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跑掉了
跑掉了
阿娜爾并不是特別喜歡星星。
她幼年時曾在養父的膝上和他一起觀看星空，納菲斯問過她星星的樣子，女孩的手指煞有其事劃過眉眼，比劃出一個彎彎的輪廓，最後她按住嘴角向上提起，露出稍顯滑稽誇張的笑容。
“星星的排列很漂亮，像是正在微笑的面具”。
占星術士會說，提瓦特的星空會映照出所有人的命運，阿娜爾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會為此好奇自己的命運麽？
卻也不會。
對于阿娜爾來說，這方面的探索必須要到此為止了。
既定的命運，等同于“被神明注視”。
雖然沒有神之眼的回應，而且她也并沒有期待着這種“注視”；那絕對不是什麽美好的體驗，人類只是玩具，是蝼蟻，是帶着惡意愉悅肆意嘲諷玩弄的對象——只不過這樣的感慨哪怕只是随口一提，怕不是都要被這裏的人當做瘋子關起來吧。
所以說啊，老老實實寫完自己的畢業論文完成教令院學習的最後一步，然後在附近找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作，清淨自在過完這一生，這就是阿娜爾最大的人生目标了。
在這期間，她可以允許忍耐一點小小的波折。
因為新品推出和打折力度不低，天使饋贈的門口此時已經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照理來說黃昏時候才是客流的高峰期，但是這一次門口阿娜爾看見了不少主婦的身影。
阿娜爾想了想，還是上前問了幾句。
“打擾了，這位夫人。”
少女臉上挂了乖巧的笑，輕言細語地問道：“能不能占用您一點時間，問幾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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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生得好，又是年輕姑娘的外表，雖是陌生人但第一眼自然而然先弱了三分警惕性，對方對于突兀搭話的外鄉人雖也有些茫然不解，但還是很大方的回應她的問題。
學者小姐打聽的問題很簡單，順便旁敲側擊掏出來了一點別的情報。
一是這次打折力度的确非常少見，精打細算的主婦們寧可買了回去放着也不願放過這次機會；
二來則是近期西風騎士團的工作愈發繁重，單單是驅逐魔物這一件事就足夠讓不少人原本惬意的下班時間一再推遲，正如阿娜爾搭話的這一位，就是想要借此機會一起買些家中愛喝的回去，節省了來回亂跑的時間，可以在家裏多休息一會。
雖然阿娜爾不覺得那些人喜歡在酒館喝酒的原因是因為家裏沒有儲備，但是看着面前好心主婦一臉溫柔的樣子，她也沒有必要特意點破這點小細節。
不過為了感謝對方的善意，阿娜爾很痛快地分享了須彌特色的調酒方子，有助于舒緩神經改善睡眠狀态，這一行為很快就換來了不少主婦的好感，在她們身邊呆了一會，阿娜爾基本上也把天使饋贈的隐藏款挖掘的差不多了。
天使的饋贈居然還真的有幾瓶至冬的火水，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學者小姐迅速打消了自己先前想要自己多買幾瓶的打算，當然，這是那幾瓶火水也會對外售賣的前提，除此之外，奔狼領的特産鈎鈎果也是個不錯的提議，這種野外出門必備的可以止血解毒的藥材她想要儲備一些也很正常，就算是麗莎學姐也不會拒絕。
謝絕了幾位好心女士的邀請，阿娜爾趁着人流稍小一些時候，推開了酒館的木門。
屋內觥籌交錯笑語連連，門口慣例坐着那位名為六指喬瑟的吟游詩人，大部分細節都和之前幾次來的時候沒什麽區別，沖着低價美酒而來的客人已經離開了，留下的便是喜歡慢慢品嘗準備在這裏待上一個晚上的老客們。
吧臺後面不見先前酒保的身影，而是換了位身材高挑姿容俊美的紅發青年，對方垂眸，安安靜靜擦拭着手中的玻璃酒杯，并不如同查爾斯先生那樣喜歡時不時地與一旁的酒客閑聊調侃幾句。
阿娜爾對于天使的饋贈的紅發帥哥毫無興趣，專注盯着據說是放着火水的架子上，陷入了新的沉思。
……哪個才是火水哦。
她不抱期待地把目光轉向了吧臺後面的那位，沒辦法，比起查爾斯先生的平易近人，這一位看起來就是不知哪裏來體驗民間疾苦的矜貴貴公子，滿身都是生人勿進的疏離氣場。
咿呀。
阿娜爾是不知道這屋子裏的酒客是怎麽做到無視這一位的存在繼續該說說該喝喝的，反正她對于這種類型一向不太擅長，換成卡維學長那樣的她還有膽子上去蹭杯飲料喝。
但就是這麽不抱期待的一轉頭，她便立刻對上了對方同樣平靜望過來的目光，那絕對不是酒保尋常的問候，更像是早早做好準備，耐心等待她轉頭過來主動開口搭話的樣子。
阿娜爾：……
這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一臉平靜的學者小姐心想。
一種非常熟悉的、但是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裏的、她也完全不想聯想回憶的感覺。
冷靜點，阿娜爾。
這裏是蒙德不是須彌。
“客人，你在這兒站着的時間已經很久了，想要點點什麽麽？”
面前的紅發青年很随意地開口一問，但是并沒有讓阿娜爾感覺到哪裏松口氣，她想了想，還是短暫将這種奇異的違和感歸結于面前青年的氣質打扮都和和這處酒館太過格格不入的原因，于是她重新調整好自己的表情，伸手指着架子模糊圈了一個範圍，問道：“那幾瓶是至冬的火水嗎？
迪盧克眉頭一擡，目光沒有什麽變化：“的确是，但是這位小姐，你看起來不像是到了喝酒年紀。”
“我是須彌教令院的學生，并不是本地人，這位先生，而且我的證件年紀是可以飲酒的，”阿娜爾再次拿出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的說辭，耐心解釋着：“而且我是為了去雪山做準備的，需要一些烈酒放在身邊。”
“火水的度數很高，并不适合本地人的口味，所以一直放在那裏沒有賣出去。”迪盧克語氣平靜，“但是按着我的經驗，沒有喝過酒的喝一口火水就可能暈過去，像是客人說的那樣的情況就更要小心了，作為教令院的學者想要前往雪山考察，用火水作為暖身道具當然沒有問題，只是很有可能還沒等到目的就因為醉酒原因暈在了原地。”
阿娜爾面不改色：“無妨，我之前也買了不少酒用作鍛煉，火水應該在我的承受範圍內。”
“好吧，”迪盧克看了她一眼後就點點頭，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做更多糾纏，“客人稍等，我這就打包。”
阿娜爾稍微松了口氣。
紅發的青年拿下那幾瓶火水裝好卻沒有立刻遞給她，而是順手在吧臺後面調了杯顏色漂亮的雞尾酒遞了過來，說道：“這是贈品，客人，晨曦酒莊的新品調制的最新款式，可以嘗嘗看。”
阿娜爾盯着杯子，然後略帶惋惜的搖搖頭：“我回去還有份筆記需要整理，這杯我就不喝啦。”
學者保證頭腦清醒拒絕酒精，這的确是毫無破綻的理由。
但是與此同時卻會選擇火水作為外出旅行的必備品麽？
這種時候又不擔心火水會讓腦子不清醒了。
迪盧克平靜地補充道：“這杯是無酒精飲料，小姐。”
“……”
阿娜爾慢慢眨了眨眼睛。
冷靜點，阿娜爾。
再說一次，這是蒙德不是須彌，面前站着的這位也不是正在等你狡辯的大風紀官，只是個初次見面對你并不了解的蒙德帥哥。
她想了想，有點謹慎地問道：“這是你們蒙德最新的促銷手段嗎？比如這一杯裏同時存在免費款和付費款，喝完就需要我額外付賬，然後趁機推銷其他新産品之類的？”
迪盧克：“……”
迪盧克好脾氣的回答道：“不會。”
阿娜爾的表情沒有任何放松：“但您沒有把我買的酒給我，先生。”
迪盧克默不作聲地把手邊裝好的酒瓶遞了過去。
“謝謝。”學者小姐很矜持的點點頭，将杯中飲料一飲而盡後禮貌的誇了幾句味道，然後就拎着剛剛到手的火水頭也不回地迅速離開了酒館。
酒館內的迪盧克盯着吧臺上那空空如也的酒杯，忍不住輕輕啧了一聲。
他原本還想看看這位學者小姐是否要堅持自己之前塑造的擅長豪飲的形象，見慣了嗜酒如命的蒙德人，迪盧克比任何人都清楚酒精具有成瘾性，擅飲者很少能拒絕一杯免費贈送的美酒，這杯飲料也算是他的一次小小試探，試探她是不是真的會喝酒。
青年心裏其實已經有了一個稍顯迷糊的答案，她不善飲酒，或者說為了保證頭腦清醒她可以做到滴酒不沾，而那些先前大量購置的葡萄酒在她手裏的确另有用處……這些猜測正在被漸漸證實，迪盧克現在只是需要一點現實輔助證明而已。
結果一個猝不及防，自己反而被對方轉移了話題和原本的注意力。
迪盧克盯着門口，腦子裏一時間就剩下了一句話。
——啊，跑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