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契約婚姻

契約婚姻

話說出來, 林月喬又有點後悔。

不論為什麽,楚湛此刻注視她的眼神,與說話的語氣, 都像是變回了三年前。

她幾天前坦誠自己心結的決定, 似乎是正确的。

他或許在嘗試重新信任她。

或許他才決定踏出第一步。

不知道會不會被她的追根問底,吓得退縮回去。

林月喬開動腦筋, 想要趕忙轉移話題, 以免氣氛被自己轉向。

“你打算誤會什麽?”可楚湛已經開口了。

他歪着頭帶着無可奈何的笑意, 眼睛眯得很細,但還是看得出沒有警惕或退縮, 他此刻很放松, “因為我買了你喜歡的香料, 讓你誤會我喜歡你了?”

林月喬扯起嘴角笑起來,眼神壞壞地看他:“當然不是, 我知道哥哥喜歡我, 可你現在的喜歡,已經成了無可奈何了, 不像小時候那樣樂在其中。我猜想, 如果喝一碗孟婆湯,可以讓你忘記我,你會願意立即喝下去。”

他搖了一下頭:“你高估我了喬喬,我确實想讓關于你的回憶不再讓我難受,但我不想忘記你。我希望孟婆能趁早為我研制一碗能保留關于你記憶的湯,否則我會掀翻她的鍋。”

林月喬笑起來,心跳的很快, 低下頭,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輕聲喃喃:“這像是花言巧語,去京城三年,哥哥的嘴是越來越甜了,難不成京城的人比我還難哄?”

楚湛挺直腰杆,像是忽然察覺到有趣的事,他告訴她:“你有沒有想過,喬喬,這世上其實只有你一個人說過我嘴甜,別人只要跟我閑聊久一點,回去都得氣上三五天。”

林月喬沒繃住,捂嘴笑了好一會。

楚湛目光轉向侍從,颔首示意他們可以把茶端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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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喬壓下笑意,端起茶迅速漱了口,起身就往門外走。

楚湛緊跟着起身,跟在她身後,一起去到院子裏。

她轉頭問楚湛:“哥哥為什麽不想要我沐浴完再跟你玩?我前兩日剛買了新香料,特別好聞。”

“你本身已經很好聞了。”又不是小時候,楚湛現在這歲數,已經不太能受那麽大刺激,不能再香了。

林月喬每天泡完澡回卧房,隔着牆,那香味都能讓他清醒大半個晚上。

兩人一前一後踏入東廂房,楚湛讓侍從出去,把門關上了。

一踏入卧房,林月喬就吃了一驚。

楚湛剛剛說的還是太含蓄了。

她發現他不只是買了新的香薰,而且正卧裏的屏風和小圓桌都被撤了,換成了一張棕色的大毛皮地毯。

地毯旁邊放了一個紫銅鎏金暖爐。

林月喬一轉身,驚訝地仰頭看向楚湛:“汁源由扣摳群幺污兒二漆霧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來咨詢你把屋裏擺設都換成三年前的東西了?是去京城拿回來的嗎?”

“不是。”楚湛說:“這些擺設到處都能買到,其實跟以前有些區別,只是看着像。”

林月喬說:“你可以假裝就是特意去京城為我拿回來的,我會很高興,并且堅信不疑。”

楚湛低頭湊近她的臉,小聲說:“我被抄家了,喬喬,京城的宅子裏,價值超過一吊錢的東西,全都歸入了皇帝內帑。”

“我險些忘了。”林月喬還是很開心,她指着身後那個暖爐笑話他:“這都春分了,你才想起燒暖爐?”

楚湛挑了下眉峰:“你從前來我家之前總愛問,屋裏烤暖了沒有。”

“那是春節前後我才會問。”林月喬立即脫了鞋,跳上毛毯,跟小時候一樣,習慣性趴去了暖爐邊上。

楚湛繞過地毯,去床邊彎腰撿起靠枕,走回來放在地毯上,然後也在林月喬身邊盤腿坐下來。

他低着頭,語氣認真地說:“我們現在,可以開始随便談一談了。”

林月喬笑起來,翻側過身看他:“哥哥這開場白可太僵硬了,你跟其他小姑娘搭讪也都這樣子嗎?”

“沒有過,都是……”楚湛後知後覺地警惕起來。

林月喬等了一會兒,問:“都是什麽?”

楚湛側頭看她:“都是其他小姑娘跟我搭讪。”

“啊!”林月喬驚訝地睜大眼:“這話你現在也敢對我說了?”

楚湛說:“你問了,就得說實話,我說謊也逃不過你的法眼。”

林月喬抿了下嘴唇,輕聲問:“所以你今天究竟是想睡前跟我說些什麽?是想傳授我心法什麽的技巧嗎?”

“不是,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楚湛嚴肅看着她:“喬喬,如果我們的契約結束了,那個姓沈的還來找你提親,你會答應他麽?”

林月喬有點驚訝,她仰面躺下來,擡手把擋住視線的碎發撥到腦後,問他:“你為什麽要操心這件事?你覺得,我看起來很喜歡他嗎?”

“不是很喜歡,只是有一點。”楚湛悶悶地解釋:“你記得沐霖大典落幕那天麽?看見他在臺下,你好像特別開心,從前只有我去哪裏接你,你才會那樣對我笑。”

他還特意學林月喬的舉止,先提一口氣,然後右手按在鎖骨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林月喬笑壞了:“算了吧哥哥,別學我動作,你這樣看起來傻乎乎的。”

“你做起來就很可愛。”他解釋。

“我知道,但你不能亂學,太傻了。”林月喬回憶道:“我當時看見沈宴辭來看大典落幕,确實有一點驚喜,因為我先看見我爹把族裏一堆親戚帶來了,我心情特別不好,所以扭頭發現有朋友來了,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我只把沈公子當知己好友,不然我何必鬧出這麽大陣仗,躲沈家的親事?”

楚湛立即強調:“我也是喬喬的知己。”

林月喬噗嗤一笑,想了想,說:“不完全是,沒有人比哥哥更了解我的習慣喜好,哥哥了解我的外在。而沈宴辭很容易理解我內在的一些心思,因為我和他成長經歷很相似。”

楚湛有點不高興的樣子:“可你從來沒跟我說過那些事情,喬喬,你爹以前看起來都是把你當寶貝,還經常暗示我,不能虧待他的掌上明珠。”

林月喬垂眸想了想,坦白道:“其實他在外人面前裝成那樣子,只是想擡高我的身價,好讓你往後聽從他的差遣。”

楚湛不解:“他私下裏如何虧待你?分給你弟弟更多的茶點?”

“我很難讓你理解這種事,其實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

林月喬羞澀地低頭回憶:“比如我小時候看見我爹抱着我弟弟坐在櫃臺前,指着藥材樣品一個個的教我弟弟念名字,告訴他是什麽功效,然後教完一遍就會随便選一樣考考他。如果我弟弟答對了,我爹可開心了,覺得他兒子紫微下凡,我都能感覺到他有多驕傲。”

她深吸一口氣,皺眉繼續回憶:“有時候我弟弟答不上來,在旁邊偷聽的我就上前去嘚瑟,說出那個藥材的名字和功效,連進價和賣價我都能說出來。

然後我就害羞地看我爹,等他表揚我,結果我弟就蹬着腿,氣得拿藥材砸我,說誰問你了,我兇他說,你自己笨還不讓別人教你啊?我爹就急壞了,抱緊他的寶貝兒子,一臉嫌棄地讓我出去玩。”

事隔十年,回憶起這些瑣事,她居然還是委屈得不得了。

低頭平複了一下情緒,她才苦笑一聲說:“都是這一類的小事,我家又不窮,吃的穿的那些沒必要克扣我,就是……就是他們好愛我弟弟啊,我也特別想要我弟弟那樣的爹娘,但是你猜怎麽的?他們也是我爹娘,只是不太在意我。”

她鼓起勇氣,偷瞄楚湛,看他有沒有覺得她為這點事記這麽久很奇怪。

楚湛正皺着眉頭盯着她,表情非常憤怒。

這跟幾天前她說爹娘不在意她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這些天,楚湛一直在想象林月喬的爹娘能怎麽對她不夠好。

但他沒有這方面經驗,根本幻想不出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直到這一刻,林月喬把具體的某件事情完完整整說出來。

楚湛的情緒才從茫然驚訝,轉成了實質的驚怒。

“他拿藥材砸你?”楚湛沉聲說:“阿峰拿藥材砸你?什麽時候的事?你為什麽沒告訴我?”

“他當時才五六歲吧。”林月喬說:“他的事,我不太敢告訴你,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他推我進路邊的小水窪裏,給我喜歡的那條杏黃小襦裙弄得全是泥,膝蓋地方都蹭破了,就不能穿了。”

“當然記得。”楚湛皺眉,眼裏的怒意又漲了幾分:“你手掌邊上也被石子蹭破皮了,我抱你去洗手的時候你都不讓碰手掌,哭了好久。”

“沒錯,就是那次。”林月喬擡眼看他:“你當時把我弟弟的乳牙打斷了五六顆,胳膊也脫臼了,我爹在家暴跳如雷,但是又不敢跟你家裏計較。然後大概有将近一個月吧,我爹都沒跟我說一句話,在家裏就像看不見我一樣,我喊他,他也不搭理我。我當時特別害怕,覺得我爹不要我了,一個月之後他才問我,當姐姐的能不能看着弟弟挨打,他要我賭咒發誓,以後要好好保護弟弟,之後……我弟弟幹什麽事,我都沒跟別人說,你娘也不知道這些。”

楚湛神色變得很冷,他右胳膊支在屈起的膝蓋上,拇指和食指勒住自己的下颌,身體很緊繃,像是努力在林月喬面前維持平和友善的外表。

“那他之後還幹過什麽事?”他問林月喬:“我跟他說過,以後不可以欺負喬喬,他答應了,卻食言。”

“他倒是沒敢真的動手欺負我,畢竟他小時候就打不過我呀,被你打了一頓之後,連偷偷捉弄我都不敢了。”林月喬想起前陣子的事,有些得意地說:“前段時間我爹把家裏的腕鈴傳給他了,在學宮裏遇見他,他還想用腕鈴操縱我,讓我出糗,結果被我反制了,他肯定沒想到腕鈴更聽我的話。”

楚湛臉上完全沒了表情,只沉默看着她。

林月喬有些抱歉:“你不該問我這些事情的,我本來也不樂意聊這些。”

他拳頭握得很緊,一聲不吭。

林月喬緊張地撐起身體:“我該去泡澡了,哥哥也去放松一下歇息吧,下回不談這些糟心事了。”

這次沐浴的時間很短,林月喬有點不放心,回卧房的時候還仔細觀察了一下。

楚湛還坐在地毯上原來的位置,循着林月喬的腳步聲轉頭,跟她對視了一眼,然後他低頭收拾起地毯上的枕頭,又看了她一眼。

雖然他裝作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睡覺的樣子,但林月喬明顯感覺到他心情非常糟糕。

本來她想停下來再安慰幾句,可她能感覺到楚湛現在不想繼續交談,只好收回視線,快步走回耳房裏。

-

黑夜逐漸沉寂。

直到三更的梆子傳進林家大院。

在床上躺了好幾日的林月峰,被吵醒了。

他啞聲含糊咒罵了一句,慢吞吞翻了個身。

突然感覺有亮光隐約透過眼皮子,林月峰緩緩眯開眼,看看侍從是不是忘吹滅了哪盞燈,到時候,他又能借機發洩一通。

隐約看清不遠處,小八仙桌前,坐着的挺拔背影。

林月峰驚得渾身一哆嗦。

“醒了。”那人瞬間覺察到他的動靜。

林月峰猛地坐起身,剛要大吼叫來侍從,那背影卻站起來轉過身,平靜地看向他,說了句:“別叫嚷,是哥哥。”

“阿湛哥哥?”林月峰滿腦袋疑問,連滾帶爬下了床,哆哆嗦嗦走上前打招呼:“這……這麽晚了,阿湛哥哥怎麽突然有興致來我家裏做客?”

“睡不着,”楚湛面無表情低頭看着他,沉沉開口:“有些話,想要立即對你說。”

“啊……是很重要的事嗎?”林月峰擠出個笑:“怎麽不叫醒我?”

“是很重要的事。”楚湛說:“所以想等你睡醒了,清醒地回答我。”

“噢!”林月峰趕忙用力搓了搓臉,一臉讨好地應和:“我已經清醒了,哥哥有什麽事盡管開口!”

楚湛點點頭,鄭重地問他:“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推喬喬跌進水窪的事嗎?”

林月峰渾身一震,當時的恐懼一瞬間再次席卷全身,他臉色發白看着楚湛,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楚湛繼續問他:“我當時給了你一個承諾。”

一股被野獸咬住咽喉的窒息感迎面籠罩而來,林月峰下意識退後一步,想要沖出屋外求救。

可他腳尖才剛一轉,下颌就被楚湛一把捏住。

“我對你說了什麽?那時候,記得麽?”楚湛面無表情地問他。

林月峰龇牙咧嘴,雙手死死抓住楚湛的手背,卻無法讓他放松力道。

下颌劇痛,林月峰感覺自己整個頭骨都被下颌骨骼牽動得咯咯作響,劇烈耳鳴。

腦袋像是馬上就要被捏爆了。

林月峰咧着嘴涕淚橫流,他清醒的知道此刻亂喊亂叫的後果,所以他不敢掙紮,只哽咽着回答:“哥哥說,不可以欺負喬喬!再有下次,也會打掉我的牙!”

話音一落,楚湛手掌一緊——

“咯噔”一聲悶響。

林月峰鬼哭狼嚎。

“吐出來。”楚湛沉聲命令。

“嗚……”林月峰哭着把嘴裏被硬生生摁斷的兩顆牙齒,和着血緩緩吐出來,滿眼淚水,鼻涕都快流到嘴裏,跟血水混在一起。

楚湛點點頭:“阿峰,這回可以記住嗎?我的承諾,不只限于那一天、那一年,而是會持續到我死的那一刻。現在,我要給你一個新的承諾——再有下一次,如果你敢欺負喬喬,林月峰,看着我!”

林月峰吓得渾身一震,趕忙再次擡眼,與眼前的魔鬼對視。

“再有下一次,喬喬就沒有弟弟了。”楚湛看着他,認真地輕聲商議:“希望這件事,我今天徹底解決了,好嗎?阿峰?我們解決了嗎?”

“解決了!解決了!”林月峰哭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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