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雨季

第67章 雨季

這句話幾乎快要讓她哭出來, 眼睛裏起了一層濕霧,婆娑朦胧的片刻,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

好像已經料到她會是這個表情,陳一舟手指輕撫着她的臉, 那看向她的目光裏依舊溫柔, “被吓到了嗎?”

蘇晨夏怔怔的點頭, 聲音裏有些哽咽, “你為什麽……”

這句話還沒說完, 蘇晨夏就看見陳一舟的視線向下瞥去,她也跟着往下落, 最後停在手裏的盒子上。盒子裏的蘋果鮮紅, 下面鋪着一層拉菲草,若是認真看,還能看見下面有一張小紙條。

她騰出一只手将那張紙條拿出來。

展開。

薄薄的紙條上,少年的字跡透過光,幹淨遒利。

只有五個字。

“你不是別人。”

是在回應她剛剛問的那個為什麽,也是在回應多年前,那個她錯過的答案。

眼淚在這一瞬間不受控制的從眼眶裏湧出, 就好像那些年的心酸暗戀終于等到了那份獨一無二的回應。

她好開心。

是真的好開心。

而陳一舟卻在她掉眼淚的那一刻,完全慌了神, 眉眼裏有好多好多的心疼, 他慌張的用手指給她擦眼淚。

“你怎麽哭了?”

安慰最容易放大的就是委屈,蘇晨夏因為他的這句話哭得更歇斯底裏,眼淚啪嗒啪嗒的往外掉。

陳一舟更慌了,他有點手無足措, 一雙手十分珍惜的捧着她的臉頰。

像哄小孩兒那樣輕聲的哄:“夏夏,不哭了好不好……”

可是在下一秒, 蘇晨夏直接伸手抱住了他,無聲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腦袋埋在他胸口的位置,緊緊閉眼。

陳一舟也擡手環住她,手掌輕撫在她腦後,輕聲細語的安慰,“好了,不哭了。”

“你要是再這麽哭下去,我會心疼的。”

靠着他懷裏,她側耳傾聽着那陣安穩的心跳聲。

吸了吸快要被堵住的鼻子,她聲音有一點甕聲甕氣的發啞,嬌氣的跟他讨價還價,“那你先讓我緩緩。”

被她這句話逗笑,陳一舟彎着嘴唇,落在她頭頂的目光溫柔又心疼。

環住她腰的手收緊了幾分,微低了低頭,跟她靠着腦袋。

“好。”

懷裏的女孩兒細聲抽噎,陳一舟輕輕的拍着她的背,一直到她緩慢的平複好心情。

臉上還有淚水劃過的痕跡,陳一舟指腹輕抹過,他一雙眼睛裏,是溫柔的心情,眉宇淺皺,他低聲的跟她說:“下一次,我一定不能讓你哭了。”

蘇晨夏笑着回應他,“下次我不會哭了。”

“好。”

“下次不哭了。”

他聲音好輕柔好輕柔,像是羽毛那樣的輕盈,雲朵那樣的柔軟。像雨滴一樣砸進她的心田,填滿那些年她支離破碎的暗戀。

蘇晨夏擡手,将他的手握住。

淚眼盈潤,透過薄薄的光線,如同潋滟水色般明亮。

她看着他。

“陳一舟,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她的手被他反握住,溫熱的手心暖暖的。

“什麽事?”

“我們以前見過。”

那是快要破碎的聲音,握着她的手一頓,那種酸澀的感覺蔓延進了他的胸口。

他看着她那雙幾乎又快要落出眼淚的眼睛,瑩瑩燦燦的光在裏面閃爍。那一刻,他的心髒仿佛被人揪住,讓人喘不過氣。

“就在嘉和市的希望福利院裏,你給了我糖果,帶我玩跳房子,還給我畫了月亮。”聲音裏的哽咽難忍,蘇晨夏仰頭看着他,目光裏晶瑩剔透,破碎的淚珠像是下一秒就要輕盈掉落。

她彎唇朝他笑,鼻尖通紅的告訴他自己埋藏了好多年的心思。

“然後,我就一直記得那個月亮。”

淚珠還是不受控制的滾落,她笑着看他,聲音裏卻是那麽多的酸楚。

“陳一舟,我記得你好多好多年。”

“你有沒有記得……”

“我”字還沒說出口,面前的人就突然俯身前來,歪頭,以吻封緘了所有。

唇畔一片冰涼。

一直到過了好久,蘇晨夏才反應過來,陳一舟吻了她。

只是輕輕的碰在一起,卻缱绻親昵,又青澀無比。

溫熱的呼吸交織,薄薄的屬于他的氣息正無限蔓延滲透,蘇晨夏沒有抗拒,乖乖的閉眼與他沉溺這片刻的美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閉眼,與她鼻尖對鼻尖。

聲音輕柔,是在回答蘇晨夏那句沒說完整的話。

“記得,一直都記得。”

陳一舟将距離與她拉開一寸,擡手幫她擦眼淚,一邊說:“高二那年我轉學去嘉和,不只是想換個環境學習的。”

他聲音好輕好輕,輕到快是像跟她說着悄悄話。

“另外那部分的原因,是你。”

“蘇晨夏,我一直在找你,高二高三那兩年,我經常會去那個福利院,可惜我們一次都沒遇見彼此。”

回憶起來挺窘的,他逗笑了自己,也逗笑了她。

見她笑起來,陳一舟的心裏也舒心了不少,伸手将她攬進了自己的懷裏,手掌托着她後腦勺,“好啦,不哭了好不好?”

蘇晨夏在他懷裏哽咽着點頭,也伸手,将他抱得很緊。

閉着眼,她整個人都很安心。

沙啞的聲音在喃喃細語,“陳一舟,我真的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你。”

“嗯。”

“我也是。”

“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不要開分開了好不好?”

“好。”

“我們永遠在一起。”

那年冬天,少女的暗戀終于結束,原來,那些自以為無望的等待裏,也有人在無聲奔赴。春回大地,萬物複蘇,她終于能光明正大的牽着喜歡的少年的手,和他肩并肩漫步在陽光下。

……

又一年學期末,校園裏雪壓霜枝,到處都是提着行李箱準備回家的學生。

今年的蘇晨夏在陳一舟這裏還了願,也終于能夠跟他一起回家。

好像幾乎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一出宿舍樓,她就總能看見他的身影。蘇晨夏托着行李箱就要朝他走,有幾步小階梯,她收縮了行李箱的拉杆準備往上提,另外一只手卻搶先在她前面,輕而易舉就将行李箱提了起來。

蘇晨夏仰頭看去,見到了陳一舟。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棉襖,帽檐一圈的絨毛正随風晃動,幫她提行李箱的時候,好像一點都不重。明明她剛剛下樓的時候,還吃力的咬着牙。

“你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想早點過來。”說話間,他已經幫她把行李箱從階梯上提到了地面。

微側着身,他朝她伸出手去。

蘇晨夏眉眼彎彎的将自己的手放上去,然後被他輕握住。

她也走下階梯,順勢就直接攬上了他手臂,沖他燦爛一笑。

很喜歡她的這個笑容,陳一舟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眉眼舒展,“見到我就這麽開心?”

蘇晨夏點點頭,還刻意強調,“非常開心。”

“對了,你怎麽沒帶行李箱回家啊?”

陳一舟一手拉着她的行李箱,一只手牽着她,側頭看來,笑着說:“東西拿多了就不能牽着你了。”

好爛的理由。

但蘇晨夏還是不争氣的紅了臉,挽着他手臂催促道:“趕緊走吧,再晚就趕不上了。”

回了嘉和,陳一舟堅持将蘇晨夏送到了家門口才離開,望着他的背影跟他說再見,蘇晨夏讓他到家之後發信息給她。

陳一舟沒有回頭,只是手擡高,在空中揮了兩下。

一直到看不見他身影,蘇晨夏才拉着行李箱,上了樓。

梁冰瑩炖了豬腳湯,蘇晨夏到家的時候,她剛好把湯從廚房裏端出來。一擡眼就瞧見門口站着的人,蘇晨夏彎着眉眼對她笑了笑,“媽媽。”

“夏夏回來啦?”梁冰瑩将那碗湯放到桌上,又慌裏慌張的往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才走過去到她身邊,“怎麽快到了也不給我打電話?”

“忘了。”蘇晨夏笑。

“快進屋,別站門口了。”梁冰瑩幫她拉箱子,從旁邊的鞋櫃裏給她找拖鞋,忙上忙下的身影就落在蘇晨夏的視線裏。

蘇晨夏趕緊進屋換鞋,想着自己推行李,“還是我自己來吧媽媽,行李箱有些重。”

“沒事,你先去洗手,馬上就可以吃飯了,我幫你放行李箱。”

沒等她答應,梁冰瑩就幫忙推着她的行李箱進了她卧室,放好之後就又走了出來,重新回到廚房裏,将她剛炒好的青菜端了出來。

家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梁冰瑩做的飯卻很豐盛,一桌子全是她愛吃的。

吃飯的中途,梁冰瑩給她夾菜,“快嘗嘗。”

“好,謝謝媽媽。”

蘇晨夏乖巧的吃着飯,聽着梁冰瑩的唠叨:“你這一走又是半年,好不容易才回來一次,看着都瘦了。”

“哪有,我們學校搞了體檢,我明明還胖了。”

梁冰瑩硬堅持自己的道理,“我看着就挺瘦,一定是你們學校稱重的儀器不準确。”

“在那邊,你肯定又沒有好好吃飯吧?”

并不是。

以前還沒跟陳一舟在一起的時候,她的飲食确實挺不規律的,有時候一天一頓,有時候一天兩頓,甚至有時候忙起來她幹脆忽略。

有一陣兒腸胃犯了病,她足足請假了兩個周。

那兩個周也累壞了陳一舟,每天都為她跑上跑下,不光是吃飯會照顧她,就連上課也關照,他害怕蘇晨夏會因此拉下很多功課,會偷偷去他們教室蹭課,然後幫她做筆記。

蘇晨夏也問了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當時說自己什麽也沒想,只是想讓她好起來之後,學習的更輕松。

後來跟陳一舟在一起,他會每天都拉着她去食堂裏吃飯,慢慢的,飲食習慣就這樣調整了過來,體重也在不知不覺間重了許多。

這一切都來自于陳一舟。

蘇晨夏對梁冰瑩露了個安心的笑容,她也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她的碗裏,說道:“你就放心吧媽媽,我在那邊真的有乖乖聽你的話,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好好學習,你就不要再擔心我啦。”

話是這麽說,可梁冰瑩還是忍不住一嘆,“做媽媽的哪能不擔心自己的女兒,你去離家那麽遠的地方讀書,要是被別人欺負了,媽媽忙都幫不上。”

“我哪有你說的這麽脆弱,你多心了媽媽。”

“……”

“……”

母女倆一起吃過午飯,蘇晨夏幫着梁冰瑩洗了碗,收拾好廚房後才回了卧室。

行李箱就靠在牆角,她走過去将其倒在地上,拉開拉鏈,然後把裏面的東西有條不紊的拿了出來。她帶的大多都是衣服,除了這些,還有一些必要的洗漱用品,都收拾好後才徹底閑下來。

床單是梁冰瑩昨晚鋪的,她向後躺在上面,心情舒懶。

從兜裏摸出手機想看時間,手機亮屏的那一刻,她看見了陳一舟早在二十分鐘前發來的安全到家的信息。

精神的翻了個身,她趴在床上給手機解鎖。

立馬給陳一舟回信:【蘇晨夏:不好意思啊剛剛在吃飯,沒看手機,你安全到家就好。】

他回的很快,【陳一舟:嗯。】

心下一陣遲疑,她又發了信息過去,【蘇晨夏:你吃飯了嗎?】

【陳一舟:沒有。】

【陳一舟:家裏一直都沒人,冰箱裏也是空的,等會兒要去趟超市。】

聽起來這麽可憐,蘇晨夏對他心軟,【蘇晨夏:那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陳一舟:?】

【蘇晨夏:我想跟你一起去逛超市,順便……給你帶點吃的過來。】

【陳一舟:好。】

蘇晨夏急匆匆的就要出去,梁冰瑩見狀問了一句去哪兒,她含糊的說是去找很久沒相聚的同學,硬是沒提陳一舟一個字。

他們年輕人的生活梁冰瑩管不着,只讓她路上別毛毛躁躁的,要注意安全。

蘇晨夏嗯一聲就出門了。

她先去了自己家的蛋糕店拿了些蛋糕面包和牛奶,随後才在路口攔了輛出租車往陳一舟家的方向去。

十分鐘後。

她到了陳一舟家門口。

付了錢,蘇晨夏下車,然後走上前,輕按門鈴。

她只在門口等了兩分鐘,就見一抹身影插着兜向她走來。他們家院子已經有很久都沒有人打理了,地上到處都是枯枝爛葉,花圃裏的花枯敗糜爛,看起來一點也不想人住的地方。

門是鎖着的,蘇晨夏的視線受阻,只能看見眼前。

陳一舟信步朝她走來,與她一門之隔。

幫她開了門,蘇晨夏提着東西走進去,到陳一舟面前。

她手裏提了好多吃的,笑眼彎彎的對陳一舟說:“我給你帶了好多好吃的,面包,蛋糕,牛奶,你想吃什麽吃什麽。”

說不出來是什麽情緒。

陳一舟順眼看去,他認得這個袋子,“從你家蛋糕店拿的?”

蘇晨夏點頭,“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樣的,所以就都拿了一點。”

心底泛起一陣暖意,陳一舟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另一只手牽着她,說道:“先進屋吧。”

“嗯嗯。”蘇晨夏點頭。

他們家是真的沒什麽人打理,大多的家具都還用白色的薄布蒙着,陳一舟回來又是一個人,看到眼前毫無人間煙火氣的房間,她會有點心疼。

她以前就知道,陳一舟的父母很少會自己家,就連過年回家也很少。他這些年來,大多數都是自己一個人跨年,又或者去親戚家。

一想到這個,其實就覺得挺心酸的。

蘇晨夏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手指勾了勾陳一舟的手心。

感受到她的動作,陳一舟将東西都放到桌子上後,扭頭看向她。見她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手指捏了捏她的臉,輕聲問道:“怎麽不高興了?”

蘇晨夏擡手抓住他的手,輕輕的用臉蛋蹭了幾下,有幾分貪戀的依偎。

“陳一舟,我突然有點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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