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雨季

第69章 雨季

蘇晨夏眼睜睜的看着他将自己只吃了一小口的草莓不動聲色的塞進嘴裏, 很粗略的嚼了兩下,然後咽進了肚子裏。

喉結輕滾,像是上膛的槍。

耳根熱乎乎的。

蘇晨夏張了張嘴,好久之後才說話, 聲音輕得好像是快要飄起來:“這是我吃過的。”

“我知道。”那一雙眼睛裏目光淡淡, 像冬日裏的一汪清潭, 眼尾輕彎, 不動聲色裏藏了幾分欣然, “很甜。”

他不可置否的評價讓蘇晨夏的臉頰燒了起來。

心裏像有只雀躍的鳥撲騰着翅膀,羽毛扇過她心髒的時候, 癢癢的。

蘇晨夏別開臉, 有些手無足措,手掌扶着冰箱門朝裏面看了兩眼,說:“那些東西我都給你放好了。”

剛剛的那半截草莓總能讓她臉紅,她感覺這會兒的溫度都上升了不少。手指摳着冰箱門,她将它關上,然後跟他說:“我……先出去啦。”

說着就要繞過他朝客廳那邊走,不料卻被陳一舟抓住手臂。

蘇晨夏腳步一頓, 整片脊背都僵直起來。慢半拍的扭頭看向他,陳一舟卻端起了放在大理石廚臺上的那碗草莓, 遞給她。

她接過, 抱在懷裏,跟他扯了個笑容,“謝謝……”

陳一舟勾唇,“去吧。”

蘇晨夏幾乎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那裏, 她抱着那碗草莓坐到沙發上,心髒猛跳, 就快要敲碎她最後那道防線。她塞了顆草莓進嘴裏,視線忍不住的看向那邊的陳一舟。

看過了他好多次的背影,每一幀都很好看,有燈光晃在他身上,溫暖又柔和。

草莓是挺甜的。

沒待很久,蘇晨夏就回了家。陳一舟本打算送她回去,被她拒絕,但他還是送她去了附近的車站,看她安全上了車之後才揮手離開。

二十分鐘後,蘇晨夏到了家,剛回到卧室就收到陳一舟發來的消息。

【陳一舟:到家了嗎?】

蘇晨夏彎了彎嘴唇,坐到松軟的床上回信息。

【蘇晨夏:我剛到。】

【蘇晨夏:你怎麽掐得這麽準?】

【陳一舟:有算過你家到我家的距離,也親自坐了公交車試驗,二十分鐘,不堵車的話剛剛好。】

驚訝他的這一整句話,但她感覺到了他的喜歡和在乎,那種感覺會令心情舒暢,就好像掉進了蜂蜜罐子裏,香甜的味道圍滿了全身。

向後仰躺在床上,她将手機埋在胸口的地方,然後閉着眼。

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揚。

有好一會兒了,她才重新看向手機,給他發信息。

【蘇晨夏:你什麽時候算的?】

【陳一舟:以前。】

【蘇晨夏:以前是什麽時候?】

【陳一舟:高二。】

蘇晨夏目光一頓,緩慢的手撐着床坐了起來,眼睫顫了一下,她看清了陳一舟發來的那兩個字确實是以前。

大概是好久沒收到她信息,陳一舟又發來了一條。

【陳一舟:怎麽了?】

消息“叮咚”的聲音正好與她的心跳合上一拍。

【蘇晨夏:沒事。】

她沒有問為什麽,但他主動解釋。

【陳一舟:本來是閑得無聊随便打發打發時間,後來發現挺有用的,從我家到你家只需要二十分鐘,也就是,二十分鐘後,我就能見到你。】

心尖被一點點浸軟,漫開的水跡緩緩堆積。她沒有再回陳一舟的信息,擡眼,蘇晨夏看向窗戶外面那棵茂盛的梧桐樹。

蒼翠的葉片被風輕輕吹拂,有陽光跟着緩慢搖晃。

……

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才起床,梁冰瑩已經早早去了蛋糕店,家裏只有她一個人,但梁冰瑩還是和以前一樣,給她準備好了早餐。

她打開冰箱從裏面拿了面包片和酸奶,用面包機熱了五分鐘,就一邊走一邊吃了起來。

剛走出廚房,蘇晨夏就接到了鄭意眠的電話,她跟周揚今天才回來,飛機一落地就跟她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出來聚一下。

反正閑着也沒事,蘇晨夏就答應了。

她跟陳一舟到鄭意眠說的地方時,發現他倆已經坐在那兒都快聊半小時的天了,走過去才發現,他們連行李都沒往家裏房,是直接來跟他們聚餐的。

陳一舟跟蘇晨夏手牽手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裏時,兩人拖着嗓音起哄。

“你倆……哎喲這談起戀愛來就是不一樣,氣色都變好了。”鄭意眠一邊起哄一邊看向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含淚盈眶的鼓着掌,“你倆這戀愛史終于到大結局了,我這種劇迷真的等這一刻等的很辛苦。”

“……”

蘇晨夏有些不好意思,反觀陳一舟卻格外的坦然,他甚至輕松愉悅的勾唇輕笑,一手為蘇晨夏拉開椅子,一邊跟她說:“那為了補償你,這頓我請。”

鄭意眠眼睛頓時一亮,有種被巨大驚喜砸中的感覺,跟陳一舟開玩笑,“真不愧是你啊陳一舟,現在混這麽好,動不動就請客。”

“以前也沒見你對我這麽好好過。”

周揚在旁邊煽風點火的插話,“那是因為人家以前只關心蘇晨夏,哪有時間對你好?”

“……”

周揚大大咧咧的拆臺瞬間引來了鄭意眠的不滿,還是跟以前那樣朝他翻了個白眼,然後一手拍到他手臂上,惡狠狠的罵一句:“不說話會死啊。”

盡管這句惡狠狠的話,完全沒有惡狠狠的意思。

周揚也早已習慣,對她聳了聳肩膀,臉上的無辜表情就好像是在說“難道不是嗎”

鄭意眠也懶得理他,扭過頭去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蘇晨夏。

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還沒來得及問,蘇晨夏就率先開了口,聲音裏也有開玩笑的語氣:“你倆都在一起了怎麽還是這樣,跟以前沒有變化。”

“那是他欠呗。”

“是我不跟她一般見識。”

兩個人異口同聲,非常有默契。

蘇晨夏就快忍不住要差點笑出聲來,忍俊不禁的樣子讓鄭意眠感到了羞恥,她氣呼呼的轉過頭對周揚說:“總是跟我對着幹,讓讓我你會死嗎,信不信我們回去就分手!”

“……”

這句話快吓懵了蘇晨夏和陳一舟,不料周揚卻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又拆她臺,“我記得你昨天也是這麽說的。”

“……”

“我今天說的可是真的!”

“哦,你前天也這麽說過。”

“你……”

鄭意眠氣得臉頰都漲得紅彤彤的。

見她跟個小辣椒似的,蘇晨夏趕緊安慰道:“好啦眠眠,你倆還真是從高中一直鬥到現在,都成男女朋友了還一直鬥。”

“那是他每次都惹我不開心。”咬牙切齒道:“大直男。”

“……”

四個人歡歡喜喜的吃了一頓午飯,鄭意眠就跟周揚告別了蘇晨夏跟陳一舟,買完單,陳一舟走出餐廳牽住等在一旁的蘇晨夏的手。

今天天氣不算太熱,薄薄的陽光照落下來,也照得人昏昏欲睡。

“要散散步嗎?”

陳一舟看着面前身影單薄的女孩兒,陽光裏,她柔和得像是一幅畫,緩緩的微風吹起她耳邊的發,那一刻,連風都是溫柔的。

蘇晨夏點點頭。

然後就被陳一舟牽着走。

寬闊的人行道上,枝繁葉茂的梧桐被風吹起搖晃樹葉,有淺淺的光從縫隙裏漏下來。他們就從那些碎光裏穿過去,手牽着手。

望着對方相視一笑,那兩雙眼睛裏充滿的,是對彼此滿滿的愛意。

本來也就是随便走走的,但他們卻走到了希望福利院的門口。

距離上次來這兒,也算有一段時間了。他們的手十指交叉的緊握着,陳一舟扭頭問她,“要進去看看嗎?”

蘇晨夏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這是他們知道彼此後,第一次一起來這個地方,這個時間裏那些小孩子在午睡室,蘇晨夏跟陳一舟沒去打擾他們,就在福利院外面的小院子逛了逛。

他們來到了當初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地方,雖然這麽多年過去,那個地方早就被拆毀重建,但他們仍記得那裏。

蘇晨夏跟陳一舟指:“你還記得那裏嗎?”

她們坐在樹蔭下的一張休息椅上,蘇晨夏腦袋靠着他肩膀,輕聲說:“以前那裏還是階梯,我就坐在那兒,當時看着這些福利院和我一樣大的小孩子因為沒有人照顧,有些很小就沒了父母,有些卻是被父母抛棄,我很難過,一個人坐在那兒的時候,你就來了。”

陳一舟歪了歪頭,也跟她靠上,視線遠遠的落在蘇晨夏手指的那個地方,說:“記得。”

“白裙子的小姑娘,當時一眼就看見了。”

他記得那個時候和母親來這裏做慈善,大人們的談話總是膩煩的,于是他就抱着他那顆小小的籃球去了外面的小院子玩兒,那裏同樣有和他一樣大的小孩子,他跑過去想和他們一起玩兒,卻被疏離。

那些小孩兒不願意跟不認識的小朋友玩兒。陳一舟當時是有些喪氣的,他抱着自己的籃球百無聊賴的随意亂走,也想着要怎麽跟這群小朋友親近,就這樣走啊走,他一擡眼就看見了坐在階梯上抱着膝蓋的蘇晨夏。

那天陽光很是燦爛,照着她身上的白裙子,很漂亮。

于是他走過去,鼓起勇氣跟她說了第一句話。

那大概是陳一舟最開心的時刻了,他把自己的快樂分享給她,讓她也跟着一起快樂。

“不過,你是怎麽認出我來的?”

當時要告訴她名字時正好被謝晚凝打斷,他沒有寫完名字,只寫了陳一一。

蘇晨夏跟他解釋說:“你還記得高三打疫苗的那次嗎?”

“周揚說你肩膀上有個月亮胎記。”蘇晨夏直起身來,微側着身,一雙眼都放在他身上,認真的說:“我靠這個認出你的。”

“你以前在我手背上畫的那個月亮,雖然一回家就被媽媽拉着用水洗掉了,但是我永遠都記得,也記得你叫陳一一。”

“之後我每次都會來這裏,想再見到你,因為那一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陳一舟俯身,輕柔的将蘇晨夏摟進自己的懷裏,手指輕盈的拂過那一縷縷發絲。

綠蔭搖晃着淺淺的光,沙沙作響的聲音落在頭頂,他忽然喊她,“蘇晨夏。”

“嗯?”

“你還記得高二那年,我說我不會懷念過去,只會看向未來嗎?”

她記得。

關于他的事情,她每個都記得。

點點頭,她說嗯。

看向他的那束目光裏,逐漸緩慢的,開始有他的燦爛笑眼,比過去哪一天都明媚耀眼。

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抓住了那束光。

因為她聽見他說:“蘇晨夏,這就是未來,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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