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現代

第16章 現代

裴郁做事向來缜密,甚至可以說是不擇手段,只要是他想要的,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要抓在手裏。

不管是物,還是人。

可此時他卻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嘴唇隐隐約約在顫抖,腦子裏紛亂如麻,整個人失了分寸。

僅僅因為江晝的一句話——

裴郁,你騙我……

低沉的聲音此刻猶如引誘他的惡魔,拉着他往下沉淪,他的眸光一點點暗了下去,眸中仿佛湧現兩團深不見底的旋渦,漆黑得透不進一點光。

巨大的自我厭棄感幾乎将他整個人淹沒。

醉酒、廚房、帖子……

不,不止這些……

但裴郁自己也記不清了。

他想說,他可以改。

這些都可以改……

可最終他只是眼睑微顫,自暴自棄了一樣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最後的審判。

雲浪翻滾,風也溫柔,溫和的陽光灑在兩個仿若靜止但神色各異的人身上,終于,有人動了動。

一只手輕柔地捧起了裴郁的臉,溫熱的大拇指滑過他的眼下,帶走一片濕潤,一道兇巴巴的聲音在空曠的天臺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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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哭!”

裴郁詫異的睜開了眼,原本平靜的瑞鳳眼濕漉漉一片,因為驚訝顯得呆呆的,竟有些詭異的可愛。

江晝的腦子仍有些暈,連眼前的人都越發模糊,看着有些重影,只能低頭的幅度更大些,想要看清眼前人的模樣。

但他生平最讨厭人哭,尤其是眼前這個人,每一滴淚都灼得他肺腑疼,指尖上的濕潤更是燙得他心裏發慌。

真奇怪。

他又晃了晃腦袋,有幾縷卷翹的額發垂落,他也沒察覺,只皺緊眉盯着眼前的人,語氣一如既往的兇,

“不許哭。”

裴郁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人,感受到臉龐上傳來的溫度,無盡的負面情緒瞬間消散,他此時的眼睛竟如孩童一般純淨,鬼使神差順着問了一句,

“為什麽?”

江晝被問住了,他努力思考這個問題,眉皺得越來越緊,神情嚴肅又慎重,但醉酒的腦袋什麽也想不出來。

過了半響,他才鄭重回道:“沒有為什麽?”

裴郁慢吞吞哦了一聲,恐慌散去,他很快從自我陷入的焦灼中反應過來,微微眯眸看着江晝逐漸迷蒙的眼睛,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松了一口氣。

大腦高速運轉,他沒有錯過當下的大好時機,誘哄道:“我騙你什麽了?”

他需要盡快确定,也需要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

但江晝的回答卻讓他始料不及,或者說,一個從未想到的答案。

江晝腦海中飛速閃過幾個零碎的畫面,心裏又開始暴躁,眉眼遮不住的戾氣,一字一句帶着控訴。

他說:“你和我爸算計我。”

“你對我下藥。”

……

在酒精的刺激下,江晝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他越說越生氣,手不自覺地滑落,被他用力攥緊,他似乎陷入了黝暗的泥沼,不管怎麽努力都走出不來。

那是江晝的心結。

江父江柘成并不是富二代,因為貧窮,他的妻子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早逝,只留下了一個年幼的兒子。

這也導致江父窮怕了,他恐懼再次因為貧窮挽救不了親人的生命,從A市的底層開始摸爬滾打,靠着一身血性,有了自己的事業,成功擠身上流社會,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包括雲晟都是他一手打拼出來的。

可他只想着為自己的孩子提供足夠的金錢,卻忽視了關心與陪伴,讓自己的孩子飽受欺淩與白眼,等他發現,一切都晚了。

他仍記得陰暗潮濕的巷子裏,幼小的江晝眉眼暴戾面色冷漠,他對面站了不少人高馬大的不良少年,但他稚嫩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恐慌,見到匆匆趕到的江父,也只是微微掀了掀眼皮,露出了暗沉沉的眸子,以及……身後血跡斑斑的磚頭。

縱橫商場的江父強忍心中的震撼,把他接到了市裏最好的學校,看顧着江晝的人生軌跡逐漸步入正軌,會暴躁會發脾氣偶爾會流露出屬于孩子的委屈,成功被A大錄取,以為時間終于讓他忘記那段過往,悄悄松了一口氣。

可江晝從來沒有忘記。

從來沒有……

他知道周圍人都不願提起那段過往,也跟着裝作忘記,只有在夜深人靜時偶爾想起。

他給自己套了一層量身定做的虛假的面具……

江父沒發現,趙歸從沒發現,就連066也沒發現……

可江父騙了他,擁有着同樣虛假面具的裴郁來到了他的身邊,以一種強勢的姿态侵占他本該平靜的生活。

江晝不明白為什麽。

明明……明明他已經努力和正常的孩子一樣了……

他可能是讨厭裴郁的,因為他在裴郁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可他又忍不住在乎,看着裴郁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游刃有餘,做得比他更好。

和他一點也不一樣……

一點也不。

可裴郁為什麽會對他下藥呢?為什麽會逼他呢?

為什麽……偏偏是裴郁呢?

江晝心裏突然湧起巨大的怨憤,幾近将他整個人吞沒,讓他喪失了理智。

他猛地把裴郁摁在光潔的牆壁上,不顧他怔然的目光,近乎瘋狂地啃咬着他的嘴唇。

直到一聲悶哼響起,他才發現唇瓣早已被咬破,唇縫相觸間流淌着熟悉的血腥味,隐隐泛着疼。

瘋狂散去,粗/暴化作溫柔,他小動物般試探性地伸出舌尖,舔舐傷口。

濕漉漉的觸感滑過,讓裴郁整個人都愣了愣,他不明白江晝這是鬧哪出,但下一刻他就被迫承受了一個缱绻的吻。

江晝扶住裴郁下滑的身形,攬住他的腰,逐漸加深這個吻,直到裴郁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才停下來。

他輕啄了一下裴郁豔紅的唇,低聲道:“不騙我,好不好?”

口中是詢問的語氣,手臂卻越收越緊,力度大得讓裴郁的腰間泛着疼。

裴郁被親得意亂情迷,眼中霧蒙蒙一片,被刺激得眼角都泛上了一抹薄紅,莫名绮靡。

他啞聲道:“……好。”

裴郁心想他又沒有對江晝下藥,但他向來拿江晝沒辦法,以後就不……就不騙他了吧。

江晝聞言,狹長的眼微微上挑,似乎是想要露出一個笑,他原本緊繃的心神頓時松懈下來,毫無負擔地将頭痛欲裂的頭歪在他的肩窩,慢慢閉上了眼睛。

裴郁撥開撓得他脖頸泛癢的發絲,白皙的手指順了順他順滑的發絲,順手揉了揉,感受着倚在他身上的人呼吸逐漸平穩,眼裏晦暗不明。

他只是靜靜地靠在那裏,背後是冰冷的牆壁,面前是溫熱的軀體,極致的對比。

手有一下沒一下撫摸着柔軟的金發,裴郁盯着毫無知覺的人,突然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令人膽戰心驚的笑容。

躲在角落的066默默打了一個寒噤,蜷縮住整個身子,反思自己以前為什麽會覺得裴郁善良溫柔。

明明哪裏都不對勁好麽?

而江晝睡得很沉,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很長的夢。

因此他完全不清楚在他睡着以後發生的一系列令人措手不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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