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雙文豪
雙文豪
遜李唐內，一片蕭瑟之景。
李煜和周女英兩人相對無言。在這之前，兩人已相互垂淚，不知道多少遍。
周女英即從前的南唐國後或江南國後，世稱“小周後”。
“有人來了。”下人突然進來禀告。
李煜眼睛之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畢竟，除了上次的白綱正，他實在是想不起到底還有誰能夠記得他。
周女英問：“來人是誰？”
下人說道：“花蕊夫人。”
徐蕊突然的拜訪讓兩人感到十分詫異。
徐蕊風度美妙，走路帶風，冷着一張臉，宛若天山雪蓮。
遠遠看去，兩人倍覺徐蕊寒氣逼人。待她走近了一些，兩人才清晰地看到了她臉上滿臉的絕望。
“兩位好。”她直線望着兩人說。
徐蕊的處境兩人之前也略有耳聞，如今心中升起了一股互相憐惜之感。
兩人十分熱情地将徐蕊帶到了後院之中，三人站到了石桌旁。
徐蕊心性極高，非常堅毅，從前在西蜀，能夠打倒她的事沒有。亡國後，她也毫不軟弱。徐蕊此時居然在這兩個并不熟知的人面前，毫不掩飾地痛哭流涕了起來。由此可見其內心到底是有多少悲戚。
李煜問候了起來：“花蕊夫人，您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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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蕊死命地抓住了李煜和周女英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崩潰極了。
徐蕊剛開始默不作聲，只是流着眼淚，此時，突然眼淚如同決堤之水傾瀉而出。
“我真的好痛苦！”
“自從西蜀亡國，孟昶被趙匡胤毒死，我被趙匡胤召去侍寝，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好痛苦，我生不如死。”
自己的君王與自己陰陽兩隔，永不相見，而另一邊自己還要被仇人侮辱。這是心靈和身體上的雙重折磨。
周女英聽到了她的話，剛開始只是皺着眉頭，心裏飽含着悲戚，似乎在同情着自己眼前這個人。可是，接下來，周女英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洶湧而下。
周女英拍了拍徐蕊的手背，泣不成聲地說：“我明白……我都明白！”
“我如何能不理解您的痛苦？昨晚我也被宋朝的晉王趙光義召去侍寝了！”
一想到這些令自己感到十分屈辱的事情，兩個女子神情如出一轍地心酸。
“他就這樣羞辱着你，讓你無地自容，卻又無可奈何！”
“我們兩個從前都是君主後妃，一朝歸為降虜，就到了開封，分別受到趙氏兄弟如此侮辱。為什麽上天要這麽對我們？”
當日繁華的景象還歷歷在目，可如今，她們都已成為亡國奴。
徐蕊聽到這樣的話，深深地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得算是對了。果真和她猜想的一樣，只有這裏的兩個人才能夠懂得她內心之感。
這樣一來，更加勾起了徐蕊對美麗往昔的懷念之情。
徐蕊的眼睛猛然睜大，閃爍着一股瘋狂的執拗。
徐蕊抓住兩人的手，愈發地用力，有一種瘋癫的執念。
“我好想回西川，我好想回西川，我沒有一天想待在開封，我在夢裏夢到的都是巴蜀江山，西川父老，天府之國，芙蓉牡丹，然後每次醒來我都是發現自己在開封。”
夢境中的美好與現實的殘酷，鮮明的對比，巨大的落差。
每每午夜夢回，徐蕊就會想起那雄奇的四川。
每每從午夜之中驚醒過來，發現自己依舊身在開封，那股從心底蔓延而上的絕望，令她心死。
李煜眼睛流出了淚水，自從來到了這個地方，他也是這樣的心情。
他每日每夜都在思念着自己的故鄉，恨不得永遠地沉淪在那夢境之中。
“我理解您的感受！”
李煜也陷入了巨大的傷感之中。周圍吹過一陣風，似乎都帶着悲戚之感。就算現在刮起再大的狂風，也不能将圍繞三人那股悲戚的的氣息沖散。
“我也好想回江南，我也好想回江南，我沒有一天想待在開封，我在夢裏夢到的都是青山綠水，小橋人家，江南煙雨，天水成碧，然後每次醒來我都是發現自己在開封。”
就算開封城也算是十分繁華，在李煜的眼裏，哪裏能夠比得上自己的江南呢？
江南，處處都寫着柔情，處處都寫着浪漫，是他的故國所在。
徐蕊和李煜，此時兩人各自滿臉淚水，傾訴出了自己內心傷痛的話語。
這兩個同一時代的大文豪，就這樣，相對而立，泣不成聲。
這是靈魂的碰撞。
一個是天下第一詩人，一個是天下第一詞人。
這樣一個場面，令周女英發自心腑地動容。
徐蕊凄然一笑，說道：“李煜，您是天下第一詞人，卻也在這裏受辱，我們真是太可笑了！”
李煜同也笑了，笑容凄然到了絕地，他回道：“花蕊夫人，《花蕊夫人宮詞》百首我曾讀過。您的詩清麗脫俗，唐亡以後無人能比。後世都會歌頌您的美名。您是天下第一詩人。”
李煜當別人尊稱他為千古詞帝時，他的內心是寵辱不驚的，不過也算是接受了這個稱謂，畢竟他自認為在文學方面的成就算是極高的。可是，他由衷地十分欽佩眼前這個文豪。發自他真心。
徐蕊嘴角挂起了一抹凄涼的笑意，念道：“五雲樓閣鳳城間，花木長新日月閑。三十六宮連內苑，太平天子住昆山。”
“會真廣殿約宮牆，樓閣相扶倚太陽。淨甃玉階橫水岸，禦爐香氣撲龍床。”
“龍池九曲遠相通，楊柳絲牽兩岸風。長似江南好風景，畫船來去碧波中。”
“東內斜将紫禁通，龍池鳳苑夾城中。曉鐘聲斷嚴妝罷，院院紗窗海日紅。”
徐蕊唇角微微向上勾起，而眼淚撲通撲通地往下掉。
“《花蕊夫人宮詞》早已成過去，我永遠回不到那個西蜀，那個皇宮。”
最悲痛之事莫過于将已經失去的最美好的東西撕裂開來，讓人血淋淋地看着。
昔日的美好，已成過眼雲煙。要再次回到當日場景，只能在午夜夢回。
三人手抓着手，瘋狂地痛哭了一天。後徐蕊方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