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如果與她僅僅是朋友關系,我自然也就不會在意這些問題。

可我并不想與她做朋友。

對我來說,從朋友變成戀人是絕不可能,也不可以發生的事。兩個人一旦成了朋友,那麽彼此之間就相當于多了一條泾渭分明的線。如果你不想讓所有的朋友都成為潛在的戀人,那麽你就必須要恪守這條底線。因此,我與她,要麽是戀人,要麽就只能做陌生人。

我當然也不願意和她只是陌生人。

可是,要說做些什麽或是說些什麽來打破眼前這種局面,我也不敢,因為在結果不可挽回地滑向不好的結果之前,我倒寧可保持現狀。這也是人類的通病。

只是就這麽待着,既不與人交談,也不參與游戲,難免有些尴尬和無聊,再加上一直被周圍的劣質二手煙熏着,實在是令我坐立難安。正當我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的時候,手機忽然一震。

是徐影發來的消息。

“你不開心嗎?”

“完全沒有。”

下意識地否認完,我想着興許是她看出了我興致缺缺,為了不被她誤會,于是我又趕緊編了個理由回複過去:“我只是有點累。剛才走了好一陣呢。”

“這裏太悶了,我想出去待會兒。你要一起嗎?”

“當然。”

我擡起頭,迎上她的目光。她笑了笑,然後與旁邊的人大概說了些道別的話,随後便站起身來。

這次換做我在前面,帶着她往外走了。

在搖搖晃晃的客人和捧着托盤的酒保之間左沖右突了好一陣,我們才終于鑽出了這間小酒館。

冰涼的晚風一下子吹在臉上,原本混混沌沌的腦袋都清醒了不少,再回頭,正看見燈光中向我走來的她,我的心情不禁愈發雀躍了起來。

終于,只剩下我和她。真好。

“我們去哪兒?”我問。

“沿着海岸線走一走吧。”她伸手将被風吹亂的頭發拂到耳朵後面,說。

“好。”

我們走出小巷,回到了正街上。雖然我們大概也就在裏面待了半個多小時而已,但外面的行人已明顯稀疏了許多,尤其是少了以朋友或家庭為單位的大群體,此刻走在街上的,大多是和我們一樣的青年男女。

人們不再吵鬧,燈火也不再璀璨,對此我倒是覺得更舒服一些。我喜歡夜晚,而夜晚本就應該是靜谧的,不是嗎?

我們走在街上,距離比第一次要近得多了。

“好美。”她忽然說。

“什麽?”我愣了一下,然後順着她的目光擡起頭,望向頭頂的天。

今晚的夜空就像是将要出嫁的新娘。朦胧的雲霧是新娘頭上純淨又潔白的頭紗,熠熠生輝的星辰是她明亮又溫柔的眼睛。她風情萬種的身體藏在星河之間,離我們是那麽遠,又那麽近。

“是啊,好美。”我轉過頭,看着正沉醉于此間夜色的她,感嘆着,“也就只有在這種地方才能看見這麽美的風景了。”

迎上她疑惑的目光,我解釋道:“因為城市裏的光污染太嚴重了,人造光會幹擾來自星星的光,所以只有遠離城市,我們才能看見真正的星空。你瞧,那些攝影師不都喜歡往野外跑嗎,其實也是這個原因。”

“原來如此。”徐影歪着頭,看着我,忽然問道,“那你會攝影嗎?”

“不會。大家都說我的拍照技術很差。可能,可能我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吧。”我摸了摸鼻子,有些難為情。

“是嗎?那你拍一下,試一試。”徐影一邊說,一邊将頭發拂到腦後,簡單擺了個姿勢。

“我?啊!你說拍你嗎?好,好的。”我的臉一下子紅了,就像是突然發了一場高燒,腦袋瞬間變得暈乎乎的,嘴上也變結巴了起來。

不過,我還沒傻到拒絕。應該說我怎麽可能拒絕這份邀請呢?我求之不得呢!

我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定了定神,才終于對準她。

徐影左手輕拉着右手,稍倚着身旁的欄杆,藍灰色的長發垂在肩上,修長的雙腿交叉輕疊,臉上微帶着笑意。

她的身後是山,是海,是夜空與繁星,是天與地。

她的身前是我。

她看着我。她的眼神就像是溫柔的雲,缭繞的風,或是濕潤的雨,迷蒙的霧。她像是上蒼最美好的造物,是世間所有美好的集合。

哪怕僅僅是從手機那小小的屏幕看過去,我也幾乎要被她的美好驚豔得屏住呼吸。

如果說在零下五度還下着小雨的天裏,沒有打傘的我穿着冷冰冰的衣服,踩着濕漉漉的襪子,穿過冷漠的人群回到家,脫掉身上所有礙事的東西,走進溫暖的浴池時的開心能有六分的話,那麽此刻我的開心就有十二分。

今夜星光璀璨,人世間所有的喧嚣都已離我遠去,而你就站在我的面前,笑意盈盈。我已找不到比這更美的夜晚。

“你要把我拍的好看一些哦。”

“你已經很好看了。”

我脫口而出這句放肆的話,然後趕緊把注意力都放在拍攝上。

老實說,我在攝影這方面的确沒什麽天分。我與許多男人一樣,對于“拍照”這件事的理解就是“把目标的大部分都放在相框裏就夠了”。因此,像我們這樣的人一旦上手,就只會拍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東西來。譬如模糊的人像、只有部分的食物,以及旁人看來完全沒有主次的構圖和意義不明的內容。

我們這些人也向來都不會嘗試通過學習來改善自己不擅長的事。這不光是因為我們在這方面受到了太多來自旁人的打擊,最重要的還是在于我們自己根本就不覺得這件事,或者說這種能力是重要的。

對我來說,我非常願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到完美無缺,但我是絕沒有動力去學習我并不感興趣的東西的。因此,在許多事情上我都會得到旁人的稱贊,但唯獨在攝影這件事上,我從來都沒有做好過。久而久之,我也就學會了避免參與這件事。

可是今晚不同。

我并不是在用鏡頭拍攝什麽東西,或者說我并不是在嘗試把什麽東西拍的好看。我只是在把我眼裏的她轉化成一張照片而已。我只是在把自己心愛的姑娘的某個美麗的瞬間用現代的科技定格而已。

這并不難。

我想,許多事本就沒有想的那麽難,做不做的好其實也就只在于當事人有沒有用心而已。與其說我在某個瞬間靈光乍現,倒不如說是因為我愛她,所以當我表達自己內心真實所想時就成了世間最美的情詩,當我将我眼裏的她記錄下來時,也就創造出了最美的相片。

“你再過去一些,一點點就好。對,好了。啊,下巴再稍稍向上仰一些,很好。”

原本對攝影這件事完全不感興趣的我,最後倒開始主動指揮起了我的“模特”,這種感覺實在是有些奇妙。

最終,畫面定格,我直起身,點開手機相冊,看着裏面靜靜躺着的十來張照片,從中認真挑選出一張,然後邀功似地走上前,将手機遞了過去。

“你看,這張可以嗎?”

她低下頭,看了看,然後擡起頭,看着我,嬌嗔道:“你還說自己不會拍,原來是騙人的。”

“是真的呀。”我的臉又紅了,直感覺她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在得到她肯定的回複前,我深怕從她臉上看見什麽不好的表情,更別說被她厭棄了。好在,結果還算不錯。

“那我們再拍幾張吧。今晚天氣好好。”

我自然不可能拒絕。

于是,我們繼續在海邊的堤岸上,在朦胧的星光下拍着照片。偶爾她也會教我一些東西。當然,都是最簡單的,比如頭在畫面的哪個位置最好,腳又要在畫面的哪個位置最好,什麽時候只拍上半身,什麽時候又要縮小鏡頭等等。這些我都認真地聽着。偶爾我也會插嘴說一些我的想法,她也都欣然接受。

我們就像是一起在創造着什麽美好的事物,而光是做這件事本身就讓我覺得愉悅,并不可自拔地沉浸進去。

就這樣過去了不知多久,我突然收到了Leo賬號發來的消息。看語氣應當是他那位新女伴發來的,說是Leo問我在哪兒,要不要坐車回酒店等等。我只說自己喝醉了,先前就已經偷偷回去了,讓他照顧好自己就行,不必擔心我。

之後雖然再沒有人打擾,但我與徐影也沒有繼續拍照了,而是一起沿着山路向上走了一陣。不多時,我倆便到了半山腰。從這裏可以俯瞰下方黑漆漆的海灘和造型很像一個小煤油燈的紅色燈塔,以及燈火闌珊的夜市。

“你累不累?”我問。

“有一點。”

“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

她沒有立即回答,而我深怕她誤會我的意思,趕緊又摸着鼻子解釋:“已經很晚了,現在回城裏應該也沒有車了吧,所以我想,要不就在這裏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我們找一找,應該有剩兩個房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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