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夢話
被握住手腕的陸清寧對他眨眼微笑，長長的睫毛微顫，像是蝴蝶輕輕扇動翅膀。
她點了點頭，“好呀！”
就在聞風側過臉準備迎接親吻的時候，陸清寧并起手指，在自己的食指上輕吻了一下，然後用指尖點了點他背上的傷口。
“給你一個吻，所有的痛痛都飛走啦！”
精靈姑娘跪坐在床上，對着他言笑晏晏，兩根手指像是揮動的翅膀，果真帶走了他身上隐隐的酸痛感。
聞風盯着她唇邊的笑，忍不住想：她親了他，那四舍五入就該訂婚了吧？
時間過得飛快，他還記得五年前初見的時候，她打着一把白底青花的油紙傘，就這樣猝不及防的闖進他的生命。
他那時還不知道，他會和這個精靈似的姑娘手牽着手一起長大，看着她從小小的白團子長成如今眉目如畫的少女模樣。
他記得自己那時心跳很快，就像現在一樣，迅速猛烈，像是有一只小獸破開了閘門，從裏面跑了出來。
當天晚上，陸清寧正準備睡覺，就聽見窗戶上傳來“噠噠噠”的聲音，她擡起頭，疑惑的向窗外看去，就看到聞風在窗外對她比了個手勢。
“讓我進去！”
陸清寧掀開被子下床，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走到了窗口，推開窗戶，把他放了進來，“你怎麽來了？”
她身上穿着白色的長睡裙，頭發披散在肩頭，純潔的洛麗塔氣息十足，聞風咳了一聲，轉開頭不看她，“我一個人睡不着。”
陸清寧善解人意的拍了拍自己的床，“上來試試，軟不軟？”
聞風坐在她的床上，潔白的被子還帶着陽光的氣息，大概白天剛剛曬過，柔軟又溫暖。
一想到這是陸清寧的被子，他整個人都有點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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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軟。”
“軟吧？不給你睡！”她叉着腰，對他揚着下巴，踩着兔子頭拖鞋走向了另一邊。“乖乖回家，我要睡覺了！”
她剛鑽到被子裏，門突然被敲響，陸奶奶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寧寧，睡了嗎？”
陸清寧一驚，下意識的看向呆坐在床邊的聞風。
他大晚上出現在她的房間裏，這該怎麽解釋？
實話實說？不不不，不能實話實說，誰睡不着會往別人房間裏跑啊！
時間太緊，來不及多想的陸清寧抓住聞風的手，把他拉到床上，一把按了進去。
陸奶奶推門而入的前一秒，陸清寧剛剛給他蓋好被子。
聞風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動也不敢動，緊緊的貼着陸清寧的身子，呼吸困難。
被子裏都是她身上的氣息，溫暖清甜的少女香氣，讓他臉頰發燙。
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燒了起來，沒有人可以拯救他。
陸奶奶端着托盤來送牛奶，每天兩杯奶，寄托了陸清寧對自己身高最大的期望。
他個子高，就算是蜷縮起來也比她的腿長，不過陸奶奶可能眼神不太好，并沒有看出什麽不對來，沒有多說什麽，放下杯子就離開了卧室。
離開的時候，陸奶奶意味深長的看了看稍顯淩亂的床鋪，咔噠一聲關上門，深藏功與名。
聞風臉朝下趴在床上，等到陸奶奶的腳步聲遠去，他才爬了起來，艱難的喘息着，臉上蒸騰着熱氣。
經歷了這麽一遭，陸清寧的心跳也有點快，抓着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吓死我了！還好奶奶沒看出來！”
聞風看着她，“寧寧，我想和你睡。”
陸清寧打了個哈欠，聳了聳肩，“睡吧睡吧，不過明天你得早點走，別被我奶奶看到。”
聞風以為自己會睡不着，可是事實上，他很快就墜入了夢鄉。
他做了一個咕嘟咕嘟冒着甜蜜氣息的美夢，夢裏都是一個人。
他夢到了陸清寧七歲時的樣子。
這個和他手牽手一起長大的姑娘永遠是一副甜美無害的模樣，卻會在他面前露出軟綿綿的小爪子，兇巴巴的露出一排牙，眼裏卻全是笑意。
他夢到陸清寧吃了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一轉眼卻說要搬家。
夢裏的小聞風委屈的不得了，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準她離開。
“寧寧，我這個人很笨的，你不在我身邊，我什麽都做不好，所以，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陸清寧醒過來的時候，就聽到他在說夢話，眉心蹙成一團。
“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不要離開我。”
“寧寧，你別不要我……”
陸清寧眨眨眼，擦掉了額頭的冷汗，湊到她耳邊，聲音輕柔，“別怕，寧寧在這兒呢。”
“不離開你，永遠都不離開你。”
聞風這才松了一口氣，眉心的皺褶舒展開來，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片刻之後，他終于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陸清寧托着下巴，正在盯着他看。
他摸了一把臉，“怎麽了嗎？”
難道是他睡相太醜，吓到她了？
陸清寧搖搖頭，“沒什麽，就是突然發現，你睡着的樣子真可愛！”
如果還有下一次，她一定要捏一捏他的鼻子，然後在他的臉上畫小烏龜！
下樓的時候，正在吃水果的陸奶奶和埋頭報紙的陸爺爺一起擡頭看着她。
“人呢？帶下來一起吃飯吧！”
陸清寧臉一紅，她就知道偷偷藏人一定會被發現的！
“奶奶英明，火眼金睛，我就知道瞞不過您的眼睛！”陸清寧毫不吝啬贊美之詞，把陸奶奶哄得合不攏嘴，這才招招手，把人喊了下來。
陸爺爺哼了一聲，抖了抖手上的報紙，“臭小子，夜不歸宿可不是好習慣！”
陸清寧笑眯眯的看他一眼，“爺爺，您的報紙拿倒了！”
陸爺爺：……好氣哦！我家孫女胳膊肘兒往外拐！
——
七月份，結束了小升初考試，就算是小學畢業了。
陸清寧拿着紅色的證書對着光瞧了半天，戳了戳身邊的聞風，“哎，阿風，你說，我是小時候好看還是現在好看？”
畢業證上的照片用的是入學的照片，六歲的陸清寧梳着高高的馬尾，乖巧的看着鏡頭，一副小天使的模樣。
聞風拿過她的畢業證，看了又看，舍不得還給她。
這是他沒有見過的陸清寧。
“給我吧。”
他用拇指摩挲着照片上的乖女孩，愛不釋手。
陸清寧揚了揚眉毛，“所以，你是覺得六歲的我比現在的我好看嗎？”
她毫無威懾力的揮了揮拳頭，一副“你敢說錯話就給你好看”的模樣，清淩淩的大眼睛瞪着他。
聞風不是一個油嘴滑舌會說話的人，他大多時候都是直來直去，簡直坦率的沒朋友。正是因為這樣，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更有力量，讓人信服。
他沉吟半晌，“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
“這一刻的你，站在我面前的陸清寧，比任何人都要美，無論你是六歲，十六歲還是六十歲，我都會這麽說。”
“那假話呢？”
“我永遠不會對你說假話。”
陸清寧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說的是，六歲的我和現在的我比，誰更好看！”
“現在的你好看。”
“為什麽？”
“因為六歲的時候，我還不認識你。”
六歲的陸清寧，他還來不及遇到，于他而言，她只是個陌生的小姑娘。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陸清寧，是他的心上人。
沒有人比她更美了，哪怕是過去的她。
陸清寧鼓了鼓嘴巴，想不出反駁的話，等她再看的時候，聞風已經回家了，正坐在窗臺上對她揮手。
他手上拿着一柄短笛，這是當年父親留給他的禮物。
陸清寧坐在自己的窗臺上，聽他悠悠的吹着《友誼地久天長》，不自覺的跟着他的節奏打起了拍子。
“寧有故人，可以相忘，曾不中心卷藏/寧有故人，可以相忘，曾不镌懷疇曩。”
“我嘗與子乘興翺翔，采菊白雲之鄉，載馳載驅微逐踉跄，怎不依依既往。”
“我嘗與子蕩槳橫塘，清流浩浩蕩蕩，永朝永夕容與徜徉，怎不依依既往。”
她小聲的唱着幼時外公教她唱過的歌謠，望着夜空放空了思緒。
聞風吹奏了兩遍，終于放下了手中的笛子。
她那麽聰明，應該能聽懂的吧。
“寧寧，畢業快樂。”
還有，永遠快樂。
隔着朦胧的夜色，陸清寧像是聽到了他的話，對着他擺了擺手。
坐在樓下的陸爺爺不高興的收起了報紙，往桌子上一拍，灌了一口茶，結果差點被燙到舌頭。
臭小子，你以為只有她聽懂了嗎？
我們都聽懂了！
友誼地久天長？別以為你加上友誼兩個字，別人就不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了！呸，誰要和你地久天長！
好氣哦，為什麽他家乖孫女才十二歲，他就要擔心她的終身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