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嫉妒到發瘋
第30章 嫉妒到發瘋
他說,他讨厭他。
奚玄卿從未被倉靈說過“讨厭”這個詞。
無論是三百年前,他在凡塵境做奚暮的時候,還是九天境上,他做神尊時。
倉靈再難過,再傷心,也只會覺得奚玄卿只是忘了他。
哪怕那時候,他不再多看他一眼,捂在懷裏寵着的換成別人,甚至為了新寵輕他、賤他、欺他、辱他,他都不曾如此厭惡他。
從什麽時候開始,絕望到放棄一切呢?
是他焚他翎羽,公開審判他的時候。
還是他只将他當作奚暮的替身,徹底将如今的他,和三百年前的他區分開的時候?
可這些都不該出現在涅槃劫中。
這個時候的倉靈早已不記得過往種種。
奚玄卿一直堅定地認為,他們還有從頭來過的機會。
可他看着倉靈怒視他,厭憎他,咬牙切齒地對他說“讨厭”時,他再也騙不了自己。
即便沒有記憶,倉靈對他的厭惡也已經烙進靈魂中。
就像他在弱水之中,托舉起小鳳凰的神魂時,小鳳凰本能地抗拒他,寧願扇着飛不起的翅膀,溺死在弱水中,也不願被他再度捧在掌心。
奚玄卿眼睜睜看着倉靈護着另一個男人,眼睜睜看着倉靈對另一個人心疼又着急,看着倉靈手忙腳亂為其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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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為了另一個人。
那個人擡眸看了奚玄卿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恍惚,看錯了眼,還是奚玄卿已心魔熾盛到對另一個自己産生了敵意。
否則,他為何會覺得奚暮眼底藏着挑釁?
這個世界的奚暮,真的是他的另一半石身嗎?
他真的要輸給另一個自己嗎?
無從辯證。
奚暮心口的傷被倉靈捂着,鮮血從指縫間流淌出。
傷口之下,那顆心到底是不是鳳凰心,奚玄卿無法确認。
他眼睜睜看着倉靈攙扶奚暮離開。
他想帶走倉靈,可倉靈回眸瞪了他一眼,雙唇開合,似說了什麽,奚玄卿耳邊嗡鳴,聽不清,但料想也不是什麽好話。
……
倉靈攙扶着奚暮,回到他的小木屋。
小木屋破敗老舊,門一開,就是嘎吱一聲,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坍塌。
只內裏收拾地很幹淨。
逍遙宗是有頭有臉的大宗門,弟子所居的院落本不該如此蕭條。
但奚暮是外門弟子,沒有家底淵源,沒有驚豔天賦,他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拜入逍遙宗時,也不在乎待遇,即便大多數時間要做砍柴挑水的雜活,修煉的時間和宗門能給予的指導少的可憐,也無怨言。
倉靈扶着他在床邊靠着,急得滿頭大汗。
“傷口是不是要先清洗?爐子在哪兒?我去燒水,還有藥膏呢?你放在哪裏了?”
小木屋內可謂家徒四壁,一眼望去就那麽幾樣東西。
唯一的櫃子被倉靈打開,翻找許久,也沒瞧見什麽傷藥。
見他急得團團轉,奚暮輕咳一聲:“倉靈,你過來。”
倉靈盯着奚暮腰間的布袋,一扯開,裏頭果然有一瓶傷藥,就是上次奚暮給他雙腕塗的那種。
他剛揭開瓶蓋,就被奚暮連瓶帶手一起握住。
倉靈茫然地眨了眨眼。
奚暮默默揉開藥膏,往倉靈疤痕已經很淡的手腕上塗。
“我用不上這個,留給你的,你這雙手,不要留疤。”
倉靈眼眶一紅,氣惱地推了奚暮一把,見對方牽扯到傷口,眉心緊皺,又慌忙地湊過去,滿臉驚慌失措。
“都什麽時候了,你受傷了,還管我有沒有疤。”
“……”奚暮默了片刻,雙眸閃避,有些窘迫:“就這一瓶。”
倉靈心再大,也明白過來了。
奚暮很窮,沒有傷藥,即便受傷也舍不得塗藥膏,只想都留給倉靈。
倉靈眼眶一熱,嗫嚅道:“你受傷了啊!先用,我可以找……”
他本想說可以找奚玄卿要。
可一想,他都将人得罪了。
何況,現在讓他去用奚玄卿的東西,他會覺得膈應。
兩人都沉默了。
奚暮想的則是,以前的自己選擇留在逍遙宗,不在乎窮困潦倒,也不豔羨錦衣玉食,可如今的他要照顧的不只是自己一人,他還要照顧倉靈。
眼看着那一指深的窟窿汩汩淌血,不用藥是止不住的,倉靈咬了咬牙,一把将奚暮推倒在床上,壓着他,就把藥膏統統給他塗上,一點不剩。
血總算止住了。
天色漸漸昏沉,屋內只有一盞廉價油燈幽幽晃動。
奚暮望着倉靈倒掉血水,擰幹帕子,笨手笨腳地給他清洗幹淨,包好傷口,心底酸澀。
他給不了倉靈更好的生活。
即便師叔祖對他敵意再大,對倉靈的好卻作不得假。
猶豫着,奚暮終是啞聲道:“倉靈,你不要怪師叔祖,他對你很好。”
倉靈瞪了他一眼。
“……”奚暮嘆了口氣。
想了想,又說:“這樣吧,我下個月去秘境試練,運氣好,說不定能淘到一些秘寶靈植,若是足以換一筆錢,我就帶你出去玩一段時間好不好?”
話是這麽哄的。
想的卻是:自己在逍遙宗學不到什麽東西,又惹來師叔祖的莫名敵意,這麽下去,他是照顧不好倉靈的。
他真的……太窮了。
他需要離開這裏,去那些兇險的秘境中掙一掙身家。
若是能活着回來,他一定來接倉靈。
倉靈眼睛一亮:“不用等以後!我現在就可以和你走!”
奚暮一愣。
“師叔祖已收你為徒,你已算是逍遙宗弟子,同我這個可有可無的外門弟子不同,師叔祖他……不會允許你離開的。”
說到這個,倉靈就來氣。
他鼓着腮,雙眉一擰,氣呼呼道:“我離開,幹嘛要他允許?那是他騙我的!他不是我師父,有名無實而已。”
眼見奚暮困惑,倉靈毫無保留地将一切都告訴奚暮。
從他出生時,便害死雙親開始,說到井底困鎖十餘年,說到被架上柴火堆焚燒,卻燒不死,說到有人告訴他,他活着就是惡心,他該被超度才能解脫,說到遇見奚玄卿,本以為可以被超度,沒想到稀裏糊塗被收徒。
他盯着那盞顫巍巍的燭火,漫不經心地傾訴一切。
他自己倒不覺得多傷心,一雙琥珀色的眸平靜無波。
偏偏一轉眸,愣住了。
“奚暮,你哭了嗎?”
“……沒有。”
“騙人,眼睛很紅,都有水光呢。”
“……”
少年歪了歪頭,想起那日奚暮對他說的話,擺出一副大人模樣,諄諄教導:“你教我,疼要說出來,那你傷心難過,也要說出來。”
“我疼,說給你聽,你說你心疼我,那你傷心,也要同我說,我也心疼你。”
少年雙手捧着臉,笑眯眯地看着他。
奚暮再也沒忍住,一把攬過少年的肩,擁進懷裏。
嗓音沙啞:“好。”
珍之又珍,慎之又慎。
明明他傷口血氣很重,是倉靈不喜歡的味道,這下貼着那傷口,小心翼翼生怕壓着,倒是不厭惡血氣了。
奚暮想起什麽,又對他說:“超度?那你現在……”
倉靈搖了搖頭,笑道:“不想了,以前覺得活着沒意思,活着就是惡心,但現在……”
他将臉埋進奚暮頸窩,輕輕蹭了蹭。
好溫暖啊……
“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活着就很好。”
奚暮心中觸動,那些情緒不知如何言表。
但提及“超度”,他眉頭又皺了起來。
“為何師叔祖說能超度你?超度明明是佛子能做的事,修仙之人并不能……”
倉靈懵了,瞪大眼睛:“他騙我?”
倉靈更生氣了!
怎麽可以騙人呢?
見他胸膛起伏得厲害,怒極攻心,奚暮連忙安撫:“這也不全是壞事,若你遇見的不是他,而是某個佛子,我恐怕……就遇不見你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
但倉靈還是生氣。
他想,他不要被奚玄卿騙了,他要離開這個地方,和奚暮一起!
夜已深。
此處偏僻,只有堆積雜物的貨倉,平日不會有人靠近。
周遭孤冷凄清。
那間映着幽微燭光的小木屋卻熱鬧,隐隐傳來歡笑聲。
奚玄卿倚在一株柳樹邊,幾次躊躇,最終還是沒進去。
直到後半夜,木門嘎吱一響。
少年推門而出。
一擡眼,就瞧見一身白袍,孤影茕茕,孑然獨立的奚玄卿,朝他望着。
指尖血已經洗幹淨。
就像今天下午的事沒有發生一樣。
倉靈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眼燭火已熄的小木屋,不想吵醒奚暮。
只低聲道:“先回去。”
奚玄卿愣了下,本以為倉靈趕他走,直到看着倉靈并未轉身回木屋,而是往醉仙山的方向去,心下一喜。
像往日一樣。
倉靈的寝居中擺滿了仙露靈果,都是最新鮮的,昨日未吃的都被換掉了。
榻前珠簾串的都是絢爛缤紛的寶石,錦屏也是玉蠶絲繡的,就連桌椅都鑲嵌着琉璃玉器……
一直簡素的林間竹屋,自倉靈搬進來後,早已華麗成宮殿般。
只因為奚玄卿知道,他的小鳳凰喜歡寶石,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倉靈卻覺得,這些東西冰冷冷的,沒有奚暮小木屋裏的竹編藤椅坐着舒服。
倉靈坐在軟塌上,仰頭看着奚玄卿,似在醞釀如何開口。
奚玄卿卻搶在他之前,一掀袍擺,單膝着地,捧着他足踝擡起,脫掉靴襪。
倉靈愣了下。
便見奚玄卿不知從哪兒弄來一串綴着金鈴的紅線足鏈。
要解開他腳踝上那串舊的,拴上新的。
倉靈一激動,本能地擡足,想縮回去。
卻不想,意外踢到奚玄卿的手。
踹掉了那枚精致的足鏈。
不知道那金鈴是什麽材質,或許是琉璃,響聲清脆,摔得四分五裂時,聲音更是好聽。
它就那麽靜靜躺在地上,光華盡失。
倉靈蜷縮在軟塌上,抱着膝蓋,掌心護着腳踝上那串劣質的金鈴。
那是奚暮給他系上的。
他稀罕得緊,寶貝得緊。
奚玄卿盯着那串壞掉的金鈴,看了許久才拾起,低聲說:“我去重新做一串。”
“我不要!”
倉靈眼尾通紅,警惕地瞪着他:“我讨厭你!”
奚玄卿手一顫,剛拾起的金鈴又摔在地上,徹底粉碎。
“我就是喜歡奚暮!我不要做你徒弟了,我也不要超度了,我要和奚暮在一起,我要走!”
寝居內的燭火并未點燃,只有鑲嵌了滿屋的鲛珠,散發出幽幽冷光。
那些光映在奚玄卿身上,無比冰涼。
側身而立的男人,垂睫凝視那串足鏈屍骸,半邊臉都掩映在暗處。
倉靈禁不住往後縮了縮,又盯着奚玄卿身後的門,看了好幾眼。
“走?”
奚玄卿聲音驟冷。
那雙桃花眼同奚暮一般無二,偏偏睨過來時,令人渾身觳觫,冷地像是從寒冰潭水中撈出來的一般。
倉靈咽了咽喉嚨,密密麻麻的恐懼爬滿全身。
又望了半阖的門好幾眼。
砰——
倉靈肩膀一跳。
像一陣勁風刮來。
門徹底阖上。
沒了月光,屋內更暗了。
“你要去哪兒?”
“……”
“想去哪兒,我陪你好不好?”一身寒氣斂下,奚玄卿溫柔地說:“倉靈,你想去哪兒都可以,我陪着你。”
那張臉明明在笑,唇角揚起,弧度都控制得極好。
像極了奚暮。
可偏偏眼底的寒芒藏不住。
即便是極致的模仿,也劣質得很。
倉靈在發抖。
他自己就是個小怪物,只有別人怕他,他沒怕過別人。
可偏偏,這個看起來仙風道骨的人,比他這個天生魔種還要吓人。
那只今日還沾過奚暮鮮血的手,忽然落在倉靈鬓發上。
倉靈一激靈,想躲。
卻又撞進奚玄卿臂彎中,被對方輕輕抱着。
他閉上眼睛,咬着牙,抱着膝蓋不敢動。
奚玄卿溫柔的聲音,直往他耳朵裏灌。
“乖一點,我會對你好的,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找來。”
“那些靈果吃不完,蜜露喝不盡,錦衣玉食,尊崇地位,我都可以給你,只要……別離開我。”
他模仿地很像。
像極了奚暮。
偏偏,倉靈能聽出區別。
奚玄卿似乎不生氣了,嗓音溫和,輕笑道:“哪有吃飽喝足就跑了的道理?”
倉靈咬緊牙根,閉了閉眼:“可那些,不是我找你要的,是你自己要給我的,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奚玄卿沒有正面回答,又道:“你的身份你心底清楚,飛虞城的人,魔族的人,都在找你,外面很危險,離開我,你會很不安全。”
頓了頓,又說:“他修為低微,護不住你。”
倉靈被逼急了。
恐懼也抛諸腦後,一把推開奚玄卿。
“我不!”
“我本來就是要死的,我找你給我超度,可你騙我,一直在騙我,你是修士,不是佛子,你根本不會超度!”
他赤足踏在冰冷地板上,往後退,後面就是緊阖的門。
“倉靈,回來。”
倉靈一轉身,拉開門,就要往外跑,不慎踩在那串破碎的琉璃足鏈上,腳底一陣鑽心的疼,他沒踩穩,一個趔趄,就要跌倒。
雪嶺松香萦繞鼻尖,倉靈睫毛在顫,卻不敢睜眼。
他被奚玄卿桎梏在懷中。
只能顫抖着,恐懼着問:“你是要鎖住我嗎?就像他們将我鎖在井底一樣,從小鎖到大。”
奚玄卿心口一顫,卻不願放手。
“不是鎖,是想保護你。”
倉靈搖頭,眼底一滴滴往下墜,雙手抵在奚玄卿胸前,竭力拉開距離。
奚玄卿太吓人了。
倉靈知道他不會傷自己,卻又開始擔心,他會傷奚暮。
今天,他還要挖他心呢!
倉靈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我留在你身邊,你可不可以不要為難奚暮?不要挖他的心。”
為什麽要提別人?
即便那個人,或許是他的另一半石身所化。
他惱怒,可他又不敢再刺激倉靈,只得緊了緊臂彎,牢牢抱住倉靈。
“好,我答應你,不為難他。”
倉靈睜開啜淚的眼:“你發誓,不傷害奚暮,否則……否則你不得好死!”
這般毒誓……
于修仙之人而言,誓言不可輕易諾,極容易一語成谶。
偏偏倉靈期待着看向他,眼底的期待又一點點散去,漸漸轉成失望。
奚玄卿緊了緊擁抱,深吸一口氣:“好,我發誓,心魔誓可以嗎?我不傷害奚暮,否則教我不得好死。”
倉靈終是松了口氣。
一言不發,渾身僵硬地縮在奚玄卿懷裏。
奚玄卿滿腹悵然,無從訴說。
思忖良久,終是道:“倉靈,我并非無端要去傷他,我有我的道理。”
倉靈悶悶地“哦”了聲。
對他的滿腹心事,并不感興趣。
只時不時望着窗外,似乎在期待天亮,等奚玄卿去宗門處理事務,他就可以掙脫。
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奚玄卿哪裏看不出呢?
卻也只能裝作看不見。
他靜靜地将他抱在懷中,擁了一夜。
直到倉靈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奚玄卿才出門,去了趟山下逍遙宗。
等到倉靈醒來,早已天光大亮。
見身邊無人,他松了口氣,連忙往山下趕。
他敲開奚暮的小木屋,開門的卻不是奚暮。
倉靈愣了許久。
對方問了他好幾遍,有何貴幹。
他才反應過來,探頭往屋裏看了看,沒有第二個人。
“奚暮呢?原本住在這裏的那個人,他一直戴着面具。”
那人道:“哦,你說他啊,他已經被逐出宗門,天不亮就離開了,這裏現在歸我住,你還有事嗎?”
被逐出宗門?
不是說歷練嗎?而且是下個月。
為什麽會被逐出宗門?
倉靈喉嚨發哽,又問了句:“他離開是去哪兒?”
“這我就不知道了。”
小木屋關上了門,裏頭沒有奚暮。
倉靈不相信奚暮真的可以不告而別,他去了兩人常去的湖畔,呆呆坐在草地上,望着湖面。
從日升等到夕暮,從日落等到月升。
奚暮都沒有來。
明明只是不告而別,倉靈卻覺得心口好痛。
才一日不見。
就像是……已經等了幾百年,都等不來。
為什麽會被逐出師門?
為什麽恰是這個時候?
他越想越恐懼。
更怕奚暮出意外。
可明明,奚玄卿已經發誓,不會傷害奚暮。
倉靈不想回醉仙山,可他不得不回去問清楚。
“是不是你?你趕走了他!”
奚玄卿微怔。
想解釋什麽,可倉靈雖是在問他,那雙眼卻已篤定,惡狠狠地瞪着他,已是水火不容。
無論他說什麽,倉靈都不會相信他。
就像以前。
他做九天境神尊時,根本不會相信一個滿身罪罰,身份低微的妖犯一樣。
真相如何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信他。
這才是因果,這才是報應。
既如此,若無法取信倉靈,他也要将他捆綁在身邊,直至涅槃劫世界結束。
他要他的小鳳凰順利渡劫,重新活過來。
即便以後是恨他的。
也沒關系。
就算沒有愛,一直被恨着,也是好的。
愛和恨一樣,要用盡全身力氣。
奚玄卿苦澀地笑了笑:“我只答應你,不傷害他。”
倉靈:“你承認了?”
奚玄卿又笑道:“你該踐行你的諾言,留在我身邊。”
倉靈讨厭死他了。
可他反抗不得。
那些人都說他是魔種,說他終究有一日危禍蒼生。
可他算什麽魔種啊,他根本打不過奚玄卿。
“我和你,其實相遇并非偶然,你我緣分前世已定,我來此間,便是為了尋你,我們曾經……”
奚玄卿絮絮叨叨地說着前塵過往。
只挑着美滿的說,選擇性地将那些不堪遺忘。
奈何倉靈無動于衷。
像是失聰,聽不見,像是失明,看不穿。
心心念念的只有奚暮。
若是同他争吵,他或許還能得到些許靈動的反應。
可現在的倉靈,就像是被他抱在懷裏的布偶娃娃,沒有靈魂一般。
貪嗔癡恨,一點點浮上心頭。
人生八苦,求不得……
求不得……
為何求不得?
倉靈眨眼轉眸時,一瞥那雙桃花眼已轉成猩紅,心底觳觫,卻來不及逃。
下唇被狠狠齧咬住。
一手握着他腰,一手扼住他後頸,就那麽落下了吻。
說是吻,倒不如說是在咬。
倉靈沒被誰吻過,也不懂什麽是吻。
他第一反應,以為奚玄卿要吃了他,撕開獠牙,齧咬他,從唇開始,一點點吞吃入腹。
他怕極了。
唇齒間漏出嗚咽,眼淚一滴滴墜落在奚玄卿臉上。
才教對方回過神。
猩紅漸漸褪去,倉靈那雙啜淚的眼,便是最鋒利的刀子,一把紮進奚玄卿胸口。
“……對不起,”奚玄卿哽着喉,臉埋在倉靈頸窩,一直說着對不起。
怪物不咬他了。
倉靈便從驚恐中清醒過來。
他垂眼,便看見奚玄卿最為脆弱的脖頸。
此刻,毫無防備。
一記手刀下去,幹脆利落。
環在他腰間的手一軟,徹底松開。
現在不跑,更待何時?
他要去找奚暮!
倉靈一把推開男人,拉開門就跑,剛走兩步,卻又回頭。
看着躺在地上,暫時昏迷的奚玄卿,他眉頭皺了皺,目光瞥向燈臺。
燈臺上插着蠟燭,拔掉蠟燭後,是一枚粗壯的針,頂端尖銳鋒利,足有倉靈小臂那麽長。
是這屋裏唯一的利刃。
倉靈望向昏迷的奚玄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