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前後不過短短兩三分鐘的時間,我竟出了一身的汗,以至于回到座位上時,還有些不适,不得不伸手扯弄了幾下上衣。

花姐依然熱情地與我打着招呼,還一臉關切地問我是不是不舒服,Leo則開玩笑說還以為我是看見他點了條貴的魚就偷偷跑掉了。我勉強提起精神,用先前與他們交流的方式一一回應着,然後才悄悄瞥向徐影。

她的神色似乎比之前更陰郁了。

之後的事情實在是乏善可陳,無非就是點菜和上菜而已。期間Leo的新女伴和花姐一起對着桌上的食物簡單拍了拍,也就如此了。

前菜,主菜,以及必不可少的清炒蔬菜,最後是甜點。我與徐影兩個心事重重的人都沒怎麽吃,就連甜點也只點了三份,由其他三個人享用了。

簡單吃了些東西,我們又坐着聊了會兒天。當然,幾乎都是他們三個在聊些本地發生的事,或是雙方朋友圈的某些交集,用的也幾乎都是本地方言,所以我和徐影都沒有插嘴。

再之後,我們便啓程前往位于附近一座小島上的酒吧。

Leo特意開了輛七座的商務車,從跨海大橋直接過去。

大概是因為已經到了晚上八點,所以從島上往回走的人不少,現在過去的人倒是不多。一路上沒有堵車,我們很快便抵達了目的地。

酒吧離着海灘不遠,一下車,便可以聽見旁邊傳來的陣陣潮汐聲,只讓人感覺似乎下一秒就會有一股冰涼的海水迅速蔓延到腳邊,和人們的小腿撞在一起,激起一片白色的泡沫。

海風清冷,潮聲陣陣,白天殘留的最後一絲暑氣在此刻也煙消雲散了。

我們一行人從亮着燈的月亮型拱門進入。這座弧線優美的大門通體由一種叫白金沙的大理石所築成。石頭天生的肌理猶如國畫大師筆下的雲霧,有着行雲流水般的動感,與大門本身更是絕配。

進了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典型的熱帶植物,比如棕榈樹,鳳凰木等等。在我們腳下,一條由白色石子鋪成的小徑筆直地延伸出去,在一座養着睡蓮和幾尾鯉魚的長方形水池前分出兩條岔路,最終又在一座玻璃房子前殊途同歸。

這座玻璃房子是這間酒吧的主體建築,白天用作餐廳,晚上則成了散臺。不過我們的最終目标并不是這裏,而是玻璃房子後面的一片區域。

穿過玻璃房,前方豁然開朗,竟是一片寬敞的沙地。

沙地周圍種着一排排棕榈樹和熱帶灌木作為圍牆,目之所及,最裏面長長的一條亮着光的是調酒臺,裏面站着六個調酒師,有男有女,都已經開始工作。場地正中央搭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舞臺,上面緊湊地擺放着架子鼓和麥克風等物品。圍繞着正中心的舞臺,四周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臺子。有的臺子可供十來人圍坐在一起,有的則是專門為三五知己或小情侶準備。每張臺子無一例外,中間都有一款造型獨特,可以覆蓋下方包括沙發在內的大傘。這既是為了應對海邊變化無常的天氣,也在無形中劃分了區域,保護了客人們的隐私。。

我們到的時候,舞臺上已經有樂隊在唱着暖場的歌,周圍也已經坐了不少人。因為座位是圍着中央的臺子擺了一圈,再加上很快又來了幾個Leo的朋友,所以在一陣簡單的寒暄過後,我得以坐在了徐影的身邊。

當然,我與她,始終離着一小段禮貌的距離。

白天雖然熱得人頭昏腦漲,可一到晚上,尤其是坐在海邊的露天沙地上,哪怕周圍被棕榈樹圍了一圈,可風吹在身上還是有些涼意。

“冷不冷?”我問。

過了一秒,徐影反應過來,立即擡起頭,看向我,眼神中有些驚慌,似乎根本沒想到我在問她,直到通過眼神确認了,才趕忙回答道:“不冷。”

“晚上看你也沒怎麽吃,是不是點的菜不合胃口?你看要不要點一些小吃?”

“不用了吧。”

徐影直白的拒絕并未給我疏遠的感覺,因為她的語氣并不是冰冷的,她的神色也并不是冷漠的。

我看着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

我曾說,我是一個不會主動向他人索取的人,應該說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哪怕餓了也不能說餓,渴了也不能說渴,哪怕別人主動給,我也應當禮貌地拒絕。這大概就是窮人在外保留尊嚴辦法之一吧,因為他們無法回報,所以總是力求不欠人一分一毫。

總之,我在這方面很多時候與她一樣,如果有人問我要不要吃些什麽或買些什麽,我也總是習慣性回答“都可以”,或是“算了吧,我不喜歡”。

想到這,我直接起身找到服務員點了幾道小吃。等到小吃端上來之後,我又先當着她的面吃了幾口,然後才推到她面前。

“這個很好吃。我一個人吃不完,一起嘗嘗吧。”

果然,這一次她并未再拒絕,而是在一陣猶豫過後,小聲地答應了。

她吃的很慢,但不能說是淑女,因為淑女是優雅的,而她是小心翼翼的。她吃的也不多,雖然我點了不少,但她只是每樣嘗了一點就停了下來。

我雖然看着心疼,但也不好再勸。就在這時,随着來的人越來越多,舞臺上的駐場樂隊也終于以一首經典但很受歡快的老歌點燃了氣氛。

盡管在音樂上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外行,可“好聽”與“不好聽”的分界線在我這裏卻是很明顯的。這間酒吧的老板所請的樂隊并不是一般的半吊子,再加上女主唱的個人魅力,大家幾乎都在轉頭欣賞這場表演。

徐影側着身子,瞳孔中映着不遠處燃氣取暖爐裏的火光,就像是有兩個可愛的火焰精靈在她眼中跳動。她不自覺地擡起手,兩只手中間三根手指的指尖并在一起,輕輕地來回碰撞着,似乎在為樂隊的表演“鼓掌”。她臉上露出的笑容天真又純粹,就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我愛極了。

一曲終了,我等她終于把身子再轉回來時,才說道:“你喜歡他的歌嗎?我很喜歡。”

徐影眼睛一亮,點了點頭。

我見狀,順勢又把自己最喜歡的那幾首歌的歌名說出來,并且略微哼唱了幾下。

“不好意思,唱的不是很好聽,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笑了笑。

“沒有沒有。”徐影趕忙擺手,“我唱的更難聽呢。”

這個“更”字實在是有趣,我覺得她真是可愛極了,于是又問道:“你呢,最喜歡哪首歌?”

“我嗎?我的話,都可以,都很好聽。”

“我想想,他好像養了好幾條狗呢,都很可愛,你知道嗎?”我掏出手機,翻找着那個老歌手的照片,“他經常會曬出來。來,你看。”

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終于用起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已經了解過的那些東西。倒不是直到這時候我才想起來,而是我深怕說了同樣的話,聊了同樣的內容會讓她想起那天的事。也許是我自作多情或杞人憂天,但我總覺得那個晚上并不是一個很美好的夜晚,她大概也不會想回想起有關那晚的人與事。好在雖然聊了不少那天晚上曾聊過的內容,但她似乎并未因此而認出我。

對此,我倒不覺得遺憾,反而覺得慶幸。

如若不然,我怎能看見此時此刻的她呢?現在的徐影既不像第一次見時那樣像個沒有生命力的提線木偶,也不像昨晚再見時戴着一張厚厚的面具,我相信此刻的她是真心在笑着。

天底下還有什麽事比看見心上人發自內心的笑容更讓人開心的呢?

“要是養那種大狗的話,一跑起來你肯定拉不住。”我一邊說着,一邊把新點的薄切牛排端到我倆面前,并主動先吃了一塊,然後才推向她那邊。

徐影癟癟嘴,也拿叉子叉了一塊,卻沒急着吃,而是很不服氣地道:“狗狗都是很聽人話的,才不會亂跑呢。”

“那要是遇到不聽話的狗呢?你會舍得打它嗎?”

“我......”徐影正要回答,卻忽然一陣洩氣,語氣裏說不出的失落,“算了,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呢,還養什麽狗呢?”

我幾乎都要脫口而出某些承諾,但我又硬生生忍住了。我想,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說出那種幼稚的話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也太虛僞了一些。

真正的承諾怎麽能是随口而出的呢?我們就算要簽個無關緊要的合同,也總是得選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不是嗎?

總之,我不願她誤會我是個可以輕易做出任何許諾卻根本不會去實現的人,最起碼在對待她的每一件事上,我都是無比認真的。

“想一想,總也是沒什麽錯的。很多事如果連想一想都不行的話,那未免也太......喝酒吧。”

我端起桌上的杯子,與徐影喝了一杯。

就在我想繼續待在這種良好的氛圍中與徐影多接觸,多了解的時候,Leo卻找了過來。

“氣死我了!那邊兩個曼大的抱團,說我們不行。你快點跟我過來,今天我們一定要喝服他們!”他說完,不容我拒絕,便将我往外拉。

我想拒絕,但我無法拒絕,于情于理都不行,因此我只好對徐影說:“稍等,我一會兒就回來。”

我倒不是一個熱衷于參加酒局,與人交際的人,我也并不習慣和許多陌生人坐在一起肆無忌憚地玩鬧,但相比之下,我更不好意思使得原本熱烈的氣氛變得尴尬,乃至于冷場。況且,就算是性格并不外向的人,一旦被一群有着不少相同經歷且無比熱情的同齡人圍在中央,又喝了不少酒,那麽他也實在是很難說繼續保持清醒。

我畢竟也只是個正值青春年少,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與朋友待在一起,氣氛又如此熱烈,一玩起來,自然就忘了時間。

正因如此,當我終于後知後覺地想起徐影,想要回到她身邊時,當我回過頭,尋找着她的蹤影時,她已經不在座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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