦。”

我摸了摸鼻子，撒着謊：“畢竟是女孩子嘛，怎麽好意思呢。”

Leo不屑地嗤笑一聲，嘴上跟連珠炮彈一樣打得我猝不及防：“什麽女孩子呀，你以為她們是什麽正經人嗎？她們呀，都是看誰給錢多就跟誰好的。只要錢到位，就算是幾十歲的老頭子她們也一樣下得去嘴的啦。這種都算好的啦，還有些更吓人，一頓飯或者一場酒就可以帶去酒店的。啧，我跟你說哦，要不是那個死肥婆說那個女生剛來這裏不久，我才不會讓她過來哩。不然你要是得了病，不是要怪我一輩子？”

我聽得又氣又急，頓時忍不住反駁道：“她要是為了錢，為什麽不找我要？”

Leo似沒聽出我的憤怒，或者說他根本不覺得我會生氣，所以立馬回道：“你別不信，這可是那個肥婆昨天親口跟我說的。那個女生就是因為欠了一筆錢又還不上才從外地跑來這裏的。再說了，你又不是沒看她昨天穿的那個樣子。哈哈，跟電影裏那種不良少女一樣。哈哈。”

我心裏一陣氣餒，雖然很想反駁他，但我什麽話也說不出。

我無法怪罪Leo的直白，因為他并不清楚我究竟有多喜歡這個姑娘，況且，關于徐影，我知道的也許還不如他多。

一方面，出于自尊心的緣故，我忍不住會想：也許Leo的态度才是正确的，你本就不應當如此地喜歡她，尊重她。可是另一方面，我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我喜歡這個姑娘，我了解自己對她的感情到底是多麽的洶湧，多麽的真摯。我就像蜜蜂貪戀花蜜一樣貪戀着她的一切。我對她的喜歡就像是火山噴發一樣每天每夜都在源源不斷地冒出。

你要如何才能讓蜜蜂不再采蜜，讓火山停止噴發呢？

最後，如果你能像我一樣如此地喜歡一個人的話，那麽你最終會發現，對方所有在別人眼裏的缺點都成了無關緊要的事，所有不堪回首的過去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塵埃。

“我想麻煩你個事。”我說。

“什麽？”

“看在你昨晚大出血的份上，我想請你吃個晚飯。不過嘛，光我們兩個大男人一起實在有些膩味，所以我想你幫我将花姐和她一起約出來。可以嗎？”

我擔心由我直接去問徐影的話會被拒絕，所以自然要想個萬全之策。由Leo這個本地的富家少爺牽頭去找花姐，那個女人對于這種邀約一定只會覺得受寵若驚，哪怕只是為了和Leo加深關系，也一定會盡全力将徐影帶來的。

“這好說，反正今晚也有局。”

“那你幫我跟這裏訂個位置吧。”我想起今早在徐影朋友圈看見的一家本地餐廳，于是推薦了過去。

Leo答應一聲後，随即挂斷了電話。沒過多久，他便發來消息，說是花姐那邊已經答應了，餐廳的位置也已經訂好，時間定的晚上六點半，他大概六點會來接我。随後，他又問我現在需不需要先吃個下午茶，如果不想吃的話，他就先在家躺一躺。我自然是讓他先休息，等到了晚上再見。

放下手機，雖然約定的時間是六點半，但我的心打從收到Leo發來的好消息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不在原地了。

我開始來來回回地在酒店的房間裏做着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我一會兒走到門口，想着先去酒店的餐廳吃點東西墊墊，一會兒又莫名其妙地退了回來。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了好幾圈後，肚子突然一陣咕嚕嚕地叫，我這才想起來，趕忙打電話去找前臺點了簡餐，讓他們送來房間。再然後，我又開始在鏡子前擺姿勢。欣賞完鏡子裏的自己，我自我感覺良好，忍不住大笑起來。笑着笑着，我又突然止住，開始止不住地擔心她要是爽約該怎麽辦。

終于，連我自己也受不了自己，遂強迫自己先去洗漱。洗漱完畢，餐也正好送了上來。簡單的火腿三明治和橙汁，量不大，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

回想着昨晚與她相處的點滴，自動過濾了那些不愉快的畫面，霎時間，一種由衷的幸福感便充斥了我的內心，甚至連手裏簡單的火腿三明治也變得份外可口了。

三兩口吃完了三明治，又一口氣幹下了大半杯橙汁，安撫完叫個不停的肚子後，我順勢躺了下來，看着天花板，發呆。好一會兒，我才想起來，趕忙起身去浴室洗澡。

說起來我平時倒也不是一個愛打扮的人。上學時，如果頭發油了，我寧可用帽子蓋着去上課也懶得洗，穿着拖鞋出門參加派對什麽的更是常事。可今天卻不一樣，哪怕是一根頭發絲的弧度，我也份外在意，一定要在鏡子前弄到滿意為止。

來來回回折騰了好一陣，我才穿好衣服和鞋子。又最後在鏡子前擺弄了一番，等到一旁的手機都震了好一會兒，我終于拿起手機和房卡，風風火火地跑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