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你這是幹嘛, 你給我起來!!”

沒想到他竟然會突然的給自己跪下,想着他現在的身份,看看外面還沒有關緊的房門,已經被他吵了很久的沈大山憤怒的從床上站了起來。

“我不, 阿大, 以前你有任何的安排,我都是聽你的。你說讓我們不要搶家裏的祖宅和房子, 說這是春花的, 我跟二哥就再也沒有搶過。你說哥哥嫂子的撫恤金,你都要留給春花用, 說我們沒有資格惦記, 我跟二哥就算再難,也沒有向你張過一次口吧。還有春花的婚事, 你說讓我們不要亂安排,說你有自己的安排。之前無論是前面的蘇陳年還是現在的趙麟,最初的時候我們都沒有任何的幹涉和幹預, 都讓你自己做主了吧?

但我不幹涉的前提是, 你真的給春花選了一個好的。但我做夢都沒有想到, 他爸爸竟然是一個勞改犯。這樣的情況下,你讓我怎麽不出面反對?阿大,現在的情況還是很複雜。出了一個成分不好的, 我們就有可能被連累,這些你都沒有考慮過嗎?阿大, 春花年齡小懂得不多, 但你還小嗎?阿大求你了, 你不要害我,好不好?”

自己辛辛苦苦十六年, 才好不容易從最基層走到現在。

不想在這個時候被任何的事情影響到,此刻就算這樣很沒有面子,但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在外面很受尊重的沈三林,還是固執的給自己父親跪着了。

“我什麽時候害你了?作為父親我會害你嗎?趙麟的情況,我跟你說過,就算他父親是犯了一點點錯。但他還是國家培養出來的高中生和知青青年,既然國家都讓他上山下鄉了,都給他知青的身份了,那就說明他的成分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還有他在父親是勞改犯的情況下,自己還能調到這裏,那就說明他的家族裏還有一點點——”

老村長被兒子反應氣到了,拿着煙鬥,激動走到他面前解釋起來。

但即便十分的激動,他都注意着分寸,都下意識的壓低着聲音,就怕在外面的任何人會聽到。

“我說了,他沒有任何後臺。他能僥幸逃過一劫,只是因為當時的盛京市政府需要一個種子選手去離京參加全國射擊比賽,而他是當時盛京高中部最有實力的那一個。當時的盛京市政府就破例給了他一個優待,讓他用高中生的身份繼續參加比賽而已。他除了射擊厲害外,他還會游泳和短跑,所以後面的兩年,為了讓他能繼續物盡其用,盛京市政府就繼續留着他在學校了。

至于他能順利的分到這裏,據說還是他的體育老師因為惜才,最後又幫助了他一次。反正他沒有任何後臺,沒有任何家裏人支持。他能有現在,只是他年少時有一點點體育才能,所以才有的現在。但現在呢?他已經二十一了,已經過了玩體育的最佳年齡了。那邊也已經不需要他了,所以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的底牌了。

這樣的人,如果他能一直安安穩穩,不被任何人嫉妒和舉報,那他還有可能有個安穩的未來。但他呢,他現在還學會打人了。人家蘇陳年只是跟他說了一句,讓他以後對春花好一點的話,他就突然的暴起打了蘇陳年。這樣的人,我們能把春花嫁給他嗎?成分不好,是個像定時炸彈一樣的問題。性格沖動,那就是他可能還有一點點暴力傾向,這樣的人能是一個好丈夫嗎?”

反正今天自從見過一次蘇陳年了,沈三林就感覺那小夥子确實很不錯。他可能确實有一點點的心機,可能這次他找他确實有一點點的不懷好意。但他反映的情況确實全部是真的,他說的那些厲害關系也是正确的。

甚至連對方明顯有心機有手段,就算知道他這次找他可能會被誤會,但也積極抓住機會解釋的模樣,也意外的很對沈三林的胃口。

相比什麽粗魯的老實人,或者沖動的體育天才,他更加喜歡會來事,有心機,能抓住任何機會的野心家。因為這個社會,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真正走的遠爬的高。才能在以後的日子裏,真正的幫助到他或者幫助到他們沈家。

“阿大,趁着一切還能補救,明天我們就找趙家把這個婚給退了。到時,我可以出面跟趙麟跟他的父親談一下,只要我出面,我就一定能讓他們安安靜靜心平氣和的接受一切。至于春花,我們還是繼續讓她嫁給那個蘇陳年吧,我感覺這個小夥子很不錯。”

見自己父親一直在沉默,在外面工作了十幾年,已經非常有手段和眼力勁的沈三林便起身輕輕的扶住了自己父親的胳膊。

“不行,來回的這樣換婚事,這算怎麽回事?而且趙麟是春花自己選的,我絕對不會讓她失望的。”

如果自己兒子不在這個時候提起蘇陳年,沈大山可能一恍惚就答應了。但此刻聽到對方提起蘇陳年三個字了,他就一下子就清醒了,就毫不猶豫的反對了。

“阿大,你現在到底怎麽了?一個是聰明長得好看的五好知青,一個是注定以後不會有大發展的有問題青年。這樣的人,到底選誰,這個是顯而易見啊?而且咱們給春花找女婿,找的可是像上門女婿這樣的女婿。這樣的情況下,你為什麽就這麽固執,為什麽就不像以前那樣多考慮一下呢?”

看着固執的父親,沈三林慢慢的收回自己手,臉上全是不敢置信和疑惑。

而聽着他的質問,今天翻出自己煙鬥,一直想抽煙沈大山終于憤怒把手上煙鬥重重的敲在前面的黃色炕桌上。

“多考慮,多考慮!!我都考慮到把你大哥和大嫂都害死了。現在你大哥就剩下春花那一個丫頭了,我還要拿她的婚姻多考慮嗎?我還要違背她的意願,随便的安排她的婚事嗎?老三你是知道我的情況的,我都這樣了,我就想臨死前給她找個好的,找個她自己滿意。難道就這麽點願望,你都不想讓我達成了?你這樣,讓我過一陣真的下地下了,讓我怎麽跟你大哥和大嫂交待!!”

一直在克制情緒的沈大山,終于暴怒了。

聽着他的嘶吼着,看着他一下一下拿煙杆重重敲在桌上的動作,一瞬間沈三林就什麽都說不出了。

他大哥那年不想上戰場,是他父親建議上的。說那樣等他回來了,他們沈家就能真正的走出黑水溝這個山溝溝了。

她大嫂原本不想做什麽婦女主任,但最後好像也是他父親找對方談話,開解鼓勵着讓她做的。然後等上任沒多久,等碰到山匪突然的下山搶糧食。她就真的聽了他們平時說的那些,就真的站在別人的面前,誓死保護人民的財産了。

盡管在內心深處,沈三林是一點都不希望有人在他面前提他大哥大嫂的。

但此刻等自己的父親,顫抖着身體,再次提起以前的事情後。

盡管心裏排斥着這些,但到了此刻,在反應過來時,沈三林就發現他已經跟他生氣的父親一樣,已經不自覺的了淚流滿面了。

“阿貴叔,你怎麽站在這裏啊?”

“我,我,我,你小叔叔回來了,他應該有重要的事情跟你爺爺談。我怕有人沖撞了,所以就站在這裏守一下。”

“這樣啊!”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沈春花和沈阿貴的聲音,之後又有男生叫沈阿貴叔叔的聲音。

知道是今天出去買衣服沈春花和趙麟回來了,剛才有些激動的沈大山和沈三林同時摸了一下眼睛和臉頰,下一刻他們就同時笑着走了出去了。

“是春花和小麟回來了吧?快進來,看看你們小叔給你帶的結婚禮物!”

剛才氣急的沈爺爺率先出去了。

看着自己父親,雖然努力挺直,但依舊猛然矮了下去的背影。

擦幹淨臉頰的沈三林稍微愣了一下,随即也挂着溫和的笑容迅速的跟着走了出去:“對,我給你們買了一對手表,到時可以擺在桌面上的。”

這個晚上等大家坐在一起吃晚飯,順便看趙麟跟沈春花買的結婚衣服時,沈春花的二叔帶着二嬸帶着他們的三個孩子也提前回來了。

這個晚上,平時安安靜靜的沈家,意外的特別熱鬧。

小孩子叫表姐表姐夫的聲音,大人認真詢問趙麟具體家庭情況的聲音。再加上沈家二嬸帶着沈春花做出的一桌子美味佳肴,還有他們帶回來的雞肉鴨肉那些。

就是意外的給沈春花跟趙麟一種,這樣的家庭氛圍真的很不錯的感覺。

沈家現在成就最高的沈三林,貌似臉上的笑容不多,感覺人有一點點的沉默和穩重。

但沈家的二叔和二嬸,意外都是特別愛笑,特別健談的人。

可能是結婚久了,他們夫妻看着特別有夫妻相。都是臉上肉肉的,一看就感覺很幸福很爽朗的那種。

他們哈哈的笑着,大聲的誇獎着趙麟的好長相和沈春花的好眼光。

因為有他們,還有他們三個年齡都不大,分別是八歲,六歲,三歲的三個孩子。

這個晚上,不管是趙麟還是沈春花都很開心,也都很滿意。

感受着久違的開心和放松,沈春花在送完趙麟轉身回家時,臉上都挂着笑容。

而望着她開開心心回家的畫面,今晚被安頓在家裏西院的沈三林則是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着。

他進屋後,沒有立即開燈。

此刻他的手上還夾着一根白色的香煙,但他意外的沒有吸它。他只是把香煙點燃了,任由它一點點的自己在黑夜裏燃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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