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孟

孟

“妖怪。”

秦照霜伸手，将小五頭按在桌子上，讓他閉嘴。

天色暗了下來，老板娘将店內燭火點起“今日就你們幾位客官，所為相逢為緣，不如晚飯一起吃吧。”

大堂裏的四角桌做了一圈人。

小沉安乖乖地靠在秦照霜身旁，等着老板娘上菜。

“都是一些普通菜，各位将就着吃”，老板娘說罷又端出碗藥遞給魏雲中“我看公子一直未語，面色也有些蒼白，想來受不住風雪受了寒，喝完這碗藥休息一晚便可以了。”

魏雲中啞着聲音說了句謝謝，剛欲端起喝，便被人拉住袖子，側頭一看是小五，小五頂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腦袋搖頭，示意不能喝。

“你放心，我若下毒，也是毒死你個沒良心的，魏公子如此可愛之人，我才舍不得。”

魏雲中雖然無法理解可愛二字，但還是朝着小五點點頭，表示老板娘說得對，随後一口飲完碗中的藥。

書生站起身，讓了個位置“辛苦，老板娘便座下同我們一道吧。”

老板娘也不客氣，座了下來。

“還不知老板娘如何稱呼？”

“我姓孟，至于這名，忘了。”

“妖怪，妖怪都沒有名字。”

“我說，大腦袋，你口口聲聲喚我妖怪，即是如此，那你可有名姓？”

裹着一層外袍的小五，腦袋的确大了一整圈，聽到老板娘的話，連忙氣勢洶洶回應“我當然有了，我叫小五。”

老板娘噗嗤一聲笑出聲“小五？這也算名姓，你聽聽人家，按照你的說法，我怎麽覺得你才是妖怪。”

小五着急了，趕忙解釋“我才不是，我排行老五，所以便叫小五，你這妖怪休想誣陷我。”

衆人看着老板娘逗小五，笑出聲，小五看大家都不信他的話，一個人低頭生悶氣。

“不逗你了，你不是妖怪，我是，行不行”

這話說了還不如沒說，猶如哄騙小孩一般，怕是連小沉安都不信，小五再一次郁悶起來，他必須要想辦法證明這個女妖怪。

夜深，小五蹲在秦照霜門口同小沉安眼對眼“沉安，別害怕，我會保護你和秦姑娘”，話畢，便被路過的魏雲中帶走。

“你難道沒看出這幾人中需要保護的只有我嘛？”魏雲中一邊将人帶回自己屋子，一邊搖頭感嘆，難怪沒人信他的話。

......

夢裏是一片荒山，隐約能看到一人影，似乎插着腰大喊什麽，小五還沒有聽清，便就是回蕩在山間的笑聲，畫面一轉，山還是曾經的山，只是早已不荒，滿山桃花将地上鮮血映襯的泛紅，而在桃林間有一人跪在地上哭泣，小五跑上前想要安慰，那人猛地擡頭，竟沒有臉，小五慘叫出聲，從夢中醒來，便看到老板娘立于床前，小五抱緊自己緊張兮兮問道“妖怪，你想要幹什麽”

語罷，突然看到老板娘下半身，一條蛇尾，深吸一口氣，一個激靈從穿上蹦起跑到地上，只見地上一灘綠血，小五驚恐指着地面問道“是魏公子？”

老板娘點頭。

“你居然 ，居然把魏公子吃了？我要替魏公子報仇，看我不打死你這妖怪”，說罷，小五拿起桌上的茶壺對着老板娘砸過去，老板娘一個側身躲開，低罵了句“蠢貨”，随後一個擺尾，将暗藏的小妖殺死，恢複人身，看着小五震驚的樣子，道了句“在昆侖看到蛇不是很正常，少見多怪”，撩了一下垂下的頭發，推門離開。

樓下已經全被秦照霜和陸顏收拾，魏雲中、銅錢、柳延竹三人躲在櫃臺後面，聽着沒動靜了，才探出頭，齊刷刷地同堂中二人比了個手指，表示厲害。

小五從二樓緊跟而下，嘴裏還喊着秦姑娘、小沉安，“秦姑娘，這裏真的有妖，剛剛那女人唰唰一變，就成了蛇”，小五正說得盡性，結果一眼撇到被老板娘扔出來的三人“你，你怎麽還活着？”

魏雲中指指自己，轉頭問銅錢“我是不配活着嘛？”

銅錢沒反應過來，先是點頭，随後立刻搖頭。

小五幾步上前，走到魏雲中身邊上下摸了一番“你不是被老板娘吃了，只剩一灘污血。”

魏雲中阻止小五的手“要吃也是吃你，睡得那麽沉，妖怪舔你的臉都沒知覺。”

“老板娘舔我？”話畢，一卷賬冊扔過來。

“綠色的。”

小五記起老板娘最後殺死的那只綠皮妖怪，惡心地吐出來。

“那是魑，食魂、魄”，陸顏替衆人解釋“那些死在昆侖的人、妖，剛死時魂、魄異常虛弱，且不知歸路，若不小心便被魑吃掉，若沒了魂、魄便真的從世上消失，再無輪回。”

“那這些妖物今夜為何攻擊這客棧？”柳延竹詢問間順帶将桌椅板凳都歸于原處。

“那當然是因為這裏有上好魂體。”

聽到陸顏這句，柳延竹不可思議的問出“你是說，我們這裏有非活物。”

.....

小五看着幾人的目光，試探性指指自己“你們是說我？”随即立刻搖頭，道不可能。

老板娘又扔了一本書過去“我說你真不記得了？”

“我要記得什麽？”

三日前，風雪依舊，老板娘如往常在客棧門口點上燈籠，這樣子那些游蕩的魂、魄便能看到，而她也會在這裏指引着他們去該去的地方，老板娘剛點上，便看到一縷幽藍色的魂魄飄蕩而至，那是一縷生魂：被強行打散了魂魄，而原本應該灰飛煙滅的魂魄竟然殘存下這麽一縷。老板娘便将其帶回好生照養，因着那是當日第五個到來的魂魄，是故老板娘喚他小五。

“誰料，今早我一醒來，便發現你不在了，還以為你被魑吃了？”老板娘越想越氣，自己擔心一整天，這人倒好，回來就張口閉口喊妖怪。

“所以，我現在不是人，而是一縷魂幻化而出？你們都知道？”

秦照霜幾人點頭，柳延竹搖頭 。

銅錢指指他頭上的袍子“你還沒幻化好，腦袋透明着，”那日風吹過，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半透明的人樣。

“那你們，你們還？”還不害怕，還和他說話。

銅錢指指秦照霜和陸顏“秦姐姐，陸顏，青陽山道士。”

“正好，幫忙看看，他為何記憶全無。”

秦照霜從小五那異色眼睛拂去“他這方魂魄能留下，是有人施了法，用靈器锢住，老板娘養魂時，喚醒了靈器。”

“所以這眼珠，便是藏在小五魂內的靈器？”

秦照霜點頭“這應該是一顆種子。”

“長生種，書籍記載，百花神女靈滅為十顆長生種散落人間，此種能孕育精魂”，陸顏想起在書閣中看過的，沒想到世間竟真有長生種。

“長生種喚醒，封了小五所有意識，已便靈魂能快速修複，随着靈魂恢複，他的意識也就慢慢回來了”。

天亮了，客棧大門打開，老板娘指着西面道“從這裏前行一個時辰，便算是真正進入昆侖，昆侖是神山，上古而在，生靈孕育之時便已有仙氣，你們自行保重。”

秦照霜等人謝過老板娘指示，然後又同一旁郁悶的小五道“你的魂魄還需修養，便好好待在這裏。”

小五自知道身份後，便郁悶了，喊了一天妖怪最後竟是自己救命之人，小五看向老板娘，自行将嘴巴上調“老板娘，小五聽您差遣。”

老板娘高冷的回了句“消失。”

“老板娘，我有一事想詢問？”看着幾人走遠，秦照霜開了口。

老板娘倚在門口，輕笑“你是想問柳延竹走進這客棧，我為何不驚訝？我這客棧一般人是看不到也尋不得，但昨夜，柳延竹偏偏撞了進來”，老板娘擡頭看着遠處昆侖山脈，回答道“因為這并不是我第一次見他，從幾百年前開始，每隔幾十年他便會來到這裏，換了身份、換了名姓，但這個人從未變過”，大抵是這裏有他放不下的東西，所以即使輪回轉世多少次，也會來到這裏。

“謝過老板娘昨夜庇護，作為回報，我這裏有個小物件便贈予你”，秦照霜從袖中拿出一物，扔給老板娘，老板娘接過，是乾坤鼎，擋天雷的，老板娘想到再過幾日便是自己脫去妖身歷劫之日，會心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祝姑娘昆侖之行，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