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金顯貴這個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樣,處處顯貴,身材高大,模樣富态,脖頸上戴着一條觀音玉件的項鏈,觀音兩旁也是一顆顆圓潤的玉珠子,透着清澈好看的綠意。

他沒有穿西裝,而是一身長衫,金黃顏色,其上繡着暗紋,好似還暗藏金絲,真是一點也不低調,格外顯眼。

再看他的手上,左手大拇指套着綠扳指,無名指和小拇指上都戴着金戒指,右手手腕則戴着一個金手镯,足有半指節寬度,掌心裏還轉着兩個玉球。

這一通打扮看下來,确實不愧于他的名字,真“顯貴”。

如果只瞧外表便以為他是待宰的肥羊那就錯了。

金顯貴雖然是笑眯眯的樣子,可他眼底時不時洩露出幾分精光,眼厲似刀,額頭寬闊飽滿,眉型帶鋒,是個性格其實非常不好惹的人。

再看他手掌骨節寬大,尤其食指和中指的骨節突出,帶着厚繭,說明他善用一些武器,比如木倉、刀之類,沒準還沾過血,手裏有過人命。

他本人便猶如僞裝成放下屠刀的菩薩、大善人、普通人,但其實本質未變,氣息兇悍渾濁,屠刀能說撿起就撿起。

更何況在他的身後還跟着兩排穿黑衣的護衛,個個身材高大威猛,側兜鼓鼓,一看就裝着武器,也格外不好惹。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人跟在金顯貴身邊,一個上了年紀,一個模樣年輕。

兩人打扮也天差地別,上了年紀的一身灰衣長袍,樸素簡單,模樣年輕的一身新潮西裝,打領帶、佩戴手表,臉上還戴着一副金邊眼鏡。

他們站在金顯貴身後都沒有出聲,倒是在金顯貴問起簡初柒時也跟着好奇瞧了兩眼。

桓慕珩道:“認的一個弟弟,簡初柒。”

“七七,這位是金顯貴金爺,專門買賣古董的,與簡家的生意倒是一樣。”

“金爺。”簡初柒笑着問好。

金顯貴聞言驚了一瞬,桓爺竟還認個弟弟,這可真是一件稀奇事,這位“簡初柒”到底有什麽本領,居然能夠讓桓家的主子認下“弟弟”這個身份?!

乖乖喽,這要是回去上海一宣揚,絕對是一件“大事”。

不說全上海震動,但估計聽得人也該不敢置信了。

“簡家……也是上海的?”金顯貴沒聽過簡家,若有所思道:“哈哈,初柒弟弟,你既然是桓爺認下的弟弟,那也是我弟弟了。”

“我金爺最喜歡結交朋友、兄弟,你們簡家同我一樣是買賣古董的生意,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

他也算是給桓慕珩賣個好。

金顯貴可是這一行的龍頭老大,不僅在上海有生意,就是北平也有店鋪,開得紅紅火火,背後勢力更加不可言說,誰遇到他不稱呼一聲金爺。

簡家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一個照面,竟被簡初柒随意得去了。

尤其簡初柒才只喊了“金爺”兩個字,旁的什麽都沒說。

若被簡家知曉這事兒,估計得是悶一口老血的程度。

但簡初柒知曉這都是因為桓慕珩的緣故,看在二爺的面子上,金爺才這樣講。

他要是真不知輕重的提出,大概在這位金爺的印象裏就得跌到地上,不怎麽看得起。

不過,他才不會幫簡家。

哼,不僅不幫,還會下絆子。

要是看到簡家倒黴,他反而會非常高興。

就在簡初柒想開口時,桓慕珩替他講道:“七七算是我桓家的,簡家,呵,就算了,不提也罷。”

金顯貴聞言一愣:“桓爺這個意思……哈哈我明白了。”

“這位初柒弟弟看來深得桓爺的心啊。”

“七七确實很好。”桓慕珩勾起嘴角笑道。

兩人寒暄到此,之後便分別進了房間。

周玉蘭被安排在了別處,由兩名丫鬟跟随伺候。

“這位金爺在上海很有名嗎?”簡初柒坐下後問道。

陳三:“我們爺排第一,他排第二或第三這個樣子吧。”

“喔。”簡初柒的嘴圓了圓:“那他好厲害呀,當然,二哥最厲害。”

陳二拿出茶具沏茶,道:“這位金爺可是白手起家,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在整個大上海占據一席之地被人尊重懼怕,确實不簡單。”

“明面上旁人都不敢談論,這位金爺最初可是盜/墓積累的財富,手裏攥着的錢可都是沾了血的,不幹淨,就是一路爬上來,沒幾具屍體墊着也不可能。”

發家倒也與簡家相似,簡初柒想,不過簡家還真比不過這位金爺。

“他身上戴着這麽些東西,又是玉啊金啊的,不怕招人眼球嗎?”

桓慕珩:“在上海,這是金顯貴最出名的愛好之一,其二便是出手大方,瞧見他手裏盤着的玉球沒有,品質上等,在他家裏估計有幾百個。”

“倘若在外面有人讨了他的歡心,使他開懷,随手便會是一顆玉球送出,或者別的東西送予旁人。”

“金顯貴所用之物都要用最好的,他本人曾說,要在活着的時候享受一切。”

畢竟人死後一無所有的走,一了百了,就算埋進棺材裏,也是放着落灰。

“二哥似乎很欣賞他。”簡初柒道。

桓慕珩語氣淡淡:“談不上欣賞,抛開別的不談,他确實是一個灑脫、并不虛僞的人,在生意上交個朋友倒是不錯。”

“但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若與他站在同一陣線倒還好,若是利益相沖……”

“會怎麽樣?”

桓慕珩笑了笑,舉杯喝口熱茶。

陳二:“手段堪稱陰毒,這位金爺第三出名的一點便是人狠,對自己狠,對待旁人更狠,又狠又毒辣,他可不把人命當一回事。”

“七少爺,在上海,警局可是被他上上下下都打點了一番。”

簡初柒哇了一聲:“官/商/勾結。”

陳三遞給簡初柒一杯熱茶,笑道:“這事兒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七少爺,喝茶。”

房間裏沒有別人,兩個小紙人從桓慕珩的衣襟處探出小腦袋,左右瞧了瞧,待得到桓慕珩允許後,它們先後爬出衣領,然後跳到了桌面上。

半個手掌大小的小紙人只比茶杯高出一點點,小七顯得更活潑一些,跳下來後就四處亂跑亂看,随即好奇地湊近茶杯瞅了瞅,伸出小手在茶杯上面冒出的熱氣之間揮了揮,似乎覺得有趣。

小八明顯更沉穩,一直跟在小七後面走着。

陳二和陳三看着有趣。

陰陽雷擊木的樹心最後竟變成了這個模樣,真的是好神奇。

陳三道:“七少爺,它們會不會說話?”

陳三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名為“小七”的小紙人,戳得它左右晃悠一下。

緊接着,名為“小八”的小紙人上前,指甲蓋丁點大小的小手狠狠拍在陳三的指頭上面,圓圓的眼睛也瞪了他一下。

“嘶。”陳三只感覺到指頭像是觸電一般微麻,縮回來看了看,沒有傷痕。

這小東西還挺厲害,不過它瞪那一眼,怎麽還幻視成了二爺一樣……應該是錯覺吧?

“不會說話哦。”簡初柒道:“不過陰陽雷擊木的樹心本就是一個整體,即便分開,一陰一陽,也是不分彼此。”

“若用特殊的筆墨在它們其中一個身上書寫,另外一個的身上也會即時顯現出來。”

“這就相當于互相傳遞書信了。”

“但一方寫完,另一方就能夠馬上看到,中間不需要再傳遞送信。”

“這麽方便。”陳三驚訝。

“是啊。”簡初柒對着桓慕珩笑道:“二哥,等回到上海我們如果見不到面的話,可以遣小七或小八來送信哦。”

“或者把小七放在我身邊,但不能長時間離開二哥,它還得幫忙鎮壓小八吸收的陰氣和煞氣。”

“為何見不到面。”桓慕珩道:“七七和周夫人可以住在桓家。”

陳二張了張嘴,驚訝地與陳三對視一眼。

二爺在七少爺的事情上總能令他們不敢置信。

他們還得再習慣習慣,多鍛煉鍛煉。

民國時期的火車運行不快,但相比于其他出行方式也算方便了。

他們需要先到達淺溪,再中轉火車回到上海。

這中間還有兩個停靠站,一共要在火車上待三天兩夜。

今天才是第一天,他們早晨上了火車,沒有想到臨近傍晚,火車上卻出事了。

出事的是金爺,他有一樣東西丢了。

原本端着笑容,一副面容和善的人此刻大發雷霆,表情憤怒,像頭發怒的猛獸,氣勢格外恐怖,就連列車長都被他喊了來。

簡初柒親眼瞧見他是怎麽喊得人,他的護衛之一用木倉指着列車長的腦袋,把人帶到了金顯貴面前,列車長戰戰兢兢,被吓得臉色都白了。

“爺、爺,這位爺,您有話好好說。”列車長咽口唾沫道:“這是出了什麽事啊?”

天爺啊,怎麽來了個這麽的兇悍人物上了他這一趟火車,倒大黴啦。

金顯貴轉着左手的扳指,道:“下一個到站的時間具體是什麽時候?”

“明、明天未時。”列車長道。

未時也就是下午兩點到三點的時間。

金顯貴眯了眯眼睛:“明天火車不許停站,直接開過去。”

列車長一聽,欲哭無淚道:“這位爺,這、這不行啊,真的不行,火車不停站,這不都得亂套了麽,罪責我承擔不起。”

這事兒革職都是小事,他就一普通人,哪敢這樣做。

“讓你怎麽辦就怎麽辦!”護衛是跟在金爺手底下混的,聞言用木倉/頂了頂列車長的腦袋。

列車長真要哭了:“您就算殺了我,我也不能這麽辦啊。”

“火車停不停那都是上面決定的事,我不敢啊,這位爺,求您就放過我吧。”

簡初柒、桓慕珩等人的車廂房間恰巧就在金顯貴旁邊。

這會兒聽見動靜,也出來看了看。

桓慕珩道:“金爺這是丢了什麽寶貝,不惜鬧出這麽大動靜。”

見是桓慕珩,金顯貴勉強扯起嘴角笑了笑:“讓桓爺見笑了,這東西可是我這一趟出行的目的,耗費了多少人力錢財,折損了多少人手才得到。”

“價值如何暫且不提,可有人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将東西偷走,我辛辛苦苦得到的東西卻為別人做了嫁衣裳。”

“這事兒我絕對不能忍下,這是對我金顯貴的挑釁!”

“金爺怎麽就确定東西是在火車上丢的?”簡初柒問道。

回答的卻是金顯貴身後的一人,那個外表年輕,打扮新潮,穿着西裝的年輕人。

他輕瞄簡初柒一眼,道:“說了你也不懂,這涉及到玄術,東西就是在火車上丢的,不然你以為我們是怎麽發現的。”

簡初柒:“你不說怎麽知道我懂不懂,你是玄門中人?巧了,我們這邊也有一個哦。”

陳二便去別的房間把茅陽叫出來。

“锵锵,這位是茅山派的道長,茅陽。”簡初柒拉着茅陽閃亮登場。

茅陽一頭霧水:“……?”

但他還是禮貌地點了下頭:“你們好,在下茅陽,師從茅山。”

“你師父該不會是茅震吧?”穿着灰袍、上了年紀的另外一人突然開口說道。

“是,家師名諱正是茅震,不知您是……”茅陽遲疑。

“我與茅震有過一面之緣。”灰袍人的面相有一特點,他的兩道眉毛皆白,眉尾下垂,末端很長,到達眼角,頭發摻着白絲,可面容皺紋卻少,也未曾蓄須。

他道:“你師父,道行不低。”

灰袍人有誇贊之意,金顯貴便多看了茅陽兩眼。

列車長還在一旁縮着,滿頭大汗。

年輕人名叫霍逍,他道:“金爺,火車的鐵軌互有交錯,萬一明天火車不停,直接開過站,興許會與別的時間點正好行駛的火車相撞上,到時候就危險了。”

金顯貴皺皺眉。

列車長聞言,急忙連連點頭:“沒錯沒錯,的确有這個可能,有很大可能!”

霍逍:“再者,就算火車不停,那夥人一旦警覺,也不是沒有直接跳下火車的可能性,畢竟他們的手段絕對不小。”

“金爺,為今之計就是盡快找出盜取東西的人,不讓他們帶着東西逃下火車。”

“明天未時會到站,我們便只有這一晚上外加第二天上午的時間尋找。”

“先讓列車長帶着人封鎖每一節車廂的進出口,禁止人員走動,我們一個一個車廂的搜尋,就算掘地三尺,我也會幫金爺把那東西找到。”

“哈哈哈。”金顯貴拍着霍逍的肩膀,表情由怒轉悅,笑道:“好,有頭腦有想法,你可真像我,那就依你所言,逍兒,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吧。”

“是,金爺。”

列車長被兩名護衛帶走,先去派人看守每節車廂的進出口。

霍逍為人有點傲氣,他也算是家學淵源,會占蔔算卦,這一趟是随着金爺出門歷練。

在得知茅陽是茅山派的傳人後,他特意想請茅陽來幫忙。

那夥盜取東西的也不知曉具體人數,但膽敢盯上金顯貴金爺的東西,等上了火車後利用玄術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走,想必段數不低,也必然是早早便準備妥當。

說不準他們拿到東西後就被人尾随了,一路跟上火車,找到機會便動手,這火車上魚龍混雜,正适合渾水摸魚。

茅陽下意識看了簡初柒一眼,道:“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必不會推辭,但茅山術法以符箓為主,實在對找東西幫不上什麽忙。”

“更何況,我的桃木劍在登上火車前因一事斷掉了,目前也并沒有什麽稱手的武器使用。”

與其找他,倒不如找他旁邊這位真厲害的。

但既然簡初柒沒有開口出聲,他也不便多言。

霍逍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卻也無妨。

“有備無患,我不曉得他們人數多少,但我這裏只有我和許老兩人,倘若再加上茅道長,把握也将更上一層。”

許老就是那位上了年紀的灰袍人,來自西山淨明法壇,以“忠孝廉謹,寬裕容忍”為修行教義,本身精通堪輿風水、擅長雷法。

霍逍和許老帶着人分別從車廂的兩頭搜起,霍逍去了三等車廂,茅陽也先跟着走了,許老在一等這邊。

簡初柒掐指一算,跟着霍逍會有事情發生,許老這邊倒平平淡淡,那他也要去三等車廂看看。

“二哥,我去瞅一瞅,回來講給你聽。”簡初柒湊在桓慕珩身邊小聲地嘀咕:“三等車廂那邊太亂太擠了,人多味道沖,二哥你就別過去了,在這裏等我回來。”

桓慕珩揉揉他的腦袋道:“讓陳二跟着你。”

“好。”

陳二好奇:“七少爺,你能算出具體會發生什麽事情嗎?”

簡初柒搖頭:“不能,盜取金爺東西的人确實有點厲害,蒙蔽天機,我也只大概算出會起波瀾。”

“那霍逍方才離開時手裏拿着算卦用的式盤,是六壬式盤,為推算歷數和占蔔的工具,分天地盤,天盤為圓形,地盤為正方形,上面刻有北鬥和二十八宿的星象、方位等。”

“霍逍手裏拿的就是地盤,但我猜,他算不出任何東西。”

霍逍和茅陽這邊。

霍逍皺着眉盯着手裏沉寂的地盤喃喃道:“糟糕了,這裏的天機被蒙蔽,我算不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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