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潮濕
第16章 潮濕
眼睛裏的他虛虛浮浮, 蘇晨夏下意識屏住呼吸，鼻尖上有他攜帶而來的風雨味道，經久不息的包裹着她的身體。
下垂着的手指小幅度的蜷了蜷。
清亮的目光裏，他的臉越來越清晰。
“你怎麽來了？”
蘇晨夏的聲音輕飄飄的, 有點沒力氣。
“過來買書。”
簡言回答, 陳一舟看了她幾眼, 将雨傘收攏, 猜測道：“你沒傘？”
蘇晨夏點頭, 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忘記帶了。”
雨勢有所減小，淅淅瀝瀝的銀絲一根根的砸向地面。
她打算等會兒頂着書包去公交站。
殊不知這時, 陳一舟卻開口：“那等我買完書, 我們一起走。”
“啊？”
蘇晨夏有些沒太反應過來，澄潔的目光裏有幾分驚愕，只一瞬的片刻，她慢半拍的點點頭。
耳根有些燙。
“幫我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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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傘遞過來。
蘇晨夏接住，抖了抖上面的水漬。她看見他走了進去，自己也立馬跟上。
書店裏比外面暖，明亮的燈光照在了每個角落裏, 這裏面還有一些人在選書閱讀，蘇晨夏放輕了腳步聲, 和他并肩走。
聲音也放輕了許多。
“你是考完試了嗎？”
“嗯。”
“那你……明天要回學校嗎？”
走到要買書籍的書架位置, 陳一舟停下了腳步，他側過頭看向她。
書店裏高挑的弧頂內鑲嵌着白熾燈架，纖白的光線自上而下，落在陳一舟的身上, 他今天穿的是自己的私服，白T恤搭配黑牛仔, 似雨霧清冷的幹淨。
他的視線格外強烈，蘇晨夏感覺到耳根後蹿起的一股熱，下意識咳了幾聲，解釋：“這幾天老師都在講卷子，我是怕你沒聽見，後面回學校老師可能會要求你補筆記。”
別過眼，他的身影逐漸在她的眼裏虛浮。
“那些筆記還挺多的。”
書籍從貨架被抽出來的聲音響起，蘇晨夏擡眼看去，少年側臉輪廓線條俊利，深邃的眉眼在光源的照亮下變得柔和，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心跳像是漏掉了一拍。
那本書被他拿在手裏翻了翻，他目光淺淺，眉眼淡淡，忽然又對蘇晨夏說：“你寫了嗎？”
“什麽？”
他看過來，眸光清淺的溫潤，“筆記。”
“寫了。”
“之後能借我看看嗎？”
蘇晨夏瞳孔裏閃了些驚異，直到聽見他短促的淺笑，以及他說：“這不是為了不補筆記麽，我可不想明天被老師請去辦公室裏喝茶。”
原來是這樣。
心裏頭有些不可設想的想法被她及時摁住。
蘇晨夏将書包取下挂在胸前，拉開拉鏈，從裏面拿出了幾張試卷，還有兩個筆記本。
遞到他面前。
陳一舟接過拿在手裏掂量了兩下，跟她說了聲謝謝。
之後陳一舟付了款結賬，兩個人一起離開。但那會兒外面沒再下雨，高大的梧桐樹葉被洗的發亮，綠色的光影落下，倒映進地面的水窪裏。
路上行人也蠻多的，蘇晨夏和他并肩走着，偶爾有風吹過，清涼中帶着點冷。
蘇晨夏身上還穿着一中校服，沒忍住瑟縮了一下。
被陳一舟瞥見，他問：“你很冷？”
蘇晨夏手掌搓了搓胳膊，“有一點點，也不是很冷。”
他也穿着短袖，蘇晨夏扭頭問他：“你不冷嗎？”
“不冷。”
這會兒正是放學高峰期，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有說有笑，乍一對比，蘇晨夏覺得她和陳一舟之間的氣氛冷了點。
想找找話題。
不料兩人卻同時開口。
“你……”
“你……”
視線相撞的那一瞬間，蘇晨夏感覺到了皮肉之下強烈的心跳。
陳一舟同樣是驚訝，但做出讓步。
“你先說。”
蘇晨夏抿了抿唇，“你考試考得怎麽樣？”
“還不錯。”
他看起來心情挺好的，平直的唇線翹了點弧，大概率是沒問題的。
蘇晨夏替他開心，唇角牽出平緩的弧線，“真好。”
她向他看了一眼，語氣很輕松，“真替你開心。”
“你好像比我開心。”
“那當然……”
這種替他喜悅的情緒似乎外露得太多，等她反應過來時，唇上的笑意收不住，弧線僵硬，慌張失措的收回目光，蘇晨夏下意識擡手撥弄被風吹亂的頭發。
他們走到了公交車站，那兒有一些在等公交的同學，三兩個站在一起談天說地。
蘇晨夏就靠着邊緣站。
說說笑笑的聲音就在耳旁，蘇晨夏沒忍住朝那邊看去，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們擠站在一堆，模樣稚嫩，風吹拂着他們的笑臉。
是青春的味道。
突然，一個男生冒冒失失的撞過來，撞到蘇晨夏的肩膀。腳沒站穩，她向後踉跄了兩步，地是濕的，有點打滑。
好在陳一舟就站在她身邊，一把伸手拽住她的書包，将人提着。
烏黑柔軟的發尖輕觸他的皮膚。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像是瞬間被拉近，蘇晨夏一扭頭，最先落進視線裏的，是少年幹淨利落的下颌。他身上的那股輕淡氣息撲鼻，蘇晨夏感覺到鼻尖發癢。
但更多的是臉紅心跳。
等她站穩陳一舟才松開手，聲音溫淡，“小心一點。”
蘇晨夏點點頭，耳根紅了一片，“謝謝。”
就在道謝的間隙，公交車到站停下，門一開，學生們排隊上車。蘇晨夏和陳一舟排在最末尾，這趟公交人多，到這兒就已經沒了多餘的空座位，他們找了個角落而站，兩人雙雙扶着一根扶手，手與手的距離不足十厘米。
汽車駛動，車窗外的樹接連後退。
嘈雜的笑聲淪為背景，蘇晨夏安靜的站在陳一舟身邊，視線落在還未散開霧氣的玻璃窗上，薄霧朦胧，綠影似頻閃的變化。
汽車一晃一晃的，蘇晨夏只抓着一個扶手，身體也随着晃動，時不時擦近陳一舟的身體。
他身上的氣息忽近忽遠。
蘇晨夏有些恍惚。
中途到站，有人上上下下，車內的空間逐漸變得寬敞。
她與陳一舟的距離也變得寬了些。
緊促的心跳稍作平緩，視線似有若無的掃過他的面頰，有微弱的光影從他臉上掠過，清冷的目光淡然。
蘇晨夏小幅度的抿抿唇，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彎了彎唇角。
回了家，她收到了鄭意眠發來的短信。
【夏夏，剛剛下大雨了，你沒淋濕吧？】
蘇晨夏回：【沒有。】
鄭意眠：【那就好。】
鄭意眠：【早知道會下雨，你剛剛就應該跟我一起走。】
蘇晨夏：【沒事啦，我沒淋到。】
蘇晨夏：【而且，我剛剛在書店門口碰見陳一舟了。】
鄭意眠：【他考完了？】
蘇晨夏：【嗯。】
蘇晨夏：【他明天會來學校。】
明天是國慶前的最後一天，若換做是鄭意眠或者周揚，這種大好逃課的機會，他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也就像陳一舟和蘇晨夏這種熱愛學習的好學生會争先恐後的回學校學習。
鄭意眠不禁喟嘆：【沒想到陳一舟這麽愛學習啊，明天就最後一天了，像他那樣的學霸幹嘛不直接待家裏休息，還能多玩兒一天，來上學實在太可惜了。】
【你以為都像你一樣啊，就知道玩兒。】
鄭意眠：【這哪是玩兒，這叫放松。】
蘇晨夏：【……】
鄭意眠：【咱班就你倆上課學習積極。】
大概是因為“你倆”這兩個字，讓蘇晨夏莫名有種與陳一舟一起的感覺，一瞬間心花怒放，還輕輕的笑出聲來。
只是還沒過太久，鄭意眠的信息又進來了一條：【不過我聽說，明天成績就會出來，也不知道這個消息可不可靠。】
蘇晨夏：【早點出來挺好的。】
她正想利用國慶的時間進行查漏補缺。
也順便，她想知道陳一舟，到底在哪兒，是不是真的跟他們之前說的那樣厲害。
她很期待。
但鄭意眠卻不這麽想。
【才不要，那樣我的假期就沒了。】
【我還想國慶和你一起去游樂園玩呢。】
和鄭意眠聊到很晚，接近十一點半，她直接沒了睡意。
整個房間裏只開了一盞床頭燈，暗淡的燈光落在蘇晨夏的臉上，她将雙臂枕在腦後，靜靜地想今天白天發生的所有事。
雨幕裏的少年，幹淨清冷。
他撐着那把傘朝她走來時，蘇晨夏的整顆心髒都在為他跳動。
雨滴落在他腳邊砸出漂亮的水花。
像是夢幻般的畫面。
蘇晨夏顫了顫眼皮，閉上眼時蹦出來另一個畫面，是公交站邊兒她差點摔倒被他扯住的場景，只是靠着他身體的一側，卻像是被他攬住靠進他懷裏。
他身上的那陣好聞香氣，似乎這會兒都還沒散去。
蘇晨夏屏住呼吸，翻了個身。
腦海裏全是陳一舟的模樣。
淡漠的，清冷的，肆意張揚的。
好像每一個都是她喜歡的。
被頭發遮住的耳朵發紅，蘇晨夏抱着被子，将臉埋進去。
安靜的空間裏，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逐漸放大。
原來這就是喜歡啊。
怪折磨人的。
一直到夜裏兩點，蘇晨夏才睡着。
第二天上學晚起了二十分鐘，蘇晨夏索性連早飯都不吃了，洗漱好就往學校趕，好在最後一刻趕上了公交。
昨天的那一場大雨沖刷了濁塵，空氣裏的風都涼爽了很多。街道兩旁的樹木水洗如新綠，郁郁蔥蔥的樹葉裏，有金色的光落下。
公交車裏有點擠，早上又沒吃早飯，蘇晨夏覺得有些不舒服，暈乎乎的被人擠站着，她有些透不過來氣。
秀眉微蹙，她張了張嘴，卻在下一秒，公交車突然一個急剎。
蘇晨夏猝不及防的向旁邊倒去，落進了一個懷裏。
她被穩穩的接住。
頭頂落下來一道聲音：“你沒事吧？”
視線裏的他模糊了又清晰，那一雙眼睛明澈，點漆的瞳孔像是漩渦那般深邃。
蘇晨夏有些晃神
“沒……沒事。”
她略微掙紮着從他的懷裏出來，耳邊的幾縷頭發垂落下來，遮住她有些發紅的臉。蘇晨夏慌張的抓緊了手邊的扶手，對他說了聲謝謝。
陳一舟就站在她旁邊，幹淨的藍白校服，身姿高挺清隽，車窗外的風吹來，額前的頭發被吹亂。
這一路上有不少目光朝他落過來。
帶着豔羨與傾慕。
到站之後，蘇晨夏和陳一舟下了車。
一下車，新鮮的空氣灌進肺裏，蘇晨夏才覺得舒服很多。在車裏待的太久了，那種炙悶的感覺久久停留在心頭，憋得她臉色都發白了許多。
暈乎乎的狀态讓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輕飄飄的。
她看着身旁的人走到前面去。
意氣風發的身影讓她忘記挪開了視線。
直到那個人在燦爛的光影裏回頭。
……
“你好像臉色有點不好。”
陳一舟盯着她發白的臉色看了許久，眉眼裏的認真神色讓蘇晨夏微微發愣。
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回過神來，蘇晨夏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臉頰，那股眩暈得讓她惡心的感覺還在，就連語氣也有些輕飄飄的，“沒事。”
“真沒事？”陳一舟有些将信半疑的看着她，好看的眉尾向上挑了一下。
蘇晨夏搖頭，“真沒事，可能就是有點暈車，等我緩緩就好了。”
聲音一下軟了幾個度，像是沒有力氣。
她耷拉着眉眼，一整個無精打采的樣子。
“喏。”
視線裏忽然伸來一只手，那只手的手心裏躺着一顆糖。蘇晨夏擡起眼皮看向陳一舟，掉進他清澈的目光裏。
光影婆娑，風把樹葉吹得沙沙作響。
她站在他的面前，仰頭與他對視，頭頂有幾根不安分的發絲翹起。
對他的喜歡像是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伸手，她從他手裏拿過那顆糖。
橙子味兒的阿爾卑斯，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蘇晨夏彎了彎嘴唇，她攥着那顆糖，喜歡了好久。
……
成績單是午間被張貼出來的，教室後面圍了一圈的的人，想知道自己成績的同學太多了。
蘇晨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不在焉的捏着筆，時不時就往後面看一眼。
“牛逼啊——”
“……”
人群裏偶爾會發出一兩聲驚嘆，有視線朝他們這邊移來。
也不知道他們在驚嘆什麽，這讓蘇晨夏心更癢。
練習冊上，一道題都還沒解出來，蘇晨夏就又聽見驚訝的聲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陳一舟也太厲害了吧，天哪，不愧是南江一中的，這也太吓人了吧……”
那些震驚的話語裏有陳一舟這三個字，蘇晨夏将要下筆寫字的手一頓。
耳朵像是安了追蹤器一樣敏銳。
她又聽見她們說：“真是學霸啊，一來就當年紀第一，比蘇晨夏還厲害。”
“……”
“……”
之後就是零零碎碎的話語聲，蘇晨夏沒聽太多，她只記住了有關于陳一舟的那部分。
等後面看成績的人少了些後，蘇晨夏才走過去看。
成績單上羅列了每一科的分數，以及每個人在班級排名和學校排名的名次，清晰直觀。
蘇晨夏的視線落到成績單上的第一行。
那裏就寫着陳一舟三個字。
橫着一排看過去，每一科的分數都出奇的高，每一科的排名也都是一。
最後總分742。
蘇晨夏不得不折服這個成績。
也在心裏默默感嘆一句，是真的厲害。
陳一舟空降第一的成績迫使她只能排在第二，但運氣好的是，他們兩個人之間沒有其他的同學，也就是說他們緊挨在一起。
有種莫名的開心油然而生。
鄭意眠也順利過關，考到了她理想的成績，一整個人快要虛脫的挂在蘇晨夏身上，大口喘着氣，“太驚險了，我還以為這次真的完了呢。”
瞧她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蘇晨夏噗嗤一笑，有些無奈，“之前就告訴你了不用擔心，是你自己擔心的。”
她這會兒精氣神足了很多，龇牙咧嘴的沖蘇晨夏笑，“嘿嘿嘿，我這不是不敢相信嘛。”
“不過既然我順利過關了，那國慶咱們一起出來玩兒呀。”鄭意眠眨眨眼，手指輕輕捏她的手臂，“我們一起去游樂園吧。”
“游樂園？”
“嗯嗯。”鄭意眠點頭，眼睛很亮，“我們一起去坐過山車和摩天輪，聽說坐摩天輪許願很靈的。”
“到時候我們把陳一舟和周揚他們都叫上，人多才熱鬧。”
蘇晨夏仰起笑臉，“好啊。”
陳一舟空降年級第一的消息不出一會兒就傳遍了學校的整個角落，甚至有同學親眼見到他被叫去校長辦公室，受校長表揚。
跟随他一同去的還有班主任王東強。
這是除了蘇晨夏，第二個讓校長親自握手誇獎的學生，王東強也跟着受表揚，嘴角的笑容從進辦公室之後就沒下來過。
有人将這件事發到嘉和一中的官方貼吧上。
瞬間被炒熱。
陳一舟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
【我靠啊，理（1）班這學期新來的那個轉學生可不得了啊，總分742，碾壓式第一……】
【比蘇晨夏都還厲害，而且人不光厲害，還是一枚帥哥，老天爺就是偏心啊嗚嗚嗚嗚……】
【我宣布，今年心軟的神降臨了——陳一舟。】
【……】
【……】
貼子裏還有很多有關類似的評論，直接蓋樓99+。
許佳樂坐在教室裏玩手機正好看到這個，越看心裏越滿足，情不自禁的，她點開評論區，也留了一條言。
【陳一舟是真的很棒，真的很讓人喜歡。】
“佳樂。”秦語走了過來，視線一瞥就看見了她手機上的內容，“你還在看啊。”
許佳樂沒遮遮掩掩，點頭，“嗯。”
她心裏歡喜，“有點看不夠。”
秦語是知道她喜歡陳一舟的，但不知道她現在居然這麽喜歡，連有關于他的一條帖子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但她向來是注重學習的，于是提醒道：“先別看了，今天老師講的錯題還沒做完呢。”
“沒事，不着急。”許佳樂完全沒有那心思，注意力完全在手機上，“我回家再寫。”
秦語無奈，随即也沒有再管她，埋頭自己做起習題。
直到一陣嚴厲的女聲響起。
“許佳樂，帶上你的手機，跟我到辦公室來。”
秦語聞聲擡頭，只見身旁的許佳樂起身朝教室外面走去，腦後的馬尾晃蕩了幾下，她看不見她臉上的情緒。
但她能猜到，許佳樂的心情不會很好。
……
許佳樂跟在班主任身後到辦公室裏，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那裏遇見陳一舟。
男生穿着潔白整齊的校服，身量高挺，就站在王東強的辦公桌前。
呼吸輕輕，許佳樂被吸引了目光，忍不住朝他看去，與他身旁錯過，她聞見了他身上好聞的氣息，全身的神經似乎都在被挑撥。
可他始終沒挪過來一眼。
班主任的辦公桌就和王東強臨近，許佳樂捏着手裏的手機，乖巧的站着，和陳一舟在同一水平線。餘光不受控制的想要朝那邊挪。
“手機交上來。”
一道嚴厲的聲音響起，有點冷。
許佳樂收回注意力，将手機放到了班主任的辦公桌上。
緊接着就是語重心長的批評話語，“許佳樂，你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月考才剛結束，你就想着玩兒手機，還在學校裏正大光明的玩兒，你看看你現在像話嗎！”
“對不起老師，我錯了。”許佳樂低眉順眼着，乖乖道歉。
下垂的手緊揪着，有些不大好意思。
她其實是害怕被陳一舟聽見，在他眼裏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但他們之間隔得很近，班主任的聲音又這麽大，沒聽見才怪。
許佳樂癟了癟嘴，心裏有些難過。
“現在都高二了，再過一年就高三了！你能不能有點時間觀念！以為時間會等你嗎！”
他們班主任是整個年級教師裏少有的嚴厲型教師，被她批評，許佳樂不敢開腔，她甚至害怕她會從旁邊的籃子裏抽出一根教條抽她兩下。
許佳樂整個人都瑟瑟發抖，連忙認錯，“對不起，方老師……”
方老師一點也沒留情面的諷刺，“你應該跟你自己說對不起。”
許佳樂啞口無言，垂着視線，看着辦公桌的那部手機。
突然有些後悔，她不應該在教室裏看的。
不然也不會演變成現在這個局面，也不會讓陳一舟看見這樣不好的自己。
“回去寫一千字檢讨，明天早上交給我。”
“至于這個手機，這學期結束後你再拿回去。”
許佳樂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點頭說了聲好，就立馬轉身就走。
路過陳一舟和王東強身邊時，她碰巧聽見一句話。
“國慶假期之後回學校會換座位，我打算安排你和蘇晨夏坐同桌。”
他們口中的那個名字，許佳樂不可能不知道，腳步一頓，卻也沒多停留，心不在焉的從他身後離開了。
陳一舟自始至終都沒發現許佳樂的存在，聽王東強這麽說，他并沒有什麽異議。
對他來說，坐哪兒都是一樣。
“可以，我都聽您的。”
王東強笑笑，跟他說自己這麽做的原因。
“我是覺得，咱班就蘇晨夏這一個姑娘能配得上你這麽優秀的成績，你倆以後成了同桌，互幫互助，也算是給你倆找了個對手，兩個人一起拼搏才有勁，那俗話不是說得好嘛，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學習也是一樣，也要男女搭配。”
歪歪扭扭的，也算是個道理。
陳一舟勾了勾唇角，半浸在光裏的眉眼格外懶散，附和道：“是這理兒。”
回到教室時，他剛好聽見鄭意眠高興的聲音：“太好了夏夏，這樣我們就有機會繼續做同桌了。”
“……”
眉尾微不可察的向上挑了一下，陳一舟到座位上坐下，對鄭意眠的開心不置可否。
他随手翻開桌上的一本書，剛看進去兩行字，身邊的周揚就朝他湊來，“不錯啊學霸，一來就空降第一，咱學校官網貼吧都快炸鍋了。”
陳一舟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并沒有對他嘴裏的貼吧産生任何興趣。
倒是周揚對這個東西興趣濃厚，一張嘴叭叭說個不停，“你現在在貼吧可火了，好多女生都想要你的聯系方式呢。”
他聲音很響亮，就坐在他們前一排的蘇晨夏聽得明明白白。
周揚說的那個官方貼吧她也知道，她平時不玩這些七鵝群死珥二珥午久幺亖栖看最新完結肉文清水文的，甚至連登錄用戶都還是游客身份，這次她實在沒忍住好奇心，就背着所有人打開偷偷看了幾眼。
正如周揚所說，關于陳一舟的貼子只有一條，但卻異常的火爆，評論區蓋樓已經達到999+，點贊量也有超過一萬，甚至還有轉發。
這個貼吧裏，不僅有他們本校的學生，還有其他學校甚至其他省份的學生。
蘇晨夏的心髒怦怦跳，她點開那條貼子，主貼內容是用語言文字闡述的驚訝，加上一張成績條，方方面面對陳一舟的優秀陳述都叫人嘆為觀止。
蘇晨夏滑到下面的評論區。
贊美，豔羨，崇拜，仰慕。
甚至還有大膽的女生在下面直球表白。
能看得出來，陳一舟的受歡迎程度很高。
甚至有某位同學在下面補充附和，“陳一舟是真的牛，有幸見過他打籃球，對方完全沒有摸球的機會。”
在他這條言論下，有一個南江市的ID用戶回複：“那可不，他可是陳一舟，以前在咱南江一中可是籃球校隊主力軍。”
在他這條回複下還有別的用戶在起哄，蘇晨夏猜測，那都是南江一中的學生。
他好像比她想象的更加優秀。
唇角微不可察的往上翹了翹，她替他感到開心。
下午最後一堂課結束，鈴聲敲響，一教室的人都按捺不住即将放假的喜悅，收拾書包的動靜聲很響，整個教室裏人聲鼎沸。
但不幸的是，任課老師剛離開，王東強就進了教室。
手掌“啪啪”的拍了兩下講臺桌面，沉浸在放假喜悅的學生們逐漸安靜下來，下了位置的同學回了位置坐好。
等聲音小得差不多時，王東強才出聲：“臨近國慶長假，我說兩個事。”
下面有同學在哀嚎，鄭意眠也在那個行列，小聲的自言自語嘀嘀咕咕，“都要放假了還要說什麽啊，能不能等放假回來再說。”
“第一件事，國慶放假七天，希望大家在玩耍中不要忘記自己的學業，老師布置的作業要好好完成，國慶之間要做好功課的預習和複習，第一次月考已經過去，希望大家能對自己的水平有一個全新的認識，國慶後回來上課，我會一一找你們談話。”
“第二件事，國慶後我會對你們現在的位置進行适當的調整，提前跟你們說，是想讓你們心裏有個準備，別到時候又有個別不情願的來找我鬼哭狼嚎，這次我可不負責啊。”
他說笑着看講臺底下的同學們，眉毛彎着，祝他們國慶快樂。
交代完這些話，王東強就離開了教室。
教室裏重新炸鍋。
鄭意眠一心收拾着書包，對剛剛王東強講的話早就抛之腦後，她迅速拉好拉鏈将書包背在背上，迫不及待的跟蘇晨夏說：“夏夏，我們走吧，我請你喝奶茶。”
“不請我和陳一舟喝杯奶茶？”
她身後的周揚突然插嘴進來。
鄭意眠回頭看他，大概是被假期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她竟然覺得此刻的周揚都順眼很多，于是胸脯一拍，十分爽朗，“行啊，不就兩杯奶茶嘛，請你們就請你們呗。”
四個人結伴出了學校，到附近的奶茶店，鄭意眠拉着蘇晨夏點單，兩人選好之後才回頭看向身後的兩個少年。
奶茶店一大半的顧客都是他們學校的學生，他們本身就是容易受到關注的對象，又加上陳一舟剛在校內貼吧火了一圈，此刻他們受到的，是最為龐大的注目禮。
從來沒有被這麽多視線盯過，雖然那些視線也不是在看自己，但蘇晨夏還是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她下意識也認為那些視線會黏在她身上。
轉身詢問陳一舟要喝什麽奶茶，她硬是卡殼了好久才順利問出來，視線卻不敢落在他身上。
倒是陳一舟，格外的随便，眉眼似清風明月那般幹淨，“跟你一樣。”
心跳随着他的回答加速，蘇晨夏顫了顫眼皮，又微側過身問了他身邊的周揚，周揚選了另外一種口味，名字都報上去，鄭意眠拿了小票後結賬，四個人往旁邊的過道上走。
誰都不知道她不動聲色的瞳孔裏掩蓋着的情緒，她扭頭朝他站的方向看了一眼，少年穿着亮眼的藍白校服，身形清瘦高挑，和身旁的周揚說說笑笑，眉宇間都是熱烈張揚的少年意氣。
他就光是站在那兒，周圍的目光都彙聚在他身上。
仿佛他就是中心。
蘇晨夏站在他身後才敢大膽看他。
今天是他們四個人一起回家，半路上，鄭意眠提了明天國慶大家一起去游樂園玩兒的想法，周揚特別捧場，沒意見的第一個答應。
最後就剩下陳一舟。
鄭意眠最拿不準陳一舟的心思，因為她認為陳一舟這類人，不會與他們“同流合污”。
但沒想到的是，陳一舟居然也答應了。
在鄭意眠和蘇晨夏驚訝的眼神裏，少年氣定神閑，眉眼被黃昏的餘晖照得溫和，又格外深邃。
“我湊個熱鬧。”
這個決定就這麽愉快的全票通過，四個人在附近的公交車站分別。
蘇晨夏沒和陳一舟坐一輛公交車，她靠窗而坐，車窗半敞，清冽舒緩的風淌過她的臉頰。
天際的晚霞餘晖逐漸漫開，薄薄的光線熱意纖弱，她想起少年那雙在黃昏裏好看的眼睛，生動得讓人只覺得驚豔。
她突然很期待明天。
……
為了明天的游玩方便聯系，鄭意眠在晚上的時候特地拉了個小群，四個人商讨着明天準備在哪裏碰頭。
【鄭意眠：要不就在東南路吧，那裏有直達游樂園的公交。】
【周揚：離我家那麽遠！我不同意！】
【鄭意眠：這裏你不同意那裏你不同意，你怎麽這麽難伺候。】
兩個人有快要吵起來的架勢，蘇晨夏看着屏幕上一條接一條的信息出現，手心裏起了一層薄薄的汗，他們四個人的住處天南地北的分散，要讓所有人都滿意的地方，還确實找不出來。
這不怪鄭意眠。
在群裏和周揚理論了幾分鐘，鄭意眠最後的耐心終于告罄，【那你決定吧，在哪兒見面。】
周揚報了個位置。
離他和陳一舟家最近，卻是離蘇晨夏家最遠。
但蘇晨夏并不在意路途的遠近，她甚至開始盤算起來明天要幾點起床趕公交，就在她想明白後的下一秒，陳一舟突然在群裏冒泡。
只有簡言意駭的兩個字。
【不行。】
然後又随手，将上面鄭意眠提到的位置重新提了一遍。
【就在這兒見。】
【不然就別見了。】
十分嚣張的兩句話，換來的是周揚的一連串問號，以及：【你沒吃錯藥吧，那兒離你家老遠了。】
【你有意見？】
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出周揚的一股慫味，【沒有。】
蘇晨夏：“……”
【那行，就這麽定了。】
【就在這兒見。】
陳一舟簡單粗暴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蘇晨夏看着逐漸安靜下來的聊天界面，視線落在陳一舟最後的那條信息上，明明就兩句無足輕重的話，就像是一片綠葉飄進淺窪中，綻開一圈圈漣漪。
她竟然開始邪惡的将自己代入，認為陳一舟的那番話是因為她。
這種想法只在她心裏停留了短暫的一兩秒，就被她擡手揮散。
一翻身，她整張臉都埋進了被子裏。
滾燙又令人窒息。
她怎麽能有這樣的想法。
第二天蘇晨夏起了個大早，在自己房間裏翻箱倒櫃的搭配衣服。但怎麽搭配都不滿意，這個顏色太深了，那個顏色太淺了，衣服擺了一床，她挑來挑去，始終沒找到合适的。
她平時不太愛穿裙子，衣櫃裏的衣裙屈指可數，之前暑假臨近開學的那段時間，梁冰瑩本就打算給她買件新衣服，但卻被她拒絕。
她家裏條件不是很好，父親蘇文成早在她三歲那年就去世了，梁冰瑩将她拉扯大受了不少苦。況且，她的衣櫃裏也還有衣服可以穿，并沒有到沒衣服穿的地步，想着為家裏節約錢，她就沒讓梁冰瑩花錢買。
到現在她才意識到，當初的那個決定，有多愚蠢。
挑來挑去，蘇晨夏最後挑了件及膝的牛仔裙，上衣是一件帶花邊領的小碎花，為了搭配，她甚至戴了個自己很久都沒戴過的發夾。
所有都整理好後，她往鏡子前面一站。
鏡子裏的女孩兒一改在學校裏的安靜與沉默，纖細的眉和水潤的杏眼，使整個人都看起來精神靈動。蘇晨夏很滿意自己的這番打扮，自己沖自己笑了笑。
她想讓陳一舟看見不一樣的自己。
挎上白色的帆布小包，蘇晨夏就出了門。時間過早，晨曦微露，迎面淌來一陣和緩的風，涼爽裏有幾分冷，凍得蘇晨夏下意識環抱住了胳膊。
她出門就穿了這件裙子，沒有帶外套，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外面，有點适應不過來外面的涼意。
薄薄的風吹起她耳邊的發，空氣裏都是涼爽清新的味道。
蘇晨夏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還沒走出梧桐巷口，蘇晨夏就收到了陳一舟的單獨信息。
陳一舟：【醒了嗎？】
蘇晨夏邊走邊打字回複：【我已經出來了。】
陳一舟：【現在在哪兒？】
蘇晨夏：【剛出來沒多久，還在梧桐路。】
陳一舟：【那正好。】
陳一舟：【你直接來你家蛋糕店這邊吧，我在這裏等你。】
加快的腳步随着他這兩句話逐漸慢下來，心弦似乎被小幅度輕撥慢撚，蘇晨夏有些不受控制的胡亂猜想，他來這邊是去買早餐嗎？可是為什麽偏偏來這邊？
心髒不受控制的飛速跳動，臉頰也瞬的騰紅。
按捺不住那陣強烈的心跳聲，鬼迷心竅的，蘇晨夏打了個“好”字過去。
見到陳一舟是十分鐘後，陽光刺破雲層照向大地，白日光景一片晴朗，而他站在街邊的一顆梧桐樹下，自成一道吸引眼球的風景。
他還是一如往常，白T恤和黑牛仔的簡約款，襯得他身形高挑而清瘦，腦袋上壓了頂黑色的鴨舌帽，微垂着腦袋，帽檐遮住了他的眉眼。
淺薄的光落在他身上，下颌線像是被切割過，鋒利而流暢。
只是這麽遠遠看着，蘇晨夏就為這幅畫心動。
心頭似有春水般漣漪在蕩漾。
有風過境，吹亂了她的頭發，也吹亂她的心跳。
就是在這一瞬間裏，她突然想到了不知從哪裏看到過的一句話。
喜歡，就是他站在那兒，就能讓你滿目驚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