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離心了
第46章 離心了
一行人整頓完畢, 開始出發。
與以往不同的是,多了一輛馬車随行。
看着馬車,王老太太眼裏閃過嫉恨, 對一旁的孫子問道:“那病秧子也要跟着一起?”
沈耀明颔首:“聽說要跟着一起去乾州。”
“這随随便便讓人跟着, 若是起了歹意, 那咋整?”王老太太一臉不贊成, “這些官兵也太心大了。”
“祖母,”沈耀明皺眉,“林将軍他們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祖母現在是越來越蠻橫不講理了, 每天不鬧出點啥動靜肯定不消停,哪怕一天幾次的被官兵警告呵斥, 可轉個頭又故技重施, 也不知是故意折騰人還是腦子有毛病。
陸家那位即使能有什麽想法,也不可能付諸行動的, 不說他有沒有這個膽子, 哪怕有這麽膽子也沒有這個能力, 有這麽能力,也沒必要冒着砍頭的風險去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況且,
朝廷遇到什麽大事, 比如壽誕,比如立太子, 比如新皇登基……而大赦天下, 老實待着還能有機會成為自由人, 若是做出逃跑或是別的不好的事情, 那就等着全家人遭殃吧。
所以, 據他了解,大邕朝建立以來, 那麽多的流放人口,就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
陸家兄妹和那個男人都不是蠢的,又怎麽可能做出……
沈耀明突然愣住,眼神也跟着閃了閃。
“誰知道呢!”王老太太不以為然,“肯定是那小賤人使了什麽手段。”
不然為什麽處處偏袒一家四口?
她想到什麽,眼睛一亮:“咱們不是要去打探消息嗎?你可有什麽法子?”
沈耀明搖頭“還要與父親和母親商量之後才會定下來。”
“成,若是有什麽拿不定注意的一定要跟我說,”王老太太自信的拍拍胸脯,“祖母好歹活了這麽大歲數,吃過的鹽還是比你們多的。”
沈耀明垂眸:“……好。”
找不找她是一回事,但這位向來喜歡說一不二的感覺,他還是要哄着的。
王老太太笑了,她的乖孫就是孝順。
她這輩子有出息還孝順的兒子,有這麽聰明能幹一表人才的孫子,現在落難了又如何?她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沈家還會重新站起來。
想到兒子,老太太去看那輛板車。
沈世仁的傷還緩慢恢複,現在已經結痂,但傷筋動骨的,還需要修養,這一段日子都要在板車上度過了。
對于沈世仁來說,趴在板車上不僅颠的難受,還很丢臉,只要有人看過來,他感覺對方就在嘲諷他的過往。
但,
比起每天徒步走那麽遠的路,趴在板車上還是要舒服很多的。
就是這些推車的人,一個個臉色越來越難看,都适應了這麽長時間,還是這麽笨!
“你們幾個究竟在幹什麽!”王老太太不滿的咒罵:“這都幾天了?還是這個樣子,一個個的,沒吃飯嗎!”
老太太心裏早就窩了一股火,現在看到這些玩意兒要死不活的樣子,當即怒了:“養你們有什麽用!”
沈昱幾人的臉色都很難看,他們每頓就一個饅頭吊着命,哪像這位老太太天天吃好喝好啊。
沈昭率先不幹了,他道:“是啊,我沒用,還是留給能幹的人來吧。”
說完,松開板車的把手,攙扶着自己的姨娘朝前面走去。
他們一天天的那麽辛苦,到了這些人嘴裏還是沒用的東西,那他們還死乞白賴的留在這裏幹啥?蓮姐說的對,都流放了,誰比誰高貴?
“姨娘,我們之後也跟蓮姐他們一樣吧。”
從那天鬧翻之後,沈玉蓮就跟自己的姨娘單方面脫離了沈家,王老太太拿他們沒法,揚言要将他們逐出沈家。
若是以前,這話确實能唬人,沒有家族的的女子在外面很難生存,但現在沈家已經倒了,他們都是流放煩人,沈玉蓮一點也不害怕,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他們真的說到做到把他們分出去。
本來,他們的計劃就要成功了的。
可惜,被沈耀明攔住了。
有一就有二,如果,真的把人給趕了出去,其他人有樣學樣怎麽辦?現在不比以往,這些人的翅膀硬的很。
那個人也就罷了,其他人,絕對不能開這個先例。
沈昭的生母叫徐念薇,一直都很受沈世福的寵愛,當時對這個男人也是有幻想的,但沈家出事之後,她看清了這些人的嘴臉,也真正意識到,自己在那人的眼裏不過是一個玩意兒,而兒子,不過是男人風流的産物罷了。
這麽多年,能夠一直得到沈世福的寵愛,就證明她不是一個蠢的,很快認清現實,也教導兒子不要任性。
這個時候,想辦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兒子說的對,留在沈家不僅得不到任何好處,還要被各種磋磨,還不如學着玉蓮母女那樣。
反正,吃喝用度都是朝廷給的,沈家也不可能在他們身上花一個銅板。
想明白了,她點頭:“我們走前面去。”
安全起見,還是離這些人越遠越好。
“念薇,昭兒,你們去哪裏?”沈世福趕忙喊道。
只要自己開口,那兩母子會第一時間來到自己的身邊,各種讨好賣乖,但是今天,那兩人明明聽到自己的聲音,卻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還越走越快,沈世福當即就不樂意。
“娘……”他看向自家老娘,都怪娘,每天罵罵咧咧的,搞得大家都有怨言。
板車還要靠他們推呢,都走了怎麽辦?難道要他們自己親自動手嗎?
這些天他們已經很倒黴了,推車推的他痛不欲生,想到以後每天都要這般,他恨不能當場死去。
“反了反了!”王老太太沒想到自己就随口說兩句,這一個兩個居然敢跟自己甩臉子,真以為她收拾不了嗎?
沈昱幾人相視一眼,從對方的目光中都看到了蠢蠢欲動。
王老太太扭頭就看到幾個玩意兒在眉來眼去的,當即怒道:“你們幾個看什麽看!沒聽到前面在催促了嗎?”
“祖母,我,我渾身好痛,是不是要死了?”
“老太太,我胡搜你很一點力氣也沒有。”
“……”
幾人故技重施,反正堅決不會老實聽話就是。
“祖母,您別生氣!”見老太太又想罵人,沈昱突然嗓門放大,“我們歇歇就好。”
板車上的沈世仁皺眉,這才剛起床,還沒出發就要休息,真不會被兵役甩鞭子?
他正準備開口,便聽到不遠處傳來爆喝聲:“你們還在做什麽,趕緊跟上!”
大家趕緊做鳥獸散,哦不,沈世福幾人趕忙離開板車旁邊。
這幾天的教訓告訴他們,這個時候不能往上湊,否則,這大半天就脫不了手。
只可惜,他們想到了這點,沈昱幾人自然也考慮到了,他們早就不動聲色的站在他們的身側,第一時間擋住了退路。
沒法,在兵役的鞭子威脅下,只得屈辱的站回板車邊,認命的幹活。
沈晖朝沈昱眨了眨眼睛,下次繼續。
沈昱回了一個眼神,他還是想學玉蓮和沈昭那樣,娘子身體不好,他想在她身邊陪着。
他的視線落在板車上,眼神暗了暗。
陸明修親眼看了沈家的鬧劇,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陸瑤:“那個老虔婆還這麽嚣張?”
還有王雅蘭沈耀明他們,真沒把庶出當然看啊。
他本來以為對方只是單純的針對小妹一家。
“這才哪到哪?”陸瑤嗤笑,“已經是收斂後了。”
陸明修:Σ(⊙▽⊙\"a
他是真的震驚到了。
也不看看自己當前的處境,還整的二五八萬的,等到這些人甩手不幹,有他們哭的時候。
哦不,他們已經要哭了。
陸瑤嘲諷:“他們還覺得自己是香饽饽呢。”
畢竟手裏有錢,底氣足。
“哥你說,若是錢沒了,他們會怎樣?”陸瑤突然有些好奇。
陸明修愣怔片刻,随即道:“應該不會吧?”
不過,
“那肯定是一場好戲。”
陸瑤兄妹沒想到,他們随口說說的一幕,在不久的将來真的出現了,那個震驚和不可置信,以及……暗暗的爽。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一行五人混在大部隊裏面走着,一邊走一邊聊天。
“哥,你去馬車上。”陸瑤看着一定要跟在他們身邊的男人,再一次催促道。
陸明修敷衍的表示自己這幾天在馬車上快要颠散架了,他得緩緩。
而且,他身體不好,要多活動。
陸瑤:“……”
他哥什麽時候這麽能說了?
陸明修不想上馬車,他想陪着小妹他們一起。
作為一起長大的小妹,陸瑤又如何猜不到兄長的心思?
榮晏回看着這兩兄妹,道:“兄長你還是悅悅和皓皓一起,可以教他們識字背詩。”
陸瑤點頭附和:“是啊,哥,兩個孩子可聰明了,可惜我和嵘哥學習有限。”
被委以重任,陸明修覺得肩上的擔子重了,卻更開心了,他也不想着要陪小妹了,點頭說了一聲“好”,轉身回了馬車。
兩人看着兄長離開,松了一口氣。
陸瑤還真怕他真的跟着走很遠的路,到時遭罪的還是他自己。
她看向自家男人:“還是你有辦法。”
榮晏回笑笑:“兄長的學識很好,有他教導,好好和悅悅肯定能學到不少。”
如果按照瑤妹知道的故事走向,他們很快就能赦免,那他就要早些為以後做打算了。
不過,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這個大舅哥不顯山露水的,居然這麽厲害,能夠在短時間內與林将軍說上話,并且還讓對方同意帶着兩個孩子上馬車。
他們自己不用走路,他和瑤妹都欣喜若狂。
不用抱着兩個孩子,他們也輕松了不少。
為了給自己打掩護,陸瑤他們身上也拎着一個小包裹,想要什麽東西,就借助包裹的遮掩。
陸瑤想到什麽,一拍腦門,“我這只顧着高興了。”
她沒有給孩子和兄長準備點吃的。
“沒事,晚些時候再給也來得及。”榮晏回安慰。
現在才剛出發不久,待會兒再送去也不遲。
只是,
沒等陸瑤他們送東西過去,陸明修這邊先給他們送水和吃食過來了。
陸瑤:“……”
要不他們怎麽會是兄妹呢,這心有靈犀不點都通。
“哥,我們身上也有。”說着,在包裹裏面掏了掏,拿出一個小包裹遞給他,“待會兒你與孩子他們一起吃吧。”
陸明修視線定定的看着她和榮晏回,陸瑤被看得心虛,“哥……”
“我先收着,以後別這樣了。”陸明修沒再說什麽,接過包裹和他們剛喝過的水囊,離開了。
榮晏回看着兄長的背影,有些擔憂:“瑤妹,兄長是不是知道什麽?”他總覺得對方看他們的眼神有些不對。
陸瑤點頭:“他應該有所懷疑,但不知道具體的。”
自己是帶着記憶出生的,那時候自己兄長天天與自己在一起,肯定發現了什麽,後來,爹娘出事的時候,慌亂間,她顧不得其他,當着他們的面拿了一些東西出來……兄長什麽都沒有提,也沒有問,只是為了保護自己。
“兄長是可信之人,但外面人多眼雜,還是要小心一些。”榮晏回道。
這個時候的人們對鬼神很敬畏,但若是身邊有誰有什麽特別的,他們只會覺得是異類。
陸瑤點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現在有家有室有愛自己的丈夫,可愛的兒子女兒,還有疼愛自己的兄長,可不能因為大意帶來不可預估的災難。
中午,他們依然在一處地勢平坦,周圍有水源,還方便打獵的地方停留。
看着陸明修将雲皓和忻悅兩個孩子從馬車上抱下來,其餘的犯人都震驚中帶着不可置信,尤其是也帶着孩子的幾戶人家,當即就找了負責的兵役詢問情況。
伍校尉聽了這些人的話,翻了個白眼:“人家兄長願意陪同,你們若是不服氣,也可以讓家裏的親人來啊。”
“可是,都沒有這樣的先例啊。”有人小聲道。
伍校尉嗤了一聲:“那你們告訴我,律法可有規定?”
“沒有先例,也沒有相關規定,那現在的安排,算違規嗎?”
衆人:……自然是不算的。
流放這麽兇險可怖的事情,沾親帶故躲都來不及,誰還會上趕着跟着啊?又不是傻子。
伍校尉指指陸明修所在的方向:“那就是你們嘴裏的傻子。”
衆人:……
“自己血親做不到,就不要埋怨人家兄妹情深,”伍校尉道,“若你們也有親人願意舍棄京城的繁華跟着你們去偏遠之地吃苦,我們将軍絕不阻攔。”
“既然做不到,那就別埋怨別人做的太好。”
衆人沉默。
他們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