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雨季

第55章 雨季

謝晚凝的演出在三日後, 陳一舟這麽着急忙慌趕回京城,這也是其中原因之一。謝晚凝是近幾年火遍大江南北的舞蹈家,沒有之一,因此每年都在滿世界各地的巡回演出, 就連除夕夜這種阖家團圓的重要日子, 她也是在春晚後臺度過,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回家和家裏人度過了。

這次有機會來京城演出節目, 她勢必要好好跟自己的兒子敘敘舊。

離節目演出還有三天, 她就迫不及待的跟陳一舟打了電話,聲音輕盈歡快, “一舟, 回京城了嗎?”

電流滋滋的聲音裏,那聲線年輕又突出,陳一舟輕笑了聲,在腦海裏腦補謝晚凝開心得像小孩兒的模樣。

“回了。”

“那正好,三天之後記得一定要來看我演出啊,特地給你留了兩張票,可以叫你同學跟你一起來。”

“兩張票?”

“對啊, 我這不是怕你一個人來看演出無聊,多給你一張票, 還能跟你朋友多增添增添感情。”謝晚凝自認為自己的考慮很貼心, 忽然轉念一想,覺得被邀請來一起看演出的也不一定是朋友,于是多說了一句:“如果朋友不行,女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

“這樣順便還能讓我提前見見。”

“……”

有的時候, 陳一舟是真的很服氣他媽領先別人的思考能力,就連他還從未考慮過的事情, 他媽媽就已經為他考慮到方方面面了。

他低聲輕笑,無奈的跟她解釋,“什麽女朋友,您別亂說話。”

“女朋友沒有,女生朋友也是可以的嘛。”謝晚凝在電話裏掙紮,模模糊糊的想起一個人來,“就那個女生……”

“那個跟你一起考進京城大學的,那小姑娘不錯,跟你又是一個高中一個班的,關系應該還可以,你邀請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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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她?”

電話裏的聲音理所當然得十分自然,“我當然知道啊,當年你高考,媽媽雖然各地到處飛,但也沒落下對你的關注,那小姑娘不錯,挺厲害的,跟你還是同班同學,我猜想你們倆關系應該不差。”

胡亂的猜想也能歪打正着,陳一舟承認,他想到了什麽,挑動了一下眉梢,勾着唇,“是啊,關系挺好的。”

“所以你讓她來就好了。”

“聽您這話,好像很喜歡她?”

“那當然啊,那小姑娘看起來就乖乖巧巧的,一看就是家裏人的好寶寶,我也想要女兒,溫暖的貼心小棉襖誰不想要。”

“而且學習成績還好,這基因得多優秀啊,你跟她比簡直差遠了。”

謝晚凝毫不客氣的損自己的兒子。

陳一舟頗有些無奈,語氣輕松的跟她開着玩笑,“不帶您這樣的吧,想要個閨女還損起自己兒子來了。”

電話那頭的人又呲呲呲的說道了兩句,後來陳一舟從聽筒裏聽見有人在喊她,主動出聲打斷了她的話,“好了,剛剛聽見有人叫你排練了,你去忙吧。”

這事兒謝晚凝自己也不敢太過多耽擱,對陳一舟說:“那行,既然這樣我就先去忙了,門票我之後找助理給你送來,到時候會給你打電話。”

“嗯。”

“還有啊,記得一定要喊上那小姑娘。”

啰啰嗦嗦了一大堆,這是謝晚凝對他說的第三遍同樣的話,陳一舟好聲好氣的應着,“好,保證人給你帶到,讓你們并沒有血緣關系的母子倆見個面。”

“那就多謝你啦,兒子。”

“不用謝,趕緊去忙吧,我還有事,先挂了。”

挂斷電話,陳一舟才感覺自己的耳根清淨了不少,他媽媽謝晚凝雖然生着一張大家閨秀的溫婉面頰,氣質也溫柔大方,但性格卻跟那些大家閨秀之輩完全相反,有時候就像個幼稚的小朋友。

比如現在。

好像除了父親陳均儒,沒人能受得了她這種反差太大的小脾氣,有時候陳一舟也受不了。

是真的挺像小孩兒的。

當兒子的,也只能受着了。

演出門票當天就送到了陳一舟的手裏,他站在校門口目送助理的面包車離開,好久之後才垂眸看向手裏的那兩張門票,是嶄新的VIP,觀看演出最佳的兩個位置。

陳一舟挑了挑眉梢,在心裏喟嘆他媽媽還真會選位置。

卻不料下一秒,兜裏的手機“叮咚”一聲,謝晚凝發來信息。

【謝晚凝:票收到了沒?】

【陳一舟:剛收到。】

【謝晚凝:那你可拿好了,記得把另外那張給蘇晨夏。】

【陳一舟:記得,放心吧,一定給你送到。】

【謝晚凝:好嘞,那媽媽就先去忙啦,期待你們的到來。】

這句話後面還跟了一個很可愛的表情包。

陳一舟緩緩的勾了唇角輕笑,将那兩張票撿好,然後轉身回了宿舍。

謝晚凝的出名程度在整個舞蹈界都相當的高,當年因為一曲驚鴻影,靠着柔軟的身段以及驚人的舞姿,在舞蹈界徹底紮根了腳步,成為了一名真正的舞蹈美學家。

看她跳舞,總有一種卧倒美人懷,醉意酒邊笑的感覺。

苗黎就因為她的這支舞蹈被深深折服,然後成為了她的資深粉迷。

知道她最近要來京城演出,苗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準備搶票,用她自己的話來講就是不能錯過與女神每一個擦肩而過的瞬間。

演出門票晚上七點準時開搶,怕一個人力量不夠,苗黎拉上了整個宿舍,四臺電腦同時進入備戰狀态,四個人整裝待發,盯着搶票界面的時間,集中精力目不轉睛。

時間的數字跳動,四個人同時按下搶票按鈕,卻沒想到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宿舍的網斷了。

“……”

搶票失敗。

等網絡恢複後,那些票一掃而空。

苗黎洩氣的塌下肩膀,一臉的可惜,“又錯過這次機會了。”随後又破口大罵,“這宿舍樓的網能不能找人修一修啊,本來網速就慢,現在還動不動就斷,搞什麽呢這是!!”

沒搶到真的是太可惜了,但苗黎也只能認命,蘇晨夏也覺得可惜,走過去安慰她,“沒事啦黎黎,以後還有很多機會的。”

苗黎哭喪着一張臉,“可是這次是我離我們家女神最近的一次了,這次錯過了就不知道還有不有下次。”

“沒事呀,不是還有平臺會直播嘛,”坐在她旁邊的薛巧曼也過來安慰,說:“你還是有機會見到的。”

“這不一樣,從手機裏看跟現場看完全不一樣。”

“那現在也沒辦法了啊,”陸冬靈也走過來到她身邊,很實在的說:“票都賣光了。”

也不是沒有辦法。

苗黎仍不死心,重新振作精神,“不行,我不能就這麽放棄,我得找找黃牛看看有沒有轉賣,價格再高我都要!”

蘇晨夏看着她還死命掙紮的背影,想說一些什麽話,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正好桌上的手機正響,蘇晨夏走過去拿起一看,是陳一舟的信息。

【陳一舟:這周六有空嗎?】

宿舍內薄薄的燈光照在她身上,白色的薄睡衣質地柔軟,襯得她身型纖瘦又玲珑剔透,一頭烏黑的秀發披在腦後,微及腰間。

她坐到板凳上,打字回複:

【蘇晨夏:有,怎麽了?】

【陳一舟:想不想去看一場演出。】

還沒問是什麽演出,陳一舟就手快的發了第二條信息過來。

【陳一舟:和我。】

兩句話,惹得她心髒怦怦跳。

目光清透的落到最後那兩個字上,蘇晨夏顫了兩下眼睫,皙白的臉頰冒着熱意,有淡薄的緋紅輕而易舉的顯現。

“和我”這兩個字,讓她覺得好暧昧。

【陳一舟:不行嗎?】

手機機身的震動讓她手指發麻,這句話蹦出視線裏時,蘇晨夏眼底有一絲慌亂。

她慌亂無措的打着字。

【蘇晨夏:沒有。】

【陳一舟:那就先這麽說定了,到時候我跟你打電話。】

就這麽很快的決定了,蘇晨夏也不好再說什麽。

【蘇晨夏:好。】

手機剛被她熄屏,旁邊就傳來一聲驚訝,“夏夏,你臉怎麽這麽紅?”

連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蘇晨夏擡手摸了摸臉頰,還有些懵的看向身旁的苗黎,“有……有嗎?”

苗黎很肯定的點點頭,“有!”

“不信你問她倆。”

這麽一說,陸冬靈跟薛巧曼也看了過來,眼裏也同樣是驚訝。

“夏夏,你幹什麽啦臉這麽紅?”薛巧曼好擔心的問了一句:“會不會是感冒發燒了呀,這個季節流行性感冒最嚴重了。”

“沒有。”蘇晨夏下意識掩飾道:“可能就是有點熱吧,等會兒就沒事了。”

“這才春天,也沒到夏天啊。”

蘇晨夏雙手捧着發燙的臉頰,輕輕的揉了幾下,也扭過頭不再跟她們說話。視線就落在桌上的手機上,腦海裏還能閃現陳一舟發來的那兩個字。

臉更燙了。

……

蘇晨夏答應了這件事就自然不會食言。

周六早上八點,陳一舟給她發了信息,兩人在校門口見面。晨風輕吹,風裏有不明花香的味道,今天溫度有點高,蘇晨夏穿了件碎花裙,外面就套了一件馬甲,迎着晨風,走去了校門口。

校門口那兒只有陳一舟一人,白色衛衣黑色長褲,簡約的穿搭風格襯得他整個人都幹淨利落,燦爛的晴光落在他身上,身長玉立的身影,幾分成熟又不失少年感。

看久了就看癡了眼。

裙擺被風吹得晃動,蘇晨夏在他身後小幅度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吹亂的頭發,好久之後才走到他身後。

像是有所察覺,在她走近的那一刻,陳一舟剛好轉過身來。

視線裏躍進她的身影,他眉梢微動。

那張白皙溫潤的小臉笑容生動,一雙彎眉似纖細的柳葉。

挺翹的鼻,粉色的唇。

尤其是那雙眼睛裏,像是墜着溫玉。

陳一舟輕聲笑了下,“來了。”

蘇晨夏點點頭,甚至遲疑的問了一句:“我沒遲到吧?”

“沒有。”陳一舟搖頭,“是我來早了。”

之後兩人一起搭了公交車,清澈的陽光一幀一幀的從他們身上經過,窗外的樹影接連倒退,郁郁蔥茏的葉片縫隙裏,光落在地面上碎成斑駁。

窗戶半開着,蘇晨夏感受着涼爽的風拂過面頰。

中途經停站,有人上下車,蘇晨夏看了眼那些上上下下的人,然後從包裏摸出一顆糖來,撕開糖紙,正要喂進嘴裏時,身旁的人突然扭頭看來。

他的目光被窗外的陽光照得很淺,幹淨又溫暖。

蘇晨夏手一頓,慢吞吞将手裏的糖塞進嘴裏,然後又從包裏摸出一顆,遞給陳一舟,“你要吃嗎?”

她手心裏是阿爾卑斯,還是一如既往的甜橙味。

他視線微垂着看了許久,恍惚想起在那個希望福利院,他第一次将自己身上唯一的一顆糖果分享給她,時間跳躍,他又想起了高二,小賣部沒有零錢就用糖果替換,他當時不喜歡吃糖的,一出小賣部就看見了她,那時候他就想,女孩子應該都喜歡吃糖吧,所以他小跑着過去找她,卻被她告知她最喜歡這種糖果,特別是這個牌子,這個口味,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因為那是小時候的陳一一給她的,大概十年的時間,她記了這麽久。

心裏頭特別不是滋味,陳一舟抿了抿嘴唇,眼皮微垂着蓋住眼裏的情緒。

直到她的聲音傳來。

“陳一舟?”

他擡起視線看她,那張漂亮的臉在他的眼睛裏模糊了又清晰,溫軟的模樣好像怎麽看都不會覺得膩。眼睫輕顫,他嗓音溫淡,“怎麽了?”

“你剛才是走神了嗎?”蘇晨夏盯着他的臉認真看,隐約瞧見了他眼下的那團烏青,又問他,“你昨天是不是沒睡好啊?”

嗯。

一想到要和她一起來看自己母親的演出節目,确實不容易睡好。

陳一舟點了點頭,“嗯,昨晚有點失眠。”

蘇晨夏就當他跟苗黎一樣,想要見自己偶像激動地睡不着覺,于是說:“那你要不要先靠着睡一覺?”

又把自己的手心往他面前伸了伸,“或者吃顆糖?”

他本來是不喜歡吃糖的,但當下卻又覺得嘗試一二也不是不行,于是接過,跟她說了謝謝。

蘇晨夏說沒事。

跟她那樣撕開糖紙将糖果塞進嘴裏,香甜的橙子味道在口腔裏蔓延開來,溫暖甜膩。

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這種味道。

“怎麽樣?”蘇晨夏問他,“好吃嗎?”

“還行。”

“就是好像不是很能提起精神。”

他很委婉的置予了她吃顆糖這個建議的評價。

陽光從他的臉上閃過,蘇晨夏卻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他眼睛裏的無奈,好像在無聲問她這可怎麽辦。

他身上那股清澈的少年感總能拉扯着她的思緒回到以前,蘇晨夏有一瞬間的怔愣。

直到他的聲音又再次傳來,低低沉沉的語氣,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試探。

“能借我個肩膀靠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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