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七月初，正是夏季來臨的時候，又逢連綿細雨，空氣裏彌漫着悶熱。
林願意的身高已經長大一米六三，看着面前佝偻着身體，又顯得憔悴不已的林父，林願意已經不需要仰望。
林父想進去，林願意卻把着門，不肯讓一步。
林父第一次低聲下氣地對林願意道：“願意，你讓爸爸先進去，爸爸有點事要和你媽媽說。”
“媽媽她不在家。”
“那她去哪裏了？”
林願意挑釁地看着他，慢悠悠道：“我不知道呢。”
林願意的态度，直接讓林父怒火中燒。林父這才反應過來，林願意根本就是不想他見許好！
等林父再看向林願意的時候，眼裏明顯多了幾絲怨恨，“林願意，我好歹養了你這麽多年，你就這樣對爸爸說話？林願意，果然你就是一個白眼狼！你奶奶說的真是沒錯！要不是因為你小時候天天纏着你媽媽，害得你媽媽滑倒了，你弟弟也不會流了！”
林父還想說什麽，林願意砰的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關上門之後，林父還在外面怒吼，同時瘋狂地踢門。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消停，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媽媽，你看到了吧？爸爸還是這麽讨厭我，怎麽可能是他在電話裏對你說的那樣，是為了我而提出複婚呢？”
林母像是受到了打擊一般，“是啊……我還以為他終于……是我想多了，他其實只愛他自己，永遠意識不到他自己的錯誤，我竟然還做着他能悔改的夢……天啊！”
林母蹲在地上，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看起來失落無助。
林願意走過去，将林母扶起來，“媽媽，你身邊有那麽多愛你的人，有外公，有我，有表姨，為什麽你偏要執着于他呢？”
林母撫摸着林願意的碎發，“你還小，你還不懂。”
“我下學期就要讀高二了，已經不小了。”
林母神色蒼白地笑了笑，沒再說話，回了自己的房間。
沒多久，林願意倒是從許擲恕那裏聽說了林家最近發生的事情。
林父對于肖媛，內心自然是厭惡的，也很難接受和肖媛複婚。
但是，肖媛竟然懷孕了！并且肖媛第一時間就通知了林奶奶。林奶奶不知道肖媛當年出軌的事情，又一直想要一個孫子，并且對傷了身體生不了孩子的林母一直不滿。
在知道肖媛懷孕之後，林奶奶第一時間就趕來了林家，不僅逼迫林父和肖媛複婚，還打算親自伺候肖媛的生活。再說了，還有林滿意在一旁為肖媛說話，林父便是看在林滿意的面子上，也就同意了。
林滿意一開始很高興，家裏終于沒有了林願意，她也不用再委屈求全。唯一擔心的就是，如果肖媛真的生下了一個男孩，那麽她在家的地位又要受到威脅了。為着這件事，林滿意好幾天都睡不好。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情。肖媛畢竟是她親媽，也不至于苛待她到哪裏去。況且，她馬上就要高考了，待在家裏的時間也不會太多了。
在距離高考還有不到十天時間的時候，一群陌生人找上了林家。當時，林奶奶帶着肖媛去做産檢了，林家只有林滿意一個人。
“開門！開門！”
砰砰砰，砰砰砰的踢門聲一陣陣傳來。
林滿意站在屋內，卻不敢開門。透過貓眼，她看到三個男人，穿着随便，其中一個人的手臂上有紋身。林滿意沒有見過這些人，但也猜到這些人不懷好意。
“再不開門，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老大，剛剛明明看見客廳裏有人。”
林家就在一樓，陽臺外面是綠化帶，但不影響外面的人窺見陽臺。
林滿意吓得不輕，尤其是看見陽臺外面有一個男人站在綠化帶裏在窺探，她頓時捏緊了拳頭，緊張得不行，大氣不敢出。
那男人瞧見了林滿意，露出一絲猥瑣的笑容，随即門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老大，這家屋裏有人。”
“老大，這娘們真是給臉不要臉，呸！”
“給我把門砸開。”
一聲聲砸門聲響起，門安裝了多年，并不牢靠。很快，門就被弄開了。
林滿意吓得驚魂未定，“你……你們要做什麽？你們要是敢做什麽，我就報警了！”
男人也不打算為難面前的小丫頭，“肖媛呢？我們找她有事。”
聽見肖媛的名字，林滿意瞬間明白了，這些人是來找肖媛的！都怪肖媛，招惹些麻煩回來！
林滿意自知敵不過這幾個人，于是老老實實道：“她出去了，待會兒回來。”
幾個男人見她老實，便讓她上樓去，他們在客廳等肖媛。
林滿意一溜煙就跑回了房間，然後把房門緊緊鎖住，坐在床上，她腿都在打顫。
當肖媛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三個男人在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煙，客廳煙熏火燎，茶幾上都是煙灰。
林奶奶将肖媛擋在身後，“你們是什麽人？竟然敢擅自闖進別人家！你們走不走？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呵！”男人扔了煙，朝肖媛走過去，“要我們走，也很簡單，把欠我們的錢都還了，我們以後肯定不會來打擾你們。肖媛，你以為我們這樣一直跟着你，是閑得慌嗎？”
肖媛捂着肚子，縮在林奶奶身後。
男人每進一步，林奶奶就護着肖媛退一步。林奶奶這樣，當然不是為了保護肖媛，而是為了保護肖媛肚子裏的孫子。
林奶奶一聽欠錢，臉色也不好了。不過想着自己的孫子，只能道：“我媳婦兒欠你多少錢？”
“不多，也就二十萬。”
“二十萬！”林奶奶簡直要暈過去了。
對于家裏的存款，林父是沒有瞞着林奶奶的。
這麽多年，林家開銷不小，其實總共來說，存款也不過五十萬。林父離婚時，許好分了一半的存款。
這些天，林奶奶一直大魚大肉地伺候肖媛，還給林滿意請了好幾個家教，存款差不多也就只有二十萬多一點點了。
林奶奶甩開了肖媛的手，“你和許好一樣，也是一個不安生的！”
肖媛哀求道：“媽……”
林滿意在樓梯上，聽完了全程。幾個月前，肖媛穿得那麽好，她還以為肖媛是真的有錢了，原來是強撐面子！難怪肖媛非要等到和爸爸結婚之後，才給她請家教，原來肖媛根本就沒錢！
二十萬，林家也不是拿不出來。只是，如果給了，林家這段時間恐怕要拮據起來了。
林奶奶不說話，肖媛害怕得瑟瑟發抖。
男人見狀，知道肖媛自己是拿不出錢的，關鍵還是在那個老太婆身上，于是當着老太婆的面，故意惡狠狠道：“肖媛，如果不還錢，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說着，男人就要去拖肖媛。
“媽，媽，我肚子裏還有您的孫兒呢！您不能不管啊！”
反正娶肖媛和許好的時候都沒有給彩禮錢，就權當這二十萬是遲付的彩禮錢吧。
林奶奶終歸還是舍不下孫子，畢竟她盼了一輩子，于是不情不願道：“好了，錢我們可以給。”
見此，男人才罷休。
其實，孩子才兩個多月，根本看不出男女，可是林奶奶就是固執地相信這一胎是男孩，因為她做了一個夢。因此，只要有人提出疑問，林奶奶就很生氣。
錢還了，肖媛徹底癱軟在地，這件事情終于解決了，也不枉費她費盡心機做這麽多……
林奶奶數落道：“林數在外面辛苦掙錢，你就知道吸他的血！你在外面做了什麽，欠了一屁股債？我們家的錢基本上都拿給你還債了，肖媛，你最好祈禱自己生的是白白胖胖的孫子，要不然就把錢還回來，我可不要賠錢貨！”
見到肖媛捂着肚子，臉色不太好，林奶奶才堪堪止住抱怨。
誰知道，她一轉頭，就看見自己大孫女在後面聽完了這些話。她有些後悔，畢竟大孫女成績不錯，如果以後出息了，他們家也能沾光，她乖孫子也能靠着大孫女。
林滿意雖然被林奶奶的話刺痛了，但更加關心的還是家裏的存款。她還要去H市讀最好的大學呢！家裏居然沒有錢了！林滿意簡直要暈了過去。
林父回來後，知道了這件事，又是一陣鬧騰。連帶着和肖媛長相相似的林滿意也受了一頓責罵。
林滿意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加之那日受了驚吓，林滿意根本學不進去。考試的時候也恍恍惚惚，成績自然不理想。她沒去成H市最好的大學，只能留在本市讀大學。
成績出來的時候，林滿意直接坐在客廳地板上崩潰大哭。老天真是不公平，她明明努力了這麽久，為什麽不給她一個好結果！
本市的大學，基本上沒有好的。林滿意的成績，令新盛高中瞠目結舌。畢竟，新盛高中這麽多年了，還第一次有學生的成績居然只能上本市的大學。
林父遇上大裁員，工作也不順利。家裏，婆媳表面和諧，私下找他各種抱怨。林父覺得煩透了。一向乖巧的大女兒，成績考得一塌糊塗，還一直鬧着要複讀。
林父當然不肯讓林滿意複讀，家裏哪有那麽多閑錢讓林滿意浪費的。要不是林滿意她親媽，他也不會白白沒了二十萬。還有，要不是肖媛，許好也不會分走二十五萬。
從前許好在家時，根本沒有這些糟心事。于是，林父便想着找許好複合，借着林願意的名義多次給許好打電話，這才有了今天的一幕。
林母猶豫不決，林願意一直知道，只是她不願意看見林母回頭，因為她不想回林家了。如果林母一意孤行，那她也會堅決留在外公家。
外公回來的時候，看見林願意在客廳發呆，便走了過去。
“願意，你站在這裏做什麽？還有，你整天在家，怎麽也不出去和朋友玩？”
林願意笑道：“那外公今天和朋友下棋開心嗎？”
林外公樂呵呵的，“願意，我今天可沒有去下棋，我去公園跑步去了。還有，我今天認識了一個新的朋友，程老頭，他有趣得很吶！我們還約好以後一起下棋。”
“那就好，看來這個程爺爺人挺不錯的。”
林外公頗為贊同，“聽說他有個孫子，和你同歲，不過沒有在新盛高中讀書。”
“是嗎？那還真巧。”林願意沒怎麽放在心上。
第二日傍晚，林願意出了一趟門，去買點生活用品。走到家門口，她摸了摸褲子口袋，空的，才發現自己忘記帶鑰匙了。
她給林母打了一個電話，林母沒接，估計是還在忙着買菜吧。菜市場距離有點遠，林願意沒有打算去找林母。
外公這個時候一般都在小區和一群老頭下棋。林願意便決定去找外公拿鑰匙。
樹蔭下，一張石桌周圍，圍滿了一群老頭。林外公站在人群裏，一臉認真地盯着棋局，時而露出激動的神色，手在空中比劃，想說什麽又欲言又止的樣子。
林願意為外公這可愛模樣忍不住失笑，徑直走了過去。
“外公，我沒帶鑰匙，您帶了鑰匙嗎？”
林外公退出人群，取出鑰匙串，遞給了林願意。
林願意接過鑰匙，就要離開。
“林願意，你怎麽在這裏？”語氣裏帶着明顯的激動。
林願意尋着聲音望過去，原來是程夙予。
程夙予一身黑色運動裝，幹淨利落。看起來似乎比上次她見他時要高一點，皮膚倒是依舊那麽白。
“我跟着媽媽和外公生活，我外公家就在這裏。”
“我也聽說了，你爸媽離婚了。林願意，你別難過。”
“我有什麽好難過的？”
程夙予小心翼翼觀察着林願意的神色，發現她并不是強撐，才松了一口氣，“你不傷心就好。”
相比之下，林願意倒是更好奇程夙予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她問了之後，程夙予立即指着一個看起來很儒雅的老頭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爺爺也住在這裏。我們真是太有緣分了，林願意。”
“确實。”林願意贊同地點點頭。
程夙予沒有和林願意上同一所高中，見面的機會便少了。加上林願意又搬家了，程夙予都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過林願意了。
程夙予對于林願意的生活很好奇，尤其是林願意以後的規劃。
“你以後想讀哪裏的大學？是想去H市讀大學嗎？”
H市聚集了各種好的大學，是大部分人渴求的城市。
林願意原本沒有将H市列為目标城市，原先林滿意的目标就是那裏，而H市又是許擲恕的老家。現在嘛……林滿意已經去不了，她當然要去了。
“我想去H市的。”
聞言，程夙予立即道：“那我也去H市讀大學！”
看着程夙予一臉認真的模樣，林願意笑了笑，真誠地對他說道：“好啊，一起加油吧。”
程夙予愣了下，“你不會覺得我不自量力，考不上嗎？”
林願意不明所以，“我為什麽要這樣想？程夙予，你有什麽不如別人的？況且，誰有說得準以後呢？說不定以後你考上了，我考不上呢！”
“那不行！”程夙予搖搖頭，“你一定可以的，我也會努力的。我以後每天都要努力，我今天要多訓練一個小時！”
程夙予是體育生，每天都一定的訓練量。
林願意笑了一下，揚了揚手裏的鑰匙，“那你就好好努力，我要回家了。”
“要我送你回家嗎？”
“不用了，我認得路。”
程夙予湊近她道：“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家嗎？”
“不用啦，是回我家，不是回你家，難道你還能比我更熟悉路嗎？再說了，你又沒去過我家，你找得到路嗎？”
“你要是想去我家也行啊。”
“誰想去你家了！”
“你真的不想嗎？”
林願意瞪了他一眼，“不想！”
“哈哈哈，林願意，你臉紅了。”
林願意不知道自己的臉有沒有紅，但臉顯然比平常熱點。
林願意跳起來捂着他的嘴道：“閉嘴！”
“唔……”程夙予乖乖地點了點頭，林願意這才松開了手。
林願意走遠了，才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哪知道，程夙予居然沒走，還得意洋洋地朝她招手！
林願意哼了一聲，但還是朝程夙予揮了揮手。
見此，程夙予笑得更開心了。
說實話，程夙予笑起來是非常好看的。他嘴角上揚的時候，自然帶了一種痞氣，然而他的眉眼秀氣，中和了這種感覺，使他更顯明朗而非油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