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過去
陸清寧在三中門口站了很久，手機在她的掌心裏轉動了兩下, 屏幕始終沒有亮起。
她沉默了片刻, 收起手機，走進了學校大門, 站在了男生寝室的樓下。
現在還不到下課的時間，校園裏安靜的不可思議, 陸清寧靠在樹上, 垂首而立，一直等到中午放學, 也沒有等到聞風回來。
龐博摟着小學妹走了過來，還沒走近, 就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哎, 嫂子, 你怎麽在這兒呢？”
“他人呢？”
“風哥？”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風哥他情緒不太好, 我們也不敢勸, 人去哪兒了我們也不知道, 反正不在教室。”
陸清寧找到聞風的時候，他就一個人坐在黑漆漆的器材室裏, 垂着頭，抱着膝蓋，像是受傷的小獸。
她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把剛剛打包好的飯菜放在他面前，“吃點東西，好不好？”
聞風沒有動，把頭埋得更深。
他身後是被擋住的窗戶，整間屋子裏沒有多少光線，陸清寧只能勉強看清他的輪廓，其餘的什麽也看不清。
她在他身邊坐下，安靜的抱住了他，輕聲道，“小刺猬，你又回到你的铠甲裏去了，是嗎？”
聞風的身體一顫，變的更加僵硬。
他終是沒有辦法漠視她的存在，出口的嗓音低沉沙啞，說不出的壓抑。
“我早已經沒有铠甲了。”
在她的面前，他早已脫去了一切僞裝，露出了真實而赤/裸的自我，坦坦蕩蕩，血肉模糊。
陸清寧忍不住靠近了幾分，語氣溫軟，“那寧寧來做你的铠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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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風動作僵硬的轉過頭，目光一寸一寸滑過黑漆漆的牆面，落在她的身上，“你說什麽？”
陸清寧握住他的手，一點點掰開他緊握的拳頭，心疼的看着他手背上的傷痕，“我說，以後由我來做你的铠甲，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堅強的。”
“無論發生什麽，寧寧都會陪着你的，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別怕，有寧寧在呢！”
這一刻，聞風只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失去了跳動的能力。
他看着她水盈盈的眼睛，看着她眼底的關切和痛惜，眼眶酸澀，連眨動一下都困難無比。
他的呼吸淩亂而急促，眼中所有的色彩盡數褪去，只剩下眼前的少女，和她眼中令人動容的情意。
“做我的铠甲……”
陸清寧抱緊了他的腰，聲音篤定，“是。”
“你會陪着我……”
“是。”
“永遠都不離開我？”
“是！”
聞風的嗓音迫切又急躁，他一遍遍重複着陸清寧說過的話，滿含期待的渴求着一個又一個肯定的答複。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兩條手臂箍緊了她的身體，心髒在胸腔中瘋狂的跳動着。
兩人的身體緊密無間，陸清寧安慰的輕拍着他的後背，柔聲細語，“不要怕，我什麽都知道的，不要怕。”
“你都知道了？他告訴你了？”
“嗯。”感受到他驟然波動的情緒，陸清寧緊握住他的手，“但是我不信他，我只想聽你和我解釋，不要怕，什麽都不要怕，我不會離開你的。”
聞風的聲音低的幾乎聽不清，“我以前什麽也不怕，直到我遇見你。”
陸清寧笑了下，“怕我？”
難道她是什麽洪水猛獸嗎？她明明就很讨人喜歡嘛！
聞風轉過頭，那雙幽深如寒潭的眸子沉沉的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不，是怕失去你。”
在遇到她之前，他活得得過且過，無欲無求。直到他遇見陸清寧，才第一次有了想要占有的沖動。
他希望這個人是他的，偏偏兩人差了千裏遠。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生來就該享受萬千寵愛。家世，財富，底蘊，加上過人的容貌和才華，她能讓無數人趨之若鹜。
而他，像是街邊的乞丐，一無所有，低入塵埃。
他在她身邊守了近十年，倔強又無望的默默守護，他從未想過，她會真的答應留在他身邊。
當那些不堪卑劣的過去被揭開，他才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會有患得患失這種心情。
他怕她會嫌棄他，進而離開他。
如果得到之後再失去，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他任何希望。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我本可以容忍黑暗。
陸清寧教他背過很多詩，可只有這一句，在他心裏留下了最深的印象。
寧寧，如果我不曾見過你，我會在黑暗裏過着怎樣的生活？
可我偏偏遇到你。
光明是你，溫暖是你，所有的期待和歡愉，都是你。
陸清寧歪着頭，在他日漸寬闊的肩膀上蹭了蹭，語氣輕松自然，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她把玩着他的手指，摩挲着他的指尖，然後将他的手掌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其實，在過來的路上，我想過最壞的答案。”
聞風低頭看她。
陸清寧眨眨眼，唇邊的笑意微斂，露出少有的嚴肅之色，“對我來說，唯一不能接受的答案，是你另有所愛。”
“除了這一點，其他的任何過去，我都可以坦然接受。”
她頓了頓，退離了他的懷抱，認真的盯着他，擡起右手，按住了他心髒的位置。
“我只需要确定一點，這個人，從裏到外都是我的。”
她感受着手掌下蓬勃跳動的心髒，語氣鄭重，“我要這顆心髒上刻的是陸清寧的名字，除此之外，他從哪裏來，他的父母是誰，他的過去有多不堪，都不會對我和他之間的關系産生任何影響。”
陸清寧捧住了他的臉，四目相對，“我不在乎他的過去，我要的是他的現在和未來。”
只要這個人将來能上她的戶口本，過去發生了什麽，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聞風艱難的眨眨眼，重新将她摟進懷裏，“好，我跟你解釋。”
“在我解釋之前，寧寧，我想告訴你，不管我經歷過什麽，不管我還剩下什麽，我都是你的。”
故事并不複雜，這個今天突然出現在他班裏的轉校生，是他繼父的親生兒子。
而兩人發生争執的起源，是因為那個人站在講臺上，對着他輕蔑的笑，然後坐在他的身邊，喊他“掃把星”、“殺人犯”。
這三個字喚起了他所有不美好的記憶，徹底将他激怒，進而爆發了拳腳沖突。
陸清寧細長的眉毛擰到了一起，“我就知道那個小白臉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個岳銘居然還敢騙她！
“他是怎麽告訴你的？”聞風問道。
“他和我說，他是你繼父的孩子，你一直看他不順眼，這次他喊了一聲‘哥哥’，你就把他打了一頓！”
當時她就一個字也不信，沒想到這個小白臉颠倒是非的本事還真強！
“你信他？”
陸清寧聳聳肩，“當然不信。”
她眼珠子一轉，臉上突然浮起一抹俏皮的笑意，“如果我喊你一聲‘哥哥’，你會怎麽做？”
“我會親你。”聞風低頭盯着她的眼睛，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拇指按住了她的下唇，摩挲了兩下，“喊一聲聽聽？”
“才不要！”陸清寧一口咬住了他的指尖，不準他亂動，“阿風明明就比我小！”
“可我比你高。”聞風不服氣。
陸清寧一挑眉，他就說不出話了。
離開器材室的時候，騎在聞風肩膀上的陸清寧得意洋洋的揉着他的頭發，“現在是我比你高啦，喊姐姐！”
裝聾作啞技能滿分的聞風穩穩地托着她的雙腿，帶着她往校外走去。
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擋在學校門口。
他濃眉一皺，臉色迅速沉了下來。
陸清寧也認出了來人是誰，拍了拍他的頭，示意他放自己下來，然後悄悄發了條短信出去。
站在校門口的女人，赫然就是聞風的母親，而她身邊的人，正是剛剛從醫院出來的岳銘。
這兩人已經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看到聞風出來，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聞風，過來！”
被點到名的人一動不動，只是将陸清寧拉到了自己身後，“你先走！”
“我不走，我怕你吃虧！”
這兩人的外表太有欺騙性，聞風又是兇名在外，免不了會有人指指點點，說些什麽不好聽的話。
陸清寧才不想給這兩人可乘之機，她的男朋友，只有她一個人可以欺負！
女人等的不耐煩了，又喊了一聲，“快過來！”
陸清寧不樂意了，他們明明一早就和聞風劃清界限了，現在又跑出來找人，指不定安的什麽心思呢！
她都沒有對自己男朋友呼來喝去呢，這個女人憑什麽？憑那點血緣關系嗎？
“這位阿姨，這裏是學校，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我和我兒子說話，關你什麽事？”女人看了她一眼，警惕的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
“兒子？您不是一貫喊他掃把星嗎？怎麽，今天就變成兒子了？”陸清寧笑得優雅淡定，“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可是您把人趕出來的吧？”
“這是我們家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
陸清寧擋在聞風面前，不準他上前半步。
“很不幸，他已經是我的了，所以，麻煩您，有什麽事就當着我的面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