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李恪蒙冤(下)
第五十八章 李恪蒙冤(下)
蘇東坡說過一句經典的名言,說是“古之立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志。”這話說得很勵志,但未必實用,有的人确實因有才有志而出人頭地,但也有更多的人是因出人頭地才變得有才有志,所以這兩者間并不具備絕對的因果關系。
成大事,最關鍵的是你要具備卓越的洞察力和高人一等的心術權謀,屈原為何會被楚王流放?蘇轼為何會遭烏臺詩案?空有才華,不懂得陰謀算計,縱橫捭阖的人,要想在官場中混得好,難上加難哪。
而李恪恰恰就是這樣的人,這場大禍突如其來,他毫無準備,被李承乾三言兩語說得心灰意冷,以為父皇真要殺自己,便想以死全孝悌之義。
他雖仁義,李承乾可絕不會因此而心軟,這個機會于他而言,那可真是千載難逢,此刻他早已急不可耐,只想一劍将李恪刺個透心涼。
正欲下手之際,斜刺裏忽地閃出一道寒光,“啪!”一聲脆響,一支飛镖正打在刺出的劍身上,镗啷啷将劍打落在地。
李承乾被震得虎口發麻,呲牙咧嘴地捂住手腕,驚叫道:“什麽人?”
一個俊俏的女孩子提着一把柳葉彎刀,笑盈盈地從一側的屏風後走了出來。
李恪一看,驚詫道:“公主?你怎麽來了?”
阿史那雲的俏臉微微泛紅,“這你別管,你記得欠本姑娘一條命就行了!”
李承乾惱羞成怒,“哪裏來的野丫頭,不知死活,竟敢阻擋本太子,我看你分明是李恪同黨,識相的,快點束手就擒,不然的話,彈指間便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阿史那雲噗嗤一笑,“太子好大的威風啊,小女子膽子很小的,這麽大的嗓門,真是吓壞我了!”
李恪急道:“太子,你我之事,莫要連累他人,她只是一個突厥公主,與此事毫無幹系,況且她父親還為大唐戰死沙場,你若要傷害她,父皇也不會答應的!”
其實不說或許還好,這一聽說對方是突厥女子,李承乾臉上立刻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公主?被滅了的鞑子也好意思自稱公主?真是恬不知恥,喪家犬跑到大唐來乞食,還不老老實實,不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嗎?今天本太子就是宰了你又能怎樣?”說着,他從地上撿起龍泉劍,向着面前這個身形嬌小的女孩子,大步沖了過去。
李承乾以為自己一個大男人對付個小丫頭片子,還不是綽綽有餘?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阿史那雲根本就不屑一顧,用柳葉彎刀随手一撥,“啪!”只一下又把龍泉劍彈飛了出去,而後,刀尖順勢頂在了他的心口上。
“哎呦呦!鬧了半天,太子你是個廢物啊,冒犯了太子的虎威,小女子好害怕,好傷心的!大唐是太子你的天下,可這屋子可是小女子我的地盤哦!要不要我剃剃你的龍頭,剜剜你的龍心呢!”
Advertisement
“你!”李承乾萬沒想到自己會被個女孩子制住,不甘心,臉漲得通紅,硬撐道,“本太子只是一時大意,被你鑽了空子而已,有本事你放了我,我們重新再來!”
“呵呵,太子的龍皮也是夠厚的,那好吧!”阿史那雲抿嘴笑道,放下了彎刀。
李承乾哪敢動手,瞅準機會,轉身就向門口跑。
阿史那雲也懶得理他,先一刀砍斷李恪身上的繩索,接着反手從囊中扥出一支飛镖,“嗖!”一股冷氣擦着李承乾的耳朵刮了出去,打在了他面前的門柱上。
“啊!”李承乾吓得雙手抱頭,就地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阿史那雲氣定神閑,笑着走過去,踩住他的後背,刀架脖項,“別動!”
“你,你敢殺我嗎!”
“哼,殺你又怎樣?姑奶奶殺你跟殺一只豬有區別嗎?”
方才,李承乾為了方便殺李恪,将所有的侍衛都支開了,現在後悔,再想叫人,為時已晚,只得忍氣吞聲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很簡單,放了李恪,我便饒了你!”
“好,好!我答應你!”李承乾深知自己的性命最重要,其他的什麽都無所謂,所以也沒廢話,立刻同意了。
“公主且慢!”李恪走過來,深施一禮,“在下謝過公主救命之恩,只是若我此時逃走,公主和我都将是謀反的叛逆,這罪過跳進黃河都無法洗清了,我願意随太子回去面見父皇,将誤會澄清,請公主趕快離開,別因我受到牽連!”
“可是,若是皇帝根本不聽你解釋,你該怎麽辦?你這樣不是去送死嗎?”
“若是父皇真的執意要殺李恪,李恪絕無怨言。”
阿史那雲的淚水撲簌簌地淌下來,“不行!我不讓你去!”
“公主又何必如此,父皇一向英明,不會冤枉我的,再說我李恪既為皇子,該去面對的,自然要去面對,又怎能逃避,做貪生怕死之徒?”
“可是,可是,我不管!我就是不讓你去!”阿史那雲急了,手一松将刀撇下,一把抱住了李恪的胳膊。
李承乾在刀下只感到脖頸一涼,“我的個母後!”本能地往邊上一滾,躲過了下落的刀刃,爬起來,他就覺得頭皮發麻,腿肚子轉筋,瀝瀝拉拉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呃,真敢下手啊!”他哆哆嗦嗦地站在一邊,也不敢逃跑了,“你,你,你們要幹,幹,幹什麽?”
“太子,你不要緊張,我跟你走。”李恪輕輕掙開阿史那雲的手臂,走到他跟前。
阿史那雲一臉落寞地看着李恪離去,淚水模糊了雙眼,心中的痛楚無以言表,她清楚自己的任性在這裏根本無濟于事,想哀求,卻只能無語凝噎。
李承乾的恐懼還沒過勁,“你,你此話當真?”邊問邊偷眼瞄着後面的阿史那雲。
“當然。”
“那好,你讓你身後那丫頭片子快走!”
李恪轉頭看向她,“公主,我意已決,你還是快走吧!”
阿史那雲不再答話,只顧掩面抽泣。
“走吧,老三!”李承乾見那丫頭沒什麽動靜,一心想逃離是非之地,忙不疊帶着李恪向大門走去。
剛走了兩步,就聽身後阿史那雲的聲音傳來,“李承乾!姑奶奶放你走可以,但你要是再敢中途加害,姑奶奶的飛镖可不是吃素的!”
“好,好,你放心,我絕不害他!”李承乾滿口答應,心說話,“反正回宮後,父皇也不會饒了他,本太子才不會冒這個險。”
兩人出了房間,來到院中,周圍的軍兵見到李恪已被松綁,都驚詫不已。
李承乾裝模作樣,假惺惺地掩飾道:“啊,李恪雖犯了法,但畢竟也是本太子的兄弟,我們手足情深,你們誰也不許為難他。回宮!”
衆軍士領命,押解一幹人犯出了王府,回奔皇宮。
李恪趁隙找到管家,問道:“我師姐現在何處?是不是也被抓了?”
“殿下,小姐昨晚就不見了蹤影,我們在府中四處尋找都沒找到,也不知道她去哪了,我正想向您禀報。”
李恪聞言,多少安心了一些,“唉,覆巢之下無完卵,現在看來,失蹤反倒是件好事,但願她能安然渡此難關!”
此時,兩儀殿上,朝中重臣都已到齊,被視為李恪一黨的岑文本和程懷亮也已被捉拿下獄,等候審訊,李世民面沉似水,高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仿佛已經入定了一般,群臣戰戰兢兢,與李恪平日有些來往的,更是惶恐不安,都恨不得立馬撇清幹系,以免受到株連。
魏征可不管那些,率先出班跪倒,“皇上,臣昨晚奉旨到大理寺監牢審問馬從善,也曾與這張小七有過接觸,臣以為張小七此人心性憨直,表裏如一,絕不是大逆不道之人,況且之前他也沒有任何要殺人闖宮的跡象,此事恐另有隐情,請皇上明鑒!”
“玄成,那個張小七,朕也見過,就是一介莽夫,以前他就敢欺君罔上,當面頂撞朕,若李恪在背後唆使,他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可是臣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皇上,可否待抓到張小七,徹底查明原委之後,再做區處啊!”
“你不要再說了,此事朕自有主張!”
“這,唉!”魏征雖然不相信李恪會造反,可是沒有證據,也只能幹着急,無話可說。
片刻後,太子李承乾上殿禀報:“父皇,兒臣已将反賊李恪押到,請父皇聖裁。”
“帶上來!”
“遵旨!”李承乾一招手,幾個侍衛押着李恪走入大殿。
李恪發髻散亂,被反綁着雙手,跪在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凝望着他,身子微微顫抖,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抽動着,語氣低沉,“李恪,你私造龍袍,又遣人入宮行刺,意圖謀反,你可知罪?”
李恪聽得一頭霧水,“父皇, 兒臣冤枉,您這是從何說起呀?”
“事到如今,你還在嘴硬,看看這是什麽!”李世民一甩手,将從裁縫鋪搜出的賬本砸在他面前,“你自己看!”
侍衛将賬本翻到最後一頁,舉到李恪眼前。
李恪大驚失色,連聲辯解:“兒臣豈敢對父皇懷有二心,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兒臣,父皇您明察秋毫,千萬不要中了賊人的奸計啊!”
李世民點點頭,“好,好,好!若是有人陷害你,那你告訴朕,為何朕親封的吳王妃,你那未過門的妻子翟珊會深更半夜地闖進監牢,與張小七會面?為何之後不久,張小七就殺掉馬從善滅口,闖宮行刺?你倒是給朕解釋清楚啊!”
李恪徹底懵了,喃喃道:“父皇,兒臣确實是毫不知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事實面前,你還在裝糊塗,你當朕真的昏聩無能了嗎?李恪呀李恪,枉費朕這麽多年對你苦心栽培,對你寄予厚望,沒想到你表面恭順,暗中卻心如蛇蠍,陰謀篡逆,朕真是瞎了眼,錯看了你這個狼崽子!”李世民愈發激動,罵到極致,眼圈泛紅,聲音也變得嘶啞起來。
“父皇!您不要說了!”李恪泣不成聲。
李承乾見機會來了,趕緊趁熱打鐵,上前勸道:“父皇,三弟謀反,罪行累累,連兒臣都義憤填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以解心頭之恨,請父皇當機立斷,将其處死,以振朝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