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孤單一人
孤 單 一 人
宋陌一聽便炸了毛，“原來你當所有人都是家人，穆心姐姐是家人，我也是你家人。宮将軍，你是不是童年特不幸，所以長大了才這麽喜歡玩兒‘我們是一家人’這種小孩子愛玩的游戲？”宋陌擡腳就下了床，“你去吧，我回家。”
宮墨淩擋在宋陌身前，“陌陌，你可以任性可以發脾氣，但不能賭氣出走，你知道外面現在有多危險麽，你一個人要我怎麽放心？”其實宋陌并不低，倔強的仰起臉鼻尖蹭過宮墨淩的下巴，她很費解一個将領的性格為何起伏這麽大，前一秒還軟語暧昧，後一秒就翻臉立規矩。
“宮墨淩，你有時候讓我感覺自己是一只你看上的寵物，高興了調戲兩下，不高興了就限制自由。腿長在我身上我憑什麽要聽你的？”宋陌本打算不計較，可看到他翻臉就來氣。
宮墨淩雙手撐在宋陌肩膀上方，臉色陰郁，“陌陌，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麽？”
“別這麽叫我好麽，聽起來很別扭。”宋陌低着頭不看他。
宮墨淩擡起她的下巴，揚聲問：“以我們的關系不能叫你陌陌？”
宋陌真是無奈了，“我們的關系？我們什麽關系？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你不覺得，這樣很混亂也很奇怪麽？不清不楚不近不遠，明明沒什麽卻總弄的像是有什麽一般。如果你是真的希望完成長輩的交代當我的哥哥，那就別做會讓我誤會的行為，不然我會很混亂，不知該如何跟你相處。”
“你把我們的關系稱之為混亂？”捏着她下巴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宮墨淩覺得要被這個小丫頭給氣死了，“那我不介意更混亂一些！”說完便直接俯身過去。
宋陌只覺得眼前一黑嘴上便多了一張溫熱的嘴唇，強硬便霸道的咬住自己，只一下便離開。她瞪着眼看他用拇指輕輕蹭了下他的嘴唇，笑的如同逮到獵物的狼，“現在還混亂麽，陌陌？”
“你！你無恥！”宋陌的初吻就這麽葬送了，她覺得一點都不美好，因為自己的表情像個沉浸美色的花癡少女，太丢臉了。
宮墨淩笑，“陌陌，你在吃醋。”
“別開玩笑了，我才不會吃你的醋。你和穆心的事俗套的連古裝電視劇都不用這種橋段了，我會放在心上？！你別弄錯了，要按照祖奶奶和你爺爺的輩分來算，你可是我長輩！我宋陌是叛逆，可還沒到不懂長幼尊卑的份兒上。不就是一個吻麽，我不在乎！”
“我吻你在你看來是這麽不堪的行為？”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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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陌突然就停頓了，憋着一口氣不吭聲。
所以說不相幹的人論親戚，越認越亂。
宮墨淩将大手按在宋陌的頭上，語氣悲傷，“陌陌，穆心已經死了，在和你這麽大的時候為了我死了。”
宋陌洩了氣，“她沒死，她活在你和穆歌的心裏。”不理會宮墨淩，宋陌躺倒蒙上被子，“你走吧，我呆在這裏。”
宮墨淩試着喊了兩句無果便起身離開了。
被子裏宋陌渾身發顫冷汗直冒，靈珠現形焦急的想要沖出被子求救，她擡手将它按在枕頭上，“你說我就這麽讓自己發病痛死，他知道後會怎樣？”連着腳心的右腿的某根筋抽痛得厲害，她自嘲的一笑費力的掀開被子放靈珠出去，“我才不會像你那麽傻……我要是你……絕不會在對方不愛……自己的時候替……他死，只會在他死後……陪着一同了結生命……”
這樣，誰都不會在活着的時候是孤單的，一個人，總是太可憐。
宮墨淩想了很多種可能，想穆歌已經同惡靈為伍，想他或許已經被反噬掉了心智。失蹤的這些年，可能發生很多難以預料的事情。但他絕沒料到，穆歌會雲淡風輕的以十六歲的模樣站在自己面前。宮墨淩看着他，想起了很多個修行時與穆家姐弟同處的日日夜夜，穆心的笑，穆歌賭氣的神情，以及，最後的分別。
穆歌的眼神純淨的只有恨，宮墨淩只剩悲傷，“啊歌？”
“別這麽叫我，惡心。”穆歌從失蹤那年就仿佛沒有生長，衣服容貌身高都停留在了下葬的那天，白色的孝服在月色下，在黑暗的樹林裏顯得格外突兀。
“這些年，過得好麽？”
穆歌大聲笑了，“鬼醫之身前往海域，你以為是旅游麽。那些惡靈恨不得抽了我的筋扒了我的皮，可我不在乎，我拼了命的留在那裏，為的就是有如今這麽一天，報複你的一天。”
“只要你說，我連命都可以賠給你，你又何必如此？”
穆歌冷笑，“宮墨淩，你還是這麽假惺惺。你死了有什麽用，我姐姐會複活麽？你只是有那麽點愧疚而已，可這對我來說，還不夠。”
“那你到底要什麽？”
穆歌聽了後眼睛變得猩紅，壓抑不住的憤怒使他的容貌開始細微的突變，手掌和皮膚都開始泛着血管的紅光，他們慢慢變大掙破，像是一顆顆破裂的膿包，向外滲着不知是何顏色的血水。穆歌的身形也跟着變大，四肢粗大漸長直到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模樣。
穆歌和惡靈，如今是一體的。嘶啞震耳的聲音在樹林裏回響。
“我要你，失去所有和你有關的人，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宋陌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看見言傾極不耐煩的在自己床邊轉來轉去。
“別轉了，暈。”原來靈珠找來的人竟是他。
言傾聞聲停下腳步，張着嘴看着滿頭大汗的宋陌松了口氣，拿起一杯水放到枕邊轉身就向門口走，“我去給你端藥。”
宋陌看着床頂上的花紋發呆，渾身無力，感覺像是剛從水裏打撈上來。靈珠飄飄蕩蕩的粘着一張宣紙過來，上面有它沾着墨汁寫下的一句話。
——陌陌，離開這裏，危險。
她認真地看了兩遍，決定先躲起來觀察下。宋陌摸索着穿好衣服，扶着床邊站起來，在腳步聲漸大中迅速閃進衣櫃裏。
言傾推開門看到空空如也的床，生氣的将藥碗摔到了地上，在房中站了半天突然哈哈一笑，很是細致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還很妩媚的将發絲別到耳後，然後關門離去。
宋陌驚詫的在縫隙裏看到了整個過程，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這不是言傾。
可如果不是言傾，又會是誰？
靈珠竄了出去，宋陌連忙緊跟。青林殿跟古代的園林沒有什麽區別，回廊蜿蜒如同迷宮。廊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大紅燈籠，只不過裏面放的不是蠟燭而是夜明珠。宋陌跟着靈珠從西面閃進草叢裏潛伏着，頭頂的天空是巨大的水面，青林殿如同是在海底被玻璃罩住，天空映着被折射的月光和成群的魚游來游去。多麽神奇，你聽不見任何水聲，可只要你擡頭就可以将海底的景象盡收眼底。
“是不是特別美？”宋陌驚訝回身，言傾站在廊上依着柱子很是陶醉的看着天空，“這樣的景色，誰都會沉醉的不是麽？”
宋陌站起來戒備的看着他手裏的藥碗，言傾上前一步軟語相勸，“你可真夠調皮的，讓我好找，快起來回去躺着，別回頭又凍着了。”
宋陌後退一步盯着他打量，她為什麽覺得變成言傾的這個人這麽熟悉。她打開欲上前拉她的手問道：“你是誰？”
言傾僵硬的笑了笑，故作生氣道，“別跟我開玩笑，你再出事，淩一定會生氣的。”
宋陌不可置信，“你是，穆心？”
穆心再不裝傻，現出了原型。十八歲的穆心，原來這麽漂亮。只是再漂亮，也是不該出現的靈魂。
穆心穿着白色的道袍，梳着長長的馬尾，血紅的眼線将眼尾拉的又細又長。她複雜的看着宋陌，然後以極慢且簡短的句子說：“你是聰明，可太年輕，也太弱了，鬼醫的世界，你理解不了，也融入不進。如果我是你，治好了傷，就馬上走。”
宋陌糊塗了，穆心的樣子并不像是有了怨念的惡靈，她感受不到穆心的恨。可既然如此，靈珠為何會如此忌憚她？她接近自己，是為了穆歌還是為了，他？她想她有好多事情都還沒弄明白。
“你猶豫什麽，我說的這些，都是為了你好。你想破腦袋，也沒有用，我說過了，這個世界，你理解不了。你若想離開，我馬上帶你走。”穆心開始有些着急。
“你碗裏是什麽？”
穆心一笑，大方承認，“迷藥，本來就打算，将你送走。”
“我是你救的？”
穆心點頭，“你不會再發病，四十九天之後，你将不再有靈力，不再遇到惡靈，不再看到特殊的東西。”
說到此，靈珠有些生氣的向穆心沖了過去，被穆心輕輕一揮手就打到了地上。
宋陌了然，原來靈珠怕的，是自己再也看不見它。
裸奔的感覺，太孤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