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擁抱

陸清寧從小冰雪聰明,對什麽都很感興趣,注意力轉移的也很快,對任何事都是三分鐘熱度,除了學畫和練舞。

所以,在發現女兒對隔壁的聞風格外關注之後,夫妻倆并沒有多說什麽,認為她大概只是對剛認識的小夥伴新鮮一陣子,反正暑假快要結束了,寧寧也要升到二年級了,兩人之間的接觸多不到哪裏去。

陸爺爺倒是很贊同她的做法,為了自己的夥伴,勇敢的挺身而出,他的孫女果然很像他!

到了九月初,陸清寧開學,陸霆帶着妻子回了市裏。

因為工作原因,一家人總是聚少離多,但是感情一向很好,原本他們打算把女兒帶在身邊,但是他爹不相信他能把女兒好好養大,也怕好好的一個小姑娘被他給養歪了,所以把陸清寧留了下來,除了上課的時候,都帶在身邊親自教養。

陸清寧開學的第一天,聞風失眠了。

她和他一般大,如今已經上了二年級,而他的戶籍還在母親手裏,想辦入學手續都困難。

他是偷跑出來的,繼父和母親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在哪裏,可如果要辦戶籍變動,就不能不重新和他們打交道。

聞風煩躁的翻了個身,就聽見窗戶上響起“篤篤篤”的敲擊聲。

他心理一跳,利落的翻身下床,輕手輕腳的拉開窗簾,就看到蹲在窗戶底下的陸清寧對着他笑得眉眼彎彎。

她搖了搖手臂,發出一聲“喵嗚”的叫聲,大眼裏全是得逞的光芒。

聞風悄悄推開窗戶,把她拉了進來,“你怎麽來了?”

不知為什麽,一看到她出現,他之前心中翻湧的煩躁感去了七八分,只有一件事還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頭——

他也想和她一起上學。

可他現在還辦不到。

陸清寧趴在他的床邊,托着下巴看他,“小刺猬,你怎麽不去上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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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風身體一僵,她這麽快就發現了嗎?

他還以為她不會注意到的。

陸清寧看到他臉上變換的神情,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故作委屈的看着他,“難道是不想和我一起上學嗎?”

“怎麽會!”聞風有點急,“你別亂想!”

“那是為什麽呀?阿風也不喜歡上學嗎?和我爸爸一樣?”

聞風沉默了片刻,“我暫時沒有辦法去上學。”

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家裏的糟心事,只說自己和家裏鬧了矛盾,跑了出來,暫時沒有辦法解決戶籍問題。

陸清寧沒有多問,他剛來的那天滿身傷痕,她記憶猶新,有些話,他不想說,那她就假裝不知道好了。

“如果只是這件事,我想我爸爸可以幫上忙,你把地址給我,我問問看,能不能幫幫你。”

聽了她的話,聞風的心髒激動的怦怦直跳,“可以嗎?不會麻煩到你嗎?”

陸清寧挺了挺胸,“談不上麻煩不麻煩的,幫你就是幫沈奶奶,我也是做點力所能及的事,能不能幫上忙也不好說,你等我消息好了!”

她說完,又蹑手蹑腳的爬出了窗戶,沖着他揮了揮手,在夜色中跑遠了。

之後的連續三天,他沒有再見到陸清寧。

她去上學的時候,他就一個人坐在屋子裏發呆,或是去河邊轉一轉,望着亘古流淌的河水,放空了思緒。

有孩子從他面前一陣風似的跑過,嘴裏唱着歌,“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他的心裏毫無波動。

比起奢望來自于母親的關懷,他更想知道,要怎麽成為陸清寧最喜歡的人。

過了一個周末,陸清寧給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他可以把戶口從家裏遷走,但是在此之前,她要見他一面。

聞風很想說沒有任何見面的必要,可是懦弱的母親平生第一次如此堅決。

“見一面也好,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你放心,她不會知道你在哪兒的。”

就在這個周末,她跟着父親去見了那個住在江城的女人。從這個女人的片言只語中,她得到了很多有用信息。

比如,聞風和繼父的關系不好,比如,當初作為聞家的兒媳,她從來沒有來過前夫的故鄉,只知道他來自江南水鄉,但是具體位置一無所知。

陸清寧暗中觀察着這個看上去柔弱無依的女人,見她提起兒子時,更多的不是擔憂,而是悄悄松了一口氣,便對她沒有任何好感。

陸清寧很少出遠門,更沒有獨自一人出門的經驗,所以她沒有辦法想象,聞風是如何一個人帶着一身傷,從千裏之外的江城,一個人來到了幾乎是完全陌生的故鄉。

他身上的傷,大概就是繼父下的毒手吧,怪不得他要逃出來,這樣的家庭,如果換了她,恐怕一天都忍不下去。

去見面的那天,陸清寧和父親帶着沈奶奶坐在一邊,隔着一盆綠植聽旁邊的兩人說話。

聞風的神情一直很緊繃,他坐得筆直,兩只手在膝蓋上緊緊攥成了拳頭,眉宇之間全是戾氣。對面的女人顯然不知道旁邊有人在偷聽,面對着消失兩個月的兒子反應很是平淡。

“聽說你要把戶口移回老家?你這是要和我斷絕關系了?”她看上去外表柔弱,說起話來卻是毫不留情,“真是和你爸一樣,倔的要死!”

聽她提起父親,聞風的臉色更加難看。

就在這時,旁邊的盆栽裏傳來一聲輕響,一條細白的手臂在桌下探了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突如其來的溫暖讓聞風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他低頭一看,是一只熟悉的銀镯子。

同樣式樣的镯子他也有一只,在奶奶的盒子裏收着,據說是當年出生時一起打出來的,準備當成信物,後來娃娃親的事情不了了之,也就只能留着做個念想。

聞風悄悄在她掌心捏了一下,重新擡起頭來,“是,我就是要和你斷絕關系!”

“還有,不要提我爸!”

他的父親,是全世界最好的父親,她沒有資格用這種口吻來談論,她不配!

“你!你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态度嗎!”

“不是年紀大就能做長輩的,”聞風嗓音冷淡,“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好,那你就永遠不要回來!怪不得他說你是個掃把星,真晦氣!”

女人沒有再多說什麽,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聞風和奶奶辦好手續一起回到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等在門口張望的陸清寧。

太陽很毒,她手裏舉着那把他們初見時的傘,白底青花,素淨的像是他小時候放過的藍綢風筝。

“怎麽樣?辦好了嗎?”

“嗯。”

“那就好。”陸清寧長舒了一口氣,“這樣的話,你以後就不走了吧?”

她的眼裏是顯而易見的期待,聞風舔舔唇,嘴角是壓不下的弧度,清晰可見。

“對,不走了!”

陸清寧的眼睛彎了起來,她把傘收好,上前一步抱住了他,“那就好,歡迎你呀,小鄰居!”

她靠上來的時候,聞風整個人都僵住了手腳,心髒不期然的停跳了一拍。

眼前的一切光影都虛化,她的體溫淹沒了所有神經末梢,他的呼吸危在旦夕。

聞風閉了閉眼,雙手在她身側緊張的蜷曲又張開,手心裏全是粘膩的汗意,讓他連觸碰都不敢。

這短暫的一刻被時光無限拉長,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神智已經完全碎成了渣滓,在這片漫無邊際的空曠之中,唯有她的存在是如此鮮活,熠熠生輝。

笑容甜美的精靈姑娘揮動着透明的翅膀,将他緊緊包裹住,清甜的香味一絲一縷纏繞住他的身軀,讓他生不出半點逃脫的念頭。

他看到自己的靈魂在這一刻匍匐在地,他捧着自己蓬勃跳動的心髒,跪拜乞求——

拿去,都拿去!

我的靈魂,我的心跳,我所擁有的和尚未擁有的一切,全都給你。

只要你,可以屬于我!

——

戶籍問題的解決需要時間,聞風每天等的焦急難耐。

他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而且,只有周末才能見到陸清寧,這一點他無論如何也忍不了。

沈奶奶手上拿着老伴去世前留下的積蓄,還有數額不小的撫恤金存在賬戶裏,維持祖孫二人的生活倒是不成問題,只是她閑不住,每天還要做些繡活兒來打發時間。

沈奶奶年輕時是遠近聞名的繡娘,做工細致,花樣繁多,手藝純熟,當初留學回來的蘇臨月一看到她的繡品就大加贊嘆。

蘇臨月學的是服裝設計,畢業後就做了設計師,她一直想要做的就是東西方文化的碰撞交融,沈奶奶的繡品給了她很多靈感。如今懂得刺繡的人才并不多,手藝出衆的更是少有,兩人便達成了合作關系。

由于是世交,蘇臨月給的價格十分厚道,而沈奶奶也會定期交出堪稱完美的繡品。

聞風坐在凳子上幫奶奶穿着線,有點心不在焉,時不時望向窗外。

已經到六點了,正常情況下,她應該已經到家了才對,怎麽今天還沒回來?

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聞風皺着眉頭,漸漸的有點坐不住了。

看穿一切的沈奶奶氣定神閑,“別着急,寧寧的班主任喜歡拖堂,這個時候放學是常有的事兒。”

聞風應了一聲,恍若未聞。

就在這時,他看到兩個人影從遠處慢慢走近,兩人湊得很近,似乎在說什麽悄悄話。

陸清寧被逗得咯咯一笑,擡起手在男生的身上輕拍了一下。

隔着這麽遠的距離,他都能想象出她甜蜜蜜的軟嗔,像是棉花糖一樣,可惜不是對着他。

聞風的心裏一陣煩躁,兩只手恨不得把窗框扳下來。

這個男的是誰?為什麽要送她回家?

哼,早戀是不對的!

而且,要早戀的話,怎麽不找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  聞風:我也要和媳婦兒早戀!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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