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前夫
第57章 前夫
星河流轉下, 來人身漫天星光。
宋嘉榮一時之間忘了反應,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來。
夜風湧動,吹得她懷中的芍藥花枝葉亂顫, 也吹起了來人翩跹的月白色衣擺, 鍍上一層皎皎銀輝。
它日偶遇神人,不過如此。
理應在上京的人突然出現在這裏,還是在她生辰當日,她的心髒像是被人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
不疼,也不致命,相反又酸又漲得像是浸泡在溫泉池中。
她的心裏在翻江倒海的沸騰,臉上卻是在平靜不過, “你怎麽來了。”
今晚上出現在這裏的可以是任何人, 唯獨不可能是他才對。
要知道廬州瘟疫剛結束,百廢待興,七月份要開壇祭祀山河,九月份各地學子進京趕考,等桂榜一揭,便是九月九登山, 屆時又是好一陣人仰馬翻。
“我缺席了你四年的生辰,我不想遺憾的缺席第五年, 一歲一禮, 一寸歡喜,願你如花似葉, 年年歲歲, 共占春天。”男人嗓音溫潤, 眉眼如清風。
裴珩把提在手上, 青竹做杖, 上漆松柏墨的六角琉璃花燈遞過去,“這盞燈籠能防風防雨,你雨天,夜間外出時可點上照明。”
宋嘉榮沒有要接的意思,近看才發現他的眼下帶有一抹濃重得化不開的疲憊,心髒忽地緊了緊。
難不成他抛下京中一切,千裏迢迢趕過來只是為了給自己慶生不成?
荒謬的念頭一浮現,連她都認為好笑。
裴珩見她不說話,以為是他的突然出現破壞了她和顧槿安的獨處,眼底劃過落寞的苦澀,歉聲道:“我答應過你的,等你生辰那日陪你一起看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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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當年是我失約了,我也明白現在的我說起有推卸責任的成分,即便如此,我仍是要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宋嘉榮無所謂地搖頭,“你不需要和我道歉,我已經不喜歡煙花了。”就像,我也不喜歡你了。
“還有,我并不喜歡芍藥。”宋嘉榮把懷裏的芍藥遞還給他,“我說過了,請你不要總是做些自我感動,實際上讓我感到困擾的事。“
她也不想要為別人的自我感動感到愧疚。
“就算不喜歡,你看見的那一刻,不可否認心情是好的。”裴珩拉過她的手,把琉璃燈塞/進她手中,“我希望你無論是在生辰這一天,還是往後都能快樂順遂,平安喜樂,百無禁忌。”
抿着唇的宋嘉榮并未否認他說的話,掌心的燈柄上還殘留着他的體溫。
頭頂上的煙花群星璀璨,絢麗多彩,照亮了彼此的側臉。
喉結滾動的裴珩低下頭,看着離他很近的小姑娘,忽然不受控制的想要抱抱她,感受着他日思夜想的體溫。
“榮兒,我能抱一下你嗎。”他興許是害怕小姑娘會拒絕,連問話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不知道是今夜煙花太美,月色濃眷,還是她感性地覺到了孤獨,宋嘉榮沒有推開他的懷抱,任由他抱着自己。
就當,是給四年前的自己,遲來的一份禮物。
今晚上是自己的生辰,也讓她稍微任性一下吧。
煙花落盡的剎那間,一道突兀的聲音尖銳得似要劃開天際。
“你們在做什麽!”準備好了驚喜的顧槿安沒有想到他會先收到一份驚吓。
他喜歡的女人,依偎在他好兄弟的懷裏,還是在他準備表白的當天!
他猩紅着眼睛,咬牙切齒的憤怒着又一次咆哮,“我問你們在做什麽!”
顧槿安的質問,也讓處于理智缺失中的宋嘉榮回過了神,白了臉,一把推開抱着他的裴珩。
她不是說過不會在喜歡他,希望他離開自己的生活嗎,為什麽她還要允許他抱着自己。
哪怕是因為孤獨,寂寞,為什麽一定得是他………
憤怒湧上頭的顧槿安牙根緊咬,攥緊拳頭朝他臉上砸去,“混蛋!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歡榮兒,你還喪盡天良的幹出勾引朋友之妻的事來,你這樣對得起榮兒,對得起你口中口口聲聲說是此生摯愛的夫人嗎!”
“你不但是個混蛋!還是個畜生!”
在他拳頭落下的瞬間,宋嘉榮下意識擋在裴珩面前,白着臉,“朝陽,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要知道冒犯龍體,可是足以砍頭的大罪!
裴珩拽過宋嘉榮的手,把她護在身後,眉眼間褪去了平日的溫潤疏離,只剩下一片銳利冷然,唇角輕揚中帶上諷刺,“你為什麽不問我的妻子是誰。”
“我為什麽要知道你的夫人是誰,我只知道你就是個混蛋,表裏不一的僞君子!嘴上口口聲聲說着有多愛自己的夫人,結果呢,見到榮兒貌美還不是心懷不軌!你當榮兒是什麽,你又把榮兒當成了什麽,來郦城後的一場風流!你喝酒後吹噓的美談!”更生氣榮兒明知道他有妻子,為什麽還要喜歡這種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裴珩眼底泛起愠怒,臉色冷得吓人,“你把我當成了什麽,又把她當成了什麽人。”
“我,我,我自然是………”拳頭攥得咯咯直響的顧槿安自知口無遮攔,下意識看向裴珩身後的榮兒,腦海中忽然劃過一個離譜又近乎合情合理的真相。
榮兒那位從未露面過,且沒有透露過只言片語的前夫。
裴兄的那位夫人也是從未露面過,大家都只知道他有一個深愛的夫人,卻不知道他的那位夫人姓甚名誰,又長的什麽樣。
一個是從未露面過的前夫,一個同樣從未露面過的夫人。
腳步一度踉跄着往後退的顧槿安認為自己的世界觀都要崩潰了,怎麽可能,事實怎麽可能會是這樣!
他絕望又受傷得像只無助迷茫的小獸,看向宋嘉榮,希望得到她的否認,肯定不是真的,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只要她說,他就願意相信。
指尖捏緊燈柄的宋嘉榮下意識避開了他求助似的目光,唇瓣緊抿着一字不發,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的态度已經很明确了,此事是真的。
他最愛的女人,一直想要娶她為妻的女人和他認為是好兄弟的男人,曾經和離過的關系。
他之前還腆着臉讓他出主意幫他追求自己的前妻,得意洋洋的和他炫耀榮兒對他的與衆不同,為他們兩人相處平和而沾沾自喜,甚至多次邀請他們一同出來游玩。
原來自始至終的笑話只有他顧槿安一人!!!
“如你所見,我和榮兒是夫妻,并且我從未答應過和離。”裴珩适時的宣誓他的所有權,曾經在夢裏多次出現的場景,終在今夜落于現實。
“可是,我們不是朋友嗎,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歡榮兒!”顧槿安憤怒的質問。
“我有說過和你是朋友嗎,好像一直以來都是顧兄的一廂情願,你窺觊我的夫人,我怎麽會把窺觊我夫人的男人當成朋友。”裴珩身為上位者的冷漠在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或許他一直是冷漠,絕情的,只不過世人都被他那張溫潤如玉的君子表像所欺騙了。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宋嘉榮大喊一聲,随後冷漠又絕情的看向從上京千裏迢迢趕來為她慶生的裴珩,“你回去吧,我不想在看見你了,還有我從來不是你的妻子。”
“以前不是,現在不會是,将來更不會是。”她說完,又垂下長睫的對着顧槿安說,“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榮兒。”
“榮兒。”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依舊攔不住宋嘉榮離開的腳步。
今夜的生辰對于宋嘉榮來說是混亂又愧疚的一晚,對于顧槿安來說,更像是無法承受的打擊。
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會心平氣和的接受自己喜歡的姑娘和掏心掏肺的好兄弟曾經是夫妻,好兄弟還親口告訴他。
他從來沒有把他當成朋友過。
夜裏,裴珩和她一起過生辰的畫面不知道被誰瞧見後傳了出來,導致她二天到德濟堂就診時,有人好奇又八卦的湊過來。
“宋大夫,原來之前和你一起來的巡撫大人是你的官人,怪不得我那日瞧着你們就是站在一起就是一對,沒有想到還真是一對。”
“什麽官人?”宋嘉榮眼裏流露出一絲茫然。
“就是大家要把莫知縣燒死的那天,和你一起過來的那位大人啊。”李嬸子那天站在人群外雖然離得遠,也能看見男人脊背挺直,那滿身的矜貴之氣可不是普通官老爺能有的。
之前大家都在猜測宋大夫的官人會是哪位,誰知道還真是上京城裏當官的大人!
也對,如宋大夫的好顏色,恐怕是進宮裏頭當個娘娘都行,官人是上京的大官,也不是那麽的令人難以接受。
“什麽官人,他們兩人早就和離了,那位巡撫大人頂多算是個前夫。”從藥堂外走進來的顧槿安黑着臉,咬牙切齒的反駁。
“朝陽。”宋嘉榮見到他,難掩意外。
她認為發生了昨晚上的事後,他肯定不會在理自己了,她也做好了要失去一個好朋友的低落心情。
她雖然不喜歡顧槿安,也是把他當成朋友看待,若不是在郦城遇到他,她肯定不會那麽快融入郦城。
昨晚上回去後的顧槿安坐在院子裏想了一宿,越想越火大。
做錯事情的又不是他,他為什麽要因為那種僞君子就放棄喜歡榮兒,要是那麽輕易的就放棄,他的喜歡對于榮兒來說是否過于廉價了。
“嗯。”他心裏雖然是那麽安慰自己的,可是真正見到人的那一刻,心裏仍是有些變扭。
——
張嘉怡知道原來表嫂就是她以為仗着好顏色,不顧他人已娶妻,肆意勾搭表哥的宋嘉榮,臉頓時漲得又臊又紅。
丫鬟春紅同樣是羞愧得要尋條地縫往裏頭鑽進去,要知道消息還是她聽來的,她猶豫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小姐,要不,我們去和宋大夫道歉吧。”
她不說,張嘉怡都有此意,做錯事了理應道歉。
兩人乘坐馬車前往德濟堂的路上,前面有一輛華麗的馬車擋住了其去路。
城裏的富家小姐出行多偏愛軟轎,知縣家的轎子也遠比不上那輛馬車華麗。
很快,從馬車上走下來一個穿戴華貴的丫鬟,大步向她所在的馬車走來,并開口問道:“我家夫人問你,德濟堂在哪裏。”
聞言,張嘉怡眉頭微擰的掀開簾子,恰好同前面馬車裏同掀開簾子的貌美女子對上視線。
只是一眼,瞳孔驚縮。
這人,長得未免也太像宋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