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我放下手機,一個人靠坐在床頭。眼前黑漆漆的一片,父親與母親大概都已睡熟,屋子裏十分安靜,我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坐了一會兒,我忽然感覺房間裏有些冷,于是摸索着點亮了觸控屏,關了空調,然後又下床打開了窗戶。

先是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緊跟着,其他的動靜也變得清晰了。蟲鳴聲,狗叫聲,我就像是一下子從某個神秘的地方又回到了人間。

真奇怪,我想着,先前在她家看到那東西的時候,我倒委屈得想哭,可現在我卻一滴淚也擠不出。

為什麽呢?

我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期間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發呆,然後又忽然覺得有些困,便起身躺回了床上。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我才終于緩過來一些,與此同時,那種揪心的感覺才終于好像是鯨魚從海裏浮上來一樣慢慢出現。

信任就意味着會失望,愛就意味着會傷心,這是我一直以來都知道的事。可是,我畢竟從沒像現在這樣信任過一個人,愛一個人,所以當失望與傷心來臨之際,我竟不知它們是如此的強烈。

有可能只是朋友之間的普通聚會嗎?

當然不可能。

第一,如果你的朋友那樣對待你,那麽他(她)就不應是你的朋友,第二,如果這件事沒什麽問題,那麽她大可不必騙我,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我本就知道她是以什麽為生的。無論是親眼見到的事實,還是他人口中的描述,都可以佐證她生活的本來面目,我以前只不過是刻意忽略了這一點而已。

應當說在有關她的事情上,我本就一直是如履薄冰的,只不過現在冰面破了,我掉進了冷冰冰的水裏,于是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一個四肢健全,智力上也沒什麽大問題的成年人,卻要靠出賣色相甚至是身體來生活,這在我看來本就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更何況她現在已經有了我,她完全沒必要再這麽做,因為我完全可以負擔起我們兩個人的生活。哪怕只是為了忠誠與貞潔,她也不應當做這樣的事,不是嗎?

那麽,她為什麽還要這樣生活呢?

是因為她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還是說她本性如此呢?

難道說就算我如此的憐惜她,尊重她,将她作為心愛的姑娘好好對待,她卻還是不願意像一個真正的人那樣活着嗎?

我對她從來都沒什麽特別的要求,可以這麽說,所有世俗世界對女性的要求我都不需要她做到。我不需要她操持家務,不需要她洗碗做飯,不需要她為我生孩子,不需要她勤勤懇懇地照顧老人,更不需要她只可以站在我身後完全圍着我打轉。所有新時代對女性的要求我也不需要她做到,我不需要她一定要工作,不需要她一定要化妝打扮,不需要她一定得保持身材,不需要她像照顧孩子一樣照顧我,所有的這些別人設定的标準與要求我都無所謂。

我要的,我希望得到的,不過是一份來自她的,全心全意的愛,僅此而已。

這很過分嗎?或者說難道我不配嗎?

我現在倒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怒其不争”,什麽又叫“哀莫大于心死”了。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如果是對別人,我倒可以做到無動于衷,我以前甚至覺得不去探究和了解才是保持長久吸引力的秘訣。可是對她,我确付出了真心,所以我容不得分毫的謊言與背叛。

可是,我又能怎麽辦呢?

報複她?我似乎做不到,我甚至連恨她都恨不起來。

批判她?我似乎也做不到,我連開口的力氣都沒了。

我想,也許這就是我應得的報應,也許許多事本就是我個人的一廂情願而已,也許人家本就不怎麽在意,也許我和那個自稱是做音樂的黃毛在她眼裏根本沒什麽分別。

一想到這些,我便感覺心頭絞痛,就像是得了什麽急性的病。我不願,也不敢再想,可又橫豎睡不着,便只好起身打開電腦,精神恍惚地玩起了游戲。

就這麽一會兒打打游戲,一會兒發發呆,一會兒又看看視頻,我竟一直熬到了早上七點多。

我關掉了電腦,躺回床上,聽着小區裏晨練的老頭兒們跑着步從我家院門口經過,迷迷糊糊的,終于撐不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實在是不算踏實,雖然醒了,但我的腦袋也像是宿醉一樣又疼又昏。我隐約記得好像做了些有關她的夢,但具體夢見了什麽,卻在睜眼的一瞬間便全忘了。

我摸索着從枕頭底下找到了手機,眯着眼,模模糊糊地辨認了一下,發現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我握着手機,又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直到眼睛的酸澀感和腦袋發昏發漲的感覺全都減弱之後,才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開始查看手機裏的消息。

理所當然的,我看見了她發來的消息,而且還不少。

其實往常總是我醒的早一些,所以每天也總是我先發消息給她,然後默默地等待她的回信。這倒不是我覺少,只是我心裏一直想着,如果在起床的時候發現喜歡的人給自己發來消息,那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所以我總是故意起早一些。

早起當然很難,早起如果只是為了吃個早點什麽的話似乎不太值得,但早起如果是為了看見朝陽照亮整片雲海,萬千霞光四射的話,那就很有動力。于我而言,只要她開心,我從不覺得困難。

可從今天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回了其他所有人的信息,甚至有閑心和同學們在大群裏聊了會兒天,卻唯獨沒有回她。做完了這一切,我才終于下床,草草地洗漱一番後,便下了樓。

雖然離昨天的晚餐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個小時,我卻完全不覺得餓,只是簡單喝了點水,吃了幾塊餅幹,随後便給母親留言說今天不在家裏吃了,然後約了老陳見面。

老陳見到我還是一如既往的開心。他好像每天都這麽開心。我真羨慕。

“怎麽啦,怎麽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呀?”老陳問道。

“昨天睡太晚了,還有些困。”我打着哈欠,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有什麽有意思的活動嗎?”

“什麽叫有意思?”

我一下子愣住了。是啊,還有什麽事算是有意思的呢?

最後還是老陳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好啦,別想啦,我看你也想不出,還是去酒吧吧。對了,你這次回來我們好像還沒有一起玩過呢。”

我反應過來,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好。”

照舊是老陳開車,我坐在副駕駛。我倆在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大多都是在聊以前某些朋友的轶事。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終于到了他喜歡的館子。

我還是沒什麽食欲。

其實往常我就算本來不餓,可一看他大快朵頤的樣子,最後也總是忍不住與他一起吃點。可是今天我只簡單吃了些沙拉,喝了點水,便吃不下了。這期間我還被老陳打趣了一番,說是他都不嫌自己胖,我又何必這麽苛責自己。對于老陳的調侃,我也沒有解釋什麽。

我倆吃過了飯,又在餐廳裏坐了一會兒,直到天黑,才終于再次啓程。

老陳一路上不厭其煩地說着他今天叫來的女孩子們有多麽的好。我大概也是抱着與她做一樣的事的心情才找到他的,可聽他在那裏喋喋不休,我卻忽然又想回家了。

終于到了地方,我們坐下等了一會兒,她們便來了。老陳分別為我們做着介紹,然後便是熟悉的推杯換盞。

我一直保持着禮貌的微笑,說着還算得體的話,面對她們的問題或是老陳的調侃,我也一直老老實實地回應着。可其實我根本沒有看她們,也根本沒注意聽她們在說些什麽,我的目光始終在酒吧的門口游離,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尋找着什麽。

忽然間,兜裏的手機震了起來,我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

是她。

我本來想置之不理,可也不知怎麽,我的身體仿佛不聽使喚似的站了起來:“抱歉,我接個電話。”然後我便大步走了出去。

“喂?喂?”電話那頭的她語氣有些焦急,在電話接通之後,一連“喂”了好幾聲。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因為我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麽回應她。最後我只啞着嗓子,平靜地回答了一聲:“我在。”

“啊!你沒事,太好了!”她很高興,聽起來像是終于松了口氣。

“嗯。”

“你,發生什麽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我。

“沒什麽,我只是有些累。”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她再次開口,剛才的興奮與小心已經消失了,語氣倒顯得與我上次挂斷她電話時一樣:“這樣啊,那,那你好好休息。”

“好。”我說。

我挂斷了電話,卻沒急着回去,而是一個人站在酒吧門外的角落。直到此時此刻,一股遲到的,但異常強烈的悲傷才突然湧上我的心頭,這感覺就像是錢塘江的大潮一樣,突如其來,卻完全無法阻擋。我的眼睛瞬間便被湧出的淚水所模糊,幾乎不能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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