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暧昧(5)
暧昧(5)
合适嗎?
安藍小心的抽出手來,阖下眼,才開始有力氣靜靜地思考。
她依稀記得那一晚,他們也是在這一間咖啡廳裏。他對她溫暖的笑,幹淨的沒有雜質。溫暖的意味,像是冬日裏最絢爛的陽光。
她需要那些。
安藍突然擡起頭,微笑地看着他。寧靜注視的目光,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江哲瀚卻在思索着,她的臉色微微的蒼白,如若他們交往,他一定不再讓她受一點苦。
他自然想不到,安藍已經整整兩年都沒怎麽見過陽光。自然是病态的蒼白。
甚至到了現在,她在陽光下總還是睜不開眼。眼睛總要緊緊地眯成一條線才可以分辨。
“那麽,若是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你會娶我嗎?”
安藍突兀的開口,卻是一字一句的說給他聽。她沒有沖動,而是認真的詢問。要怎麽說,怎麽才能更清楚的表達,其實我不是你所以為所看見的那樣。我的不堪我的醜陋,全不是你的想象。
江哲瀚呆滞住,迷茫的看了一眼仍是淺笑着的安藍。艱難地冷靜下來分析,“這樣……會不會太快了?我們可以……”
“看!”安藍擺擺手,愉悅的笑着打斷他。聲音卻是異常的尖銳沉郁,“這不就夠了!江哲瀚先生,我們都是俗人,你不知道嗎?一見鐘情,都是假的!”安藍說罷就拎了包包起身離開。
她不喜歡和不相熟的說話。尤其是男人。盡管,他的确樣樣俱佳。可是,安藍讨厭死了那樣的沉默,輕輕攪拌咖啡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
她承認,她有些蠻不講理了!可是她想要的,陽光。是他擁有的。而她卻是吝啬的。不是合适的人,連微笑,都還是會覺得浪費了力氣。即使飄渺的幸福觸手可及,還是會義無返顧的放棄。
身體的溫度,手指堅強的伸展開來,破碎的時候,不會很疼。
安藍太清楚,江哲瀚,不是她該招惹的人。他們彼此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除了打擾,沒什麽好結果。
安藍從包包裏取出深藍色的墨鏡才奔出咖啡廳。明亮的光線,仿佛會讓她受傷。她明亮澄澈的眼睛,還是睜不開。
安藍剛剛打到的士,就接到江哲瀚的電話。
“喂!”她的聲音是明顯的不耐。這樣炎熱的天氣,是容易讓人煩躁。
“你不信我,是不是?”另一端的聲音在耳邊篤定的響起。
安藍失笑,“你拿什麽讓我相信你?”真是可笑!她向來尖銳,說話也未見得客氣,覺得不妥的時候才改口,笑稱,卻是更加的不留情面。似笑非笑的說,“甚至,我們之間,有什麽好相不相信的呢?”
“這樣……”江哲瀚的臉色驀地發白,極力保持的氣定神閑的姿态被瞬間撕碎。“不……”再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卻已經聽來果斷的“嘟嘟”聲。
不是這樣的。是這樣的。
她的話根本讓他無從解釋。但是她的的确确,是與衆不同的。半晌,江哲瀚才顧自揚眉,笑得暧昧不明。深邃的瞳孔裏,凹凸有致浮現的影像是第一天遇見就在夢裏重新相逢的女人。
安藍不知道的是,二十八歲的江哲瀚,突然想要……嘗試一下久違的愛情。看看那味道,是否經年不變?
“你忙着做什麽呢?”安藍看着林樂佳來回不停奔走的身影。愈發的不解。佳佳一通電話把正準備回家的自己給叫過來,現在,卻又不說是有什麽事。
“你讓我給你打聽的事有眉目了。”林樂佳仍是一邊在客廳和廚房間奔走,一邊又是忙不失疊的跟安藍解釋,“是有一個人願意出價轉讓,就是條件有些苛刻。”說着,又從廚房伸出頭來,無奈的翻個白眼,“怕是不怎麽行的通!”
“說來聽聽!”安藍走過去,咬着蘋果倚在門框上,靜靜地看她不知道在弄一些什麽面糊糊。又是加果汁,又是調和的。“如果不是很過分,只要地段好,就可以考慮。”安藍偏過頭沖着她笑。只要是出得來條件,總歸是可以處理的吧!
“她要你出三百萬就将那個店面徹底的轉讓給你。”林樂佳突然轉過頭來嘆息,三百萬吶!“只不過……”
“不過什麽?”安藍走進去,随意地撿起一片切好的木瓜片放在嘴裏。
林樂佳徹底地轉過身,停下手中的動作。摘下塑料手套,雙手鄭重其事的握住她的肩膀,哀嘆道:“三百萬!安藍,三百萬呢?別說你沒有那麽多錢,就是你有……她額外要你兩成的股份,也太過分了!”說罷,就又轉過身擺弄起自己不知所謂的面膜。
“那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她?”
“這個時辰?”林樂佳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已經什麽時辰了?五點半。天色是仍然亮着,可是這面膜,好可惜!林樂佳翹起小嘴有些猶疑,“你确定?”
“嗯嗯!”安藍堅定地點頭。
“那好吧!”林樂佳頹廢的垂下腦袋。安藍拍拍她的頭,“好啦佳佳,麻煩你咯,有空請你吃你最愛的變态辣火鍋。”林樂佳頓時瞪圓了眼睛看她,安藍趕緊擺起手補充:“呃?另外,一定陪你壓制你可能會泛濫的…小痘痘。”
“這還差不多!”林樂佳果斷的丢下未調和好的面膜,準備和她一起出門。
外面的天氣終究是陰沉下來。這是安藍喜歡的狀态,明亮的天色,總是會讓她不自覺地想要逃避。仿佛是,這裏并不屬于她。
那位被佳佳稱為羅姐的女人,一語道明重心的時候,安藍方才了然的微笑。
“我願意提高價錢,但是不分出任何一成利潤。”安藍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平靜的仿佛一潭死水,即使有風拂過,仍舊安靜的沒有任何波瀾。“您覺得……如何?”
安藍挑眉,靜靜注視着對面的中年女人。妝太濃了,眉毛畫得有些假,唇彩的顏色選的并不合适。只是,那布滿魚尾紋的大眼睛卻是微眯着滿是精明。
“那……”那一聲“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羅姐的電話就突然響起。回來的時候,就突兀的換了措辭。“安小姐,不好意思,如果你果真想要盤下這件店面,那麽好,就租一年為期,每月三萬。”
“什麽?”林樂佳瞪圓了眼睛不樂意了。“你說額外加五十萬就加五十萬,現在又不轉了,你要怎樣就怎樣啊?”欺人太甚了!
“有人出了更高的價錢?”安藍笑,心內迅速蹿升的怒氣被壓下,仍是不緊不慢地詢問。“再或者,羅姐,您一年後還有別的用處?”
“這倒不是!”羅姐尴尬地笑笑,阖下眼閃爍不清的解釋,“是我的一個遠方表親想要一年後來這裏發展,所以…所以我想……”到底是底氣不足,畢竟是早就說好了的,就這樣臨時變卦,确實是有違信譽。
“那就租一年好了!”
“呃?”倒是羅姐不明所以了。就這樣,就可以了?
她笑,不可思議。“結果您滿意就是了。”說着那羅姐就愣了。安藍淺道“,不解釋。”這樣的話,脫口而出竟有些像言希。不解釋,也懶得跟人解釋。想想,确實是有些氣人。
只不過,安藍突然想起的是,這座城市,她興許并不會呆上太長的時間。
等言希厭煩的時候,就是她離開的時候了。或者,等他結婚,她就會走。
“安藍,我們就這樣就走了?”林樂佳扯住她,下樓的時候還不甘的抱怨。
“不然呢?”安藍無奈地擺手,都是無法改變的預見,何必要費那麽大的力氣呢?
“你不覺得你被虐待了嗎?”林樂佳不再看她,死女人,向來有能力勾起她翻卷的怒氣,又沉靜着不發一言。她的安靜,連抗争都不懂得。
“不會啊!”安藍轉過頭沖她無謂的笑笑,勾住她的手指,十指交叉的穿過去,“你看我,哪裏有能力經營一家咖啡廳,這樣先試着開一年也是好的嘛!”
出門的時候,不經意地和一個男人擦肩而過。林樂佳還揪着之前的事小聲嘟囔。安藍卻是看清了,那個男人在錯過的瞬間沖她颔首微笑。很得體禮貌的姿态。卻是,分明有些熟識。
一直到和佳佳分手,坐上回家的車,才恍然驚覺,剛才的那個人不就是大學時的班長徐嘯然嗎?
想想,安藍不禁啞然失笑,四年過去了。再見的時候,竟然只是覺得熟悉,若非他曾經幫過她,她或是真的就一點也不記得了。
記憶裏會重疊的往事在腦海裏翻飛的時間有些短暫。林樂佳的信息悄無聲息的提醒着她剛才的事,【丫頭,你的怪癖是不是改改?是你的,為什麽不争取?】
她一語雙關。安藍無話可說。
她确實是個有太多怪癖的女人。
就好像會固執的覺得徐嘯然颔首微笑的樣子很宜人,固執的自以為看得清他其實是個好透了的孩子。固執的不願意去猜疑,為什麽蝸牛會甘心背負那個沉重的殼。
那是因為,要掩護自己的柔軟。
安藍到達他的公寓的時候,楚言希正守着電視不知道看的什麽節目。只看見一個穿了細吊帶短裙的美女,搖曳風姿的從遠處奔向一個男人的懷裏。
安藍一邊抖落身上的雨水,一邊換好鞋子準備進裏面洗一個熱水澡。回來的半路上竟然下起大雨,即使是短暫的步行,仍是将頭發和衣服都淋得濕透。她冷得微微顫抖,輕喚了一聲“哥”就沖了進去。
溫熱的水順着綢緞般的皮膚下滑。安藍緊緊閉上眼,任由水流肆無忌憚的沖下來。慢慢的調整好呼吸,才換了絲質的睡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