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民國是新舊交融的時代,像上海北平這樣繁華的地方早已流行汽車、自行車、黃包車、電車這樣的交通工具,出行方便。
但在一些小地方卻難以見到,仍然以馬車等作為代步工具。
桓家也不例外,在外地便是車馬出行,護衛配木倉,一列長長的隊伍,看着就不好惹。
“哼哼~哼~”中途休息,簡初柒一邊哼着歌一邊爬下馬車,打算去找陳二要刻刀來制作桃符。
周玉蘭閑的沒事幹,總覺得不好在這大人物的隊伍裏白白待着去上海,更何況,這大人物還差人給她和兒子也雇了一輛馬車,大善人大好人,她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但她一介婦人,會的實在不多,也只能做些糕點送給這位桓二爺嘗嘗。
于是,周玉蘭趁着休息的間隙鼓搗吃食去了,先準備一下。
簡初柒則跑去找桓慕珩,他給親娘的借口是,弄個木雕送給二爺做禮物。
“耳朵怎麽紅紅的?”桓慕珩眼神不錯,注意到簡初柒的左耳耳尖略微泛紅,右耳朵卻沒事。
簡初柒伸手摸摸,噘了噘嘴,嘀咕道:“娘擰的。”
因為他和二爺沒大沒小,娘讓他安分點,小心別得罪人。
“噗。”陳三忍不住偷笑,簡少爺再厲害也怕親娘。
桓慕珩眼底也閃過一絲笑意,道:“不告訴周夫人嗎?”
關于簡初柒有這等本事的事情。
簡初柒道:“暫時不呢,我娘會記挂,會擔心。”
尤其是涉及到神神鬼鬼的事,周玉蘭只是一個普通人,越晚牽扯進來越好。
既然是簡初柒的決定,陳二、陳三他們也尊重。
陳二抱來一截桃木,半個手臂長短,卻足有成年男人的大腿粗細,一兜子的工具也預備齊全,甚至還有護具。
不愧是跟在桓慕珩身邊做事的,想的就是周到。
“哼~哼哼~”簡初柒挑挑揀揀的,又開始哼歌。
陳二:“畢竟是木頭,硬度不低,簡少爺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他瞧簡少爺這細胳膊細腿的,萬一劈不動木頭怎麽辦。
但簡初柒一揚手道:“不用,我能行。”
陳三:“簡少爺,做這些東西需要多長時間?”
越早完成,他們爺就能盡快的治療身體。
簡初柒:“兩三天就可以做好哦。”
“這麽快?”
“嗯嗯。”
桓慕珩見他拿着刻刀對準桃木比比劃劃,問道:“小七打算做幾個桃符?”
簡初柒:“做兩個桃符,再做一個桃印,一個桃偶。”
“桃符我知道,也叫桃板,‘爆竹聲中一歲除……總把新桃換舊符’裏的桃符。”陳三道:“上面一般會畫神荼郁壘兩兄弟,鎮鬼壓邪,桃印和桃偶又是怎麽個說法?”
“桃印是用桃木雕刻成的五色印鈕,紅、藍、黃、白、黑,并寫上辟邪咒語。”簡初柒道:“至于桃偶麽,也就是桃人,狀如人形,大小随意,有專門的桃偶需要用人的精血喂養,不過二爺的無需如此。”
“除此之外,桃木還能夠制作成很多東西,比如桃役、桃弓、桃前等。”
“居然有這麽多用處,我只知道桃木劍。”陳三道。
簡初柒用了三天把需要的東西全部制作出來,他們也正式到達了平遠縣外,但時間已經臨近傍晚,天色昏暗,便決定明早再去長福寺拜訪慈生大師。
“叩叩叩。”簡初柒敲敲半開的門,朝裏面探頭探腦,問道:“二爺,今天晚上就開始嗎?”
陳二在鋪床,陳三在點燃炭火。
桓慕珩道:“可以,如果小七方便的話。”
“方便方便。”簡初柒彎彎眉眼笑道:“那我進來喽。”
桓慕珩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沿,修長的手指略微垂落,骨節分明,手背顯出青色的脈絡,他眼眸深邃,少有情緒,便泛出幾分冷感,偏偏薄唇殷紅,使得魅力不同尋常。
簡初柒坐在桓慕珩的面前,心下不禁感嘆,長得真好看。
恰巧陳三燒好了炭火,走到一旁問:“二爺,還有別的吩咐嗎?”
陳二也站立桌前。
桓慕珩:“沒有,下去休息吧。”
“是,爺。”
“爺,那我們便退下了。”
陳二陳三離開,門“咯吱”一聲關閉。
簡初柒:“二爺,請把手給我。”
他伸出比桓慕珩略小一點的手掌,掌心向上,另一只手則握着桃符。
這桃符為他親手所制作,刻畫的神将竟似模似樣。
桓慕珩瞧了兩眼,手掌覆蓋在簡初柒的掌心。
簡初柒卻一時沒有馬上引導,好奇地捏捏,觸感微涼,咕哝一句:“二爺病症發作的時候,是不是全身如墜冰窖,冷得臉色發青,手掌也冰涼得厲害。”
“冬天受不得一絲寒,甚至夏天也不能碰陰涼的東西,不能去陰寒之地,否則寒意仿佛會從骨子裏擴散?”
“是,小七說的沒錯。”桓慕珩道,嗓音低沉。
自簡初柒捏了他的手後,桓慕珩眉梢微挑,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去幾分,現在已恢複尋常。
簡初柒:“晚上睡覺,四肢從未産生過熱意?”
“是,從未。”桓慕珩輕描淡寫,他早已習慣。
入睡時,一點溫暖都是奢侈。
甚至在夏夜裏,一旦溫度有所變化,暴雨或者起風,陳家兄弟也會在屋內為他點燃炭火。
這點普通人能夠輕易擁有的溫度,他卻極難享受。
簡初柒又捏捏他的掌心,似是安慰:“二爺,那祝你今晚可以睡個好覺。”
不待桓慕珩回答,簡初柒已是閉上眼睛,手掌旋轉,豎起,五指分開,竟與桓慕珩相互交握。
過了會兒,桓慕珩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在身體裏升起,先是一冷,又陡然一熱,好似寒意被熱意包裹,緊接着,這股熱意便流竄到他的胳膊——
桓慕珩轉頭注視起兩人十指交握的手掌,直到熱意貼近掌心。
簡初柒睜開眼睛,松開手,一團瞧着便極為陰寒的氣盤踞在上,足足占據掌心的一半。
這等不可思議的現象不禁令桓慕珩眉心一跳。
他也确實感覺身體湧現一陣暖意。
“這便是二爺體內的陰氣煞氣,如今只引導出一點,但也能夠使得二爺晚上睡個好覺啦。”
簡初柒直接兩掌一合,把這一小團陰氣煞氣拍進了桃符裏面,完工。
“二爺晚安,我就先回去啦。”
簡初柒擺擺手,站起身,很是幹脆利落地離開。
門再次關上,桓慕珩卻在桌邊靜坐許久。
未曾想,困擾他多年的怪症,從今晚起,才總算确切有了解決之法。
“簡初柒……”
第二天一早,簡初柒打着哈欠推開房門,被立于門邊的陳二陳三吓了一跳。
他們兩個仿佛倆門神,一左一右,神情激動。
“你們,幹嘛?”
陳二:“簡少爺,你真是太神了!”
“簡少爺,你就是這個!”陳三豎起大拇指。
簡初柒歪頭:“因為二爺?”
“沒錯。”陳三道:“爺昨天晚上睡個好覺,早晨起來,我發現爺房間裏的炭火都沒有燃盡就熄滅了,是爺昨晚夜裏覺得熱,把爐蓋合上了,這還是第一次!”
爐蓋閉合,裏面沒有了空氣,炭火也就滅啦。
陳二也道:“爺今早的氣色不錯,簡少爺,這都是你的功勞。”
面對誇獎,簡初柒毫不謙虛,沒錯,這都是他應得噠!
于是,他挺挺胸膛,下巴微揚,像只驕傲的小貓,道:“你們曉得就好。”
下去吃早飯時,桓慕珩道:“真是多謝小七了。”
陳二陳三恨不得時刻注意着簡初柒的需求,端茶送水。
但周玉蘭也在,為避免親娘疑惑并奇怪,簡初柒急忙眼神示意,低調、低調。
早飯過後,他們便出發去長福寺。
一個在平遠縣裏稍顯陳舊古老的寺廟。
陳三道:“慈生大師為爺對着金佛日夜誦經念佛三年,條件是這三年期間,桓家供給長福寺香火錢。”
“但慈生大師慈悲為懷,多數的香火錢都用來接濟周圍的窮苦人家了,相反長福寺仍舊破落,如今瞧着,竟然沒有修繕幾分。”
他們站在寺門外面。
白天,寺廟大門不知為何緊閉。
“陳二,去敲門。”桓慕珩吩咐道。
“是,爺。”
“砰砰砰”三聲響後,門裏才傳來腳步聲。
待打開,一張蒼白疲憊的面容出現。
“施主?”大門後的和尚先是疑惑,随即想起什麽,恍然大悟:“原來是施主。”
當年就是陳二随桓慕珩到訪的長福寺。
他認識寺廟裏的和尚,畢竟長福寺裏除了慈生大師以外,就只有兩個和尚,一個名為廣智,一個名為廣德。
眼前這位,便是廣德和尚。
陳二道:“廣德師父,慈生大師可在,我們來此,是為取樣東西,金佛。”
當年定下約定時,廣智和廣德兩個和尚也在一旁。
廣德将門敞開,身形較三年前相比竟瘦弱許多,眼裏布滿血絲。
他悲哀嘆道:“施主,我師父他,于不久前已經圓寂了,沒多久……師兄也随師父而去。”
“現在,整個長福寺就剩下我一人,而那金佛,就在師兄死的時候失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