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自打謝真那回的馬甲冒頭, 秦蕪就被葛飛供成了祖宗,順帶謝真跟着享受,夜裏落腳因着身份秦蕪與謝真也不能去驿站前頭住, 葛飛就把自己的屋讓給了二人,醉醺醺的去隔壁跟其他解頭擠一個屋去了。
秦蕪夜裏去空間小家痛快的洗了澡, 蓋着自己空間裏拿出來的床上用品,獨自霸占了床美美的睡了一覺,一醒來腳下的地鋪已經收了,也不見謝真人影。
秦蕪也不急,打了個哈欠伸着懶腰, 爬起來正收着床上的東西聽到房門響, 秦蕪停下猛地回頭,看到是謝真,她松了口氣。
“原來是你啊, 吓我一跳, 一大早你去哪啦?”
謝真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 拉出牆角驿站配備的空盆放到秦蕪腳邊, 把已經沾了牙粉的豬鬃牙刷遞給秦蕪, “我弄了點熱水,蕪兒就在房裏洗漱吧,水我一會去倒了就好。”
東西都遞到跟前了,不用就是矯情, 秦蕪接了牙刷刷牙洗漱,等一切都收拾好了, 謝真把曾經裝蓋飯的陶缽遞過來, “這是驿站廚下早上剛出籠的肉包子,蕪兒趁熱吃, 我去倒水。”
秦蕪看着謝真忙碌的背影暗嘆,近來狗子格外殷勤,都讓她有些無所适從了,倒也沒獨享包子,反而是擱置在桌上,把屋門關上,屋子裏的東西規整好,該收空間的收空間,該裝車的裝車。
收拾好,取下撣在獨輪車扶手上的布條準備紮綁腿來着,正巧謝真提着空盆回來,見秦蕪的忙活,謝真奪了她手裏的布條,嘆氣的又拉着她洗了手,把熱包子往她懷裏一塞,自己坐到床邊紮綁腿去了,美其名還曰,“是車不好坐,還是被拉着不香?非要自己走?我是男人蕪兒!你坐車,我綁腿。”
好吧好吧,狗子高興就好。
秦蕪正無奈,忽的咚的一聲響動,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一手捧缽,一手抓包,嘴裏還叼着半口包子的秦蕪看向謝真,眼底閃着疑惑,“腫麽肥事?”
謝真搖頭,“不知。”,手上動作卻不停。
秦蕪也就沒在意,繼續吃包子,結果沒一會緊接着又是哐當一陣脆響,而後是吱呀一聲仿佛帶着憤怒與急促的開門聲,秦蕪皺眉,有些好奇,抱着缽子就走了出去準備看個究竟。
一出房門探頭,秦蕪看到前後腳從前排倒座房裏出來的兩人,驚的她嘴裏的包子都掉進了懷裏的缽子裏。
“不是,我沒眼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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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這時出發前集合的銅鑼聲響起,屋子裏快速紮好綁腿的謝真這時也推車出來,看到門外秦蕪的傻愣還關切,“蕪兒,你怎麽啦?”
秦蕪這才醒過神來,表情一變,擡手往某人急匆匆離去的背影一指,表情不可置信,“謝真,你看那是不是你大嫂?”
謝真順着秦蕪手指的方向一看,果見前頭躬身彎腰,緊緊蜷縮着身體走的還有些趔趄的人真是付氏,謝真點頭,一時沒多想,可再看緊跟在付氏身後的人,再聯想到剛才的動靜,謝真兩眼一眯。
秦蕪見謝真表情就知自己猜的沒錯,得了答案,再看眼前的情形,秦蕪……“謝真,我覺得你家怕是要出事,走,我們看看去。”,八卦好奇誰都有,秦蕪也不能免俗,說着話,一手缽,一手拉上謝真的胳膊就要追着付氏二人的身影去。
謝真想着反正那邊也是集合的方向,且又怕妻子急切摔着自己,謝真忙也配合着秦蕪的腳步,推着車匆匆往前頭而去。
兩人來的時候,付氏也剛剛抵達集合的院子。
而正愁怎麽給丈夫去枷的歐陽氏,猛地看到跟疤哥一前一後出現的付氏,眼裏八卦之光急切閃動,激動的一把拽住丈夫謝孟德的胳膊,嚷嚷着讓丈夫快看快看,聲音立刻引起了院子裏正在給人犯縛繩的解差的注意。
解差擡頭,第一眼注意的自然是自家兄弟,看了緊追在埋首婦人身後的自家兄弟,這位忙怪笑着就迎了上去打趣。
“喲疤哥,昨晚當新郎睡的可好?”
跟付氏錯身而後的時候,看清付氏的臉,解差還一愣,小聲嘀咕了句怎麽還換了人,面上卻淡定的喚住人:“哎哎,謝家的那誰,你也別說我們兄弟說話不算數,你且說吧,你伺候好我兄弟換得的一個解枷的名額,你是要給謝家哪個?”
聲音起,明明不大,卻石破驚天。
起先看到突然闖入的付氏還沒多想的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再看向付氏的眼神就帶着別樣的打量與鄙夷。
終于見到妻子,心急如焚迎上前幾步的謝耀滿臉的不可置信;
看了這一出的小袁氏眼眸不由一暗,不動聲色的打量蔣氏,看到蔣姨娘牽着女兒不住的往後縮,小袁氏冷冷一笑;
一道道打量的視線,暗地裏的鄙夷嘀咕,都讓付氏覺得自己仿佛被剝了衣裳淩遲一般,只覺如芒在背,下意識看向丈夫,想要尋求丈夫保護,付氏上前一步,聲音委屈凄苦。“夫君……”
不想謝耀卻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這一舉動付氏只覺刺眼,心痛難當。
再看害得自己淪落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竟還抱着她的珍兒對着自己洋洋得意,付氏再也佚壓抑不住心裏的怒火與委屈,顧不得身體的疼痛,舉着雙手照着馬氏就張牙舞爪而去。
“馬氏你個賤人害我!”
“哎呀,大爺,奴家冤枉啊大爺……”
見付氏還有臉上來厮打,馬氏眼珠子咕嚕一轉,先發制人,趕緊抱着珍姐兒怯弱如嬌花般的往謝耀身邊一躲,最氣人的是,謝耀還下意識伸手護了一下。
他豈不知,正是因為他的下意識反應深深刺痛了付氏,也如一把利箭把付氏所有的堅忍紮破,更是紮的她遍體鱗傷。
看着抱着自己的女兒站在自己男人身邊的馬氏,付氏只覺礙眼,只覺他們三個才是一家三口,而自己卻像是個多餘的。
“夫君竟然護着這個害我的賤人?”,付氏不可置信,一步一句的泣血質問,“夫君,我是你的妻啊,是你明媒正娶八擡大轎擡進門的妻,明明我都說了是馬氏害我,明明我徹夜未歸,夫君你為何不信我?不尋我?不憂我?不幫我也就罷了,你還要護着馬氏這個賤人?為什麽,啊,為什麽?”
謝耀眼中有痛,嘴巴嗫嚅着。
他想說,我信你,我也擔憂你,更是親自去尋了你,也沒想護着馬氏,剛才不過是太過震驚下意識的舉動罷了,可是一看到付氏身上那些礙眼的痕跡,謝耀閉了閉眼,萬千話語一句都說不出來,剩下的只有沉默。
察覺到身邊謝耀的情緒态度,馬氏探出身子目光迎向付氏,強自辯解。
“大奶奶此話何意?奴再賤也懂得潔身自好,明明,明明是大奶奶不自己檢點。”,故作憤慨的說着,馬氏還故意颠了颠懷裏懵懂的珍姐兒,暗自制止了珍姐兒想要朝形容枯槁猙獰的親娘伸出的手。
這種時候,馬氏也不介意自己的冒頭可能會被懷疑了,畢竟老天都在幫自己,誰付氏這賤人自己行事不密,青天白日的大庭廣衆之下露出醜事,自己此時不插刀把付氏插死喽更待何時?
這時候的世道,世人對待女兒家是何等嚴苛,并不想想其實自己也是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沒有女人又何來他們這些男人,一個個的不自覺站在了道德制高點,對着付氏言辭如刀。
“哈,她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竟還有臉質問男人?”
“唉,謝家不行啊,這還不如韓氏節烈,還是個正頭娘子呢。”
“就是就是,付氏自己不檢點還說別人。”
“啧啧啧,想不到謝家長子嫡孫媳婦是這樣的貨色啊……”
“是呢,是呢,真是想不到啊,堂堂公府人家,一旦落魄,竟是這等……唉!”
世人就是這般,我可以州官放火,卻不能讓別家點燈,如那陳王兩家,明明他們為了松快私下也讓家中女眷幹了這樣的事情,只不過是不像付氏倒黴,偷偷背着人藏着掖着罷了。
這會子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只要大被一蓋,倒是有臉指責取笑起付氏來,各種的指指點點。
謝家衆人哪裏受過這樣的侮辱,此刻什麽去枷去鐐,只恨不能眼前丢了他們謝家大醜的付氏立刻以死謝罪。
“賤婦侮我門楣,賤婦侮我門楣!”,謝孟昌氣的臉面都不要了,厭惡的不去看付氏,親自下場指着謝耀破口大罵。“大郎你還愣着做什麽,這樣不守婦道丢盡我謝家顏面的賤婦,不休掉難道還留着過年?”
事關名節,自己膝下還有子女,小袁氏明明知道內裏有貓膩,見謝孟昌這當家人都發話了,這會子也不得不站出來表态,“付氏,你想想韓氏,你也出身大家,若還懂得忠烈節孝,禮義廉恥,你就自證清白吧。”
付氏從來不覺得婆家的人有這麽的面目可憎,她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笑的凄涼又悲哀。
明明自己強打骨氣已經站出來指責馬氏迫害自己,她的男人卻不僅不替自己出頭還護着那賤人,丈夫的舉動,剛才下意識的退卻,還有身邊人的異樣眼神,明裏暗裏一聲聲的指指點點,都如利刃一樣深深的紮在了付氏身上。
什麽是哀默大過于心死,這就是。
直到此時受千夫所指,昔日愛她疼她的丈夫卻無動于衷時,她才知道,人到傷心處是沒有眼淚流的。
罷了,罷了,這個糟污的世界,不如歸去,不如歸去,許是當初的韓姨娘才是個明智人……
付氏眼裏帶出狠絕,左右一看,發現院中一角有口深井,付氏二話不說撥開人群就往前沖,動作之快,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許是母女天性吧,懵懂的完全不知發生何事的珍姐兒,看到親娘的神情不對,也不抱自己,更是不要自己的跑了,珍姐兒哇的一聲哭出來,童音凄厲的大喊着:“娘,娘,娘親,抱抱,嗚哇……”
也正是這一聲喊,孩子稚嫩的啼哭喚回了付氏的慈母心,一腳都踏空在井沿上的付氏回神,回望女兒,眼裏閃着掙紮。
那廂的珍姐兒極力掙紮,本身馬姨娘又不是誠心帶孩子,竟是讓小小的娃兒掙脫開鉗制,滑下馬姨娘的身上,哭嚎着跌跌撞撞的就朝着親娘沖去,嘴裏口口聲聲娘啊娘。
當稚嫩的小手攀扯上付氏的褲腿,付氏五髒六腑都糾結在了一起,踏空的腳徐徐收回,低頭彎腰一把抱住女兒,母女倆嚎嚎大哭,撕心裂肺。
死不可怕,可自己若是就這麽死了,她的孩子怎麽辦?
付氏摟着女兒哭過悔過後,目光忍不住在人群裏流連,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後院子口,正捧着包子站在謝真身邊吃瓜幹飯的人。
想到往日秦蕪對女兒的照顧,付氏格外慶幸二弟妹是個厲害的也是個善良的,付氏摩挲拍打着女兒,一抹眼淚,抱起女兒,再不顧周遭的譏諷鄙薄,堅定的朝着秦蕪走來。
衆人不解其意,倒是沒動,成功的讓付氏走到了秦蕪跟前。
可憐秦蕪吃包吃瓜正得勁,不想主角竟是走到自己跟前,她讓,她進,秦蕪傻眼,完全搞不明白對方何意,付氏卻抱着珍姐兒一把跪在秦蕪跟前,唬的秦蕪差點給噎住,趕緊跳開。
“哎哎你別動不動就跪啊,你這是要幹嘛?”
付氏卻置若罔聞,拉着珍姐兒跪行兩步上前,砰砰磕頭,額頭都磕的青紫。
“二弟妹,曾經是我的不是,是我這當嫂子的目中無人,在府裏從沒照應過弟妹你,可我知道弟妹你是個心善的,落魄了都對我珍姐兒好,嫂子記着你的恩情,便是做鬼也念着弟妹你的好,定保佑弟妹一生喜樂無憂……”
不是,這話風不對啊!
秦蕪趕緊一下下拿眼看謝真,謝真會意,約莫是猜到了付氏的意思,可他卻不想領這個包袱,于是拉着秦蕪後退兩步避開,對着地上磕頭的人面無表情道:“大嫂,千好萬好不如自己好,都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沒娘的孩子賤如草,大嫂看我與大哥往日過的是什麽日子就知道了,若我是大嫂,定不會輕易舍棄自己的命,把自己視若的珍寶交托給別人。”
“不,二弟,你不是女人,你不懂,你不懂的……”,不懂失節的婦人下場會是如何的慘。
“不是,看你這意思,是想把女兒托孤給我?”,到了這時候再不明白付氏的意思她就是個大傻子了,秦蕪不可置信。
果見付氏一臉感激的連連點頭,秦蕪腦子嗡的一下氣不打一處來,把手中的缽子往謝真手裏一塞,恨鐵不成鋼。
“你糊塗!先不說今日的事情你是被算計的,便是一朝行差踏錯,那又怎樣?是你想的嗎?不是!既然不是,那你怕什麽?哦,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你一個被算計的弱女子難道就該以死謝罪?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你剛才質問丈夫的勇氣呢?跟罪魁禍首扭打的決心呢?都給狗吃啦?
我若是你,且不管如何,先把害我的人給咬死扒皮拆骨了再說,若是那些得利者還要叽叽歪歪,老娘就是拿針縫了他的嘴巴子也不讓他們好過,若要我不好,老娘跟你同歸于盡,大不了魚死網破,憑甚受害的我要死?說破天去也沒這道理!
你倒好,盡做親者痛,仇者快的窩囊事,還托孤?我托你奶奶個腿!”
嘶!
謝真……娘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兇殘啊。
暗中,小袁氏、蔣姨娘、馬姨娘都不由暗暗縮了縮脖子,心裏慶幸唏噓,當初得虧沒設計她,要不然眼下臉皮子都非得給這混不吝揭下來不可。
秦蕪卻猶不解氣,吃過從小爸棄媽沒苦楚的她,恨不能拿小錘子狠狠砸醒付氏這個笨蛋。
“大嫂,我喊你一聲大嫂,我想告訴你萬事好好想清楚。你看看你身後那群人的嘴臉,你再看看自己的孩子,你真要丢下年紀這麽小的她以死明志嗎?你真舍得?若是你下定決心,那好,那你看看珍姐兒,看看她孩子的眼睛,你跟她說,孩子啊對不起,你娘我窩囊,被人算計了不想着報仇,只窩囊的一心求死,連你都不想養了,雖然抛棄你孤零零一個在世上任人欺淩,但是娘不是故意的,怪只怪你命不好。大嫂你敢看着孩子的眼睛說這些嗎?啊?你個蠢貨!”
付氏哪裏還敢看孩子的眼睛,只覺心裏又愧又疼,拉着孩子的手都在止不住顫抖,一聲聲的兒叫的現場大多女眷心裏跟着凄風苦雨。
而院子邊上,某個高大的身影眼裏也都是愧疚。
不想被托孤,也不想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又這麽被世道枷鎖所吞噬的秦蕪再下重錘。
“大嫂,這天底下當父母的自來都只疼自己的孩子,而我将來也會有自己的親生,你把珍姐兒托付給我,你怎麽就知道我會一直對她好?萬一将來等我有了親生的,你如何保證我不會虐待珍姐兒?不會覺得她成了我兒女的擋路石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人心易變的道理難道你不懂?我自己都不敢保證,你如何敢賭?你真舍得把自己的珍寶交給一個外人撫養?”
付氏萬沒料到秦蕪會如此語出驚人,真是連哭都忘了,連連搖頭,不可置信下意識呢喃,“不,不會的,二弟妹你是好人,不,不會這樣對珍姐兒的,不會……”
秦蕪卻嗤笑,故意惡聲惡氣,雙手環胸,“呵,怎麽不會?我明确的告訴你,我會!很會很會!”,看到付氏眼裏有了軟化的跡象,求死的意志減淡,秦蕪緩和了聲氣。
“大嫂,以前我給珍姐兒吃喝,不過是看着孩子可愛年紀小,且反又不用自己養,當小貓小狗的逗一逗又不損失什麽,如今你卻要讓我撫養,那當然不一樣,我沒這個耐心呢大嫂,為了孩子,想她好,你用一生護她愛她呀,抛下年紀小小的她孤獨面對世界的殘忍算怎麽回事?”
“孤獨?殘忍?用一生護她愛她?”
“對!你是親娘啊,你不愛她護她,誰愛她護她?你明明可以護崽的同時為自己報仇的,為何要尋死呢?一個既然連死都不怕的人,那你還怕什麽?流言蜚語,譏諷指摘,任他們去,嘴長在人家身上,讓他們說去呗,你又不少塊肉,我自自在活我的,我還要比這些逼我、害我、指摘我的人活的更好更潇灑,讓他們羨慕嫉妒恨,氣死他們。”
“死都不怕,任他們去,自在活我的更潇灑?”
“秦氏你閉嘴!”,見秦蕪越說越不像話,還有意挑撥,謝孟昌忍不下去了,再不顧端着公公的架子,不由怒聲呵斥。
謝真立刻往秦蕪身前一站,回瞪親爹,臉陰沉的怕人,以實際行動回怼渣爹。
秦蕪更是沒把謝孟昌當回事,眼風都沒給這貨一個,外強中幹而已,怕他個鳥!自顧自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付氏。
“大嫂,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看看那蓮花出淤泥而不染,你不過就是被人坑害了一把的無辜可憐人而已,可誰又能說,身處爛泥中的你不能開出燦爛的花呢?”
“好好想想?我是無辜的?再爛的我也能開出燦爛的花?”
“對!開出燦爛的花!”
是啊,自在活我的,死都不怕,她還怕什麽?害人者都不怕,她羞愧什麽?
也不知是不是秦蕪的洗腦太成功,還是其實付氏心裏也不想死,這人忽的就想開了,輕輕把身邊早哭成花貓的珍姐兒往懷裏一摟,付氏朝着秦蕪展顏一笑,“二弟妹謝謝你,我懂了,我會好好的,我會照顧好珍姐兒,愛她,護她。”
秦蕪終于松了口氣,“啊,這就對了。”
她們倒是行了,看在當家人謝孟昌眼裏,卻覺得自己的權威遭受了極大的挑戰,一個個忤逆不孝的東西,這是都沒把自己放眼裏啊。
那狗慫的老二暫且不說,今日是老大家的大事,他可不能任由付氏這種糟污賤人玷污了謝家門楣,于是狠狠的剜了一眼謝真與秦蕪,只把對二人的不滿壓下,決定先緊着最要緊的事情解決,謝孟昌便朝着還一副呆傻模樣,就知道紅着眼眶捏拳憋氣的大兒子去。
“耀兒,付氏不知廉恥,若是以死謝罪也就罷了,看在她知恥殉節的份上,我謝家也不計較什麽。可她竟是如此臉皮厚,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随意說了幾句,就當事情全然沒有發生過,哼!這樣的賤婦,我謝家可要不起!你若還是謝家兒郎,你若還有一分的骨氣,你就把這賤婦給休了。”
謝耀與付氏少年夫妻是有感情的,付氏發生這樣的事情,他雖恨,卻也沒那等狠心腸。
此刻滿耳都是親爹休了的怒斥,妻子的哭訴,女兒的嚎哭猶在耳畔,謝耀只覺身處水深火熱之中不得解脫,身邊可能是罪魁禍首的馬姨娘卻還一直歪纏。
謝耀忍耐不住,啊的一聲,一把推開馬姨娘,快步沖到付氏跟前,想要說什麽,可看着付氏冷淡抗拒的眉眼又什麽都說不出來,最後只能頹喪的任由親爹拉着他的雙手,在親爹捉筆寫下的休書下案上了手印。
望着新鮮出爐的休書,謝耀無法面對妻兒,抱頭縮成一團憤怒氣苦。
而付氏,一手摟着女兒,一手接了小袁氏輕飄飄塞來的休書,看着上頭給她羅列的□□罪名,再看上頭按上的血手印,付氏心如刀絞。
當初流放,父母親自來送不是沒勸自己想清楚,問謝耀要來休書一封,自己從此也好海闊天空,不必陪他流放極北吃苦受累。
當初自己念着夫妻情份,念着女兒年幼割舍不下,并未大難臨頭單獨飛,不想今日等待自己的竟是這般結果,哈哈哈,該死的老天爺,該死的世道,該死的男人……
付氏捏着休書嗤嗤嗤的笑了,不遠處默默望着她的疤哥卻滿眼愧疚更濃。
場面死一般的寂靜,旁邊看了全場,剛才也沒少指摘的歐陽氏眼珠子咕嚕一轉,不為別的,這貨還記着剛才解差說的去枷名額的事情呢。
她倒是想的美,大房如今跟付氏也鬧翻了,跟付氏交好的老二輪不着這名額人家老早就自由了,大房一屋子的人都逼着人家去死呢,想來也沒臉要這名額,既然如此,那這名額總不能浪費了吧,還不如弄來自家,不然付氏豈不是白白給人睡啦?頂多到時候自己給付氏些好處,多多關照珍姐兒一些就是。
歐陽氏想的理所當然,悄悄摸的湊頭到先前許諾的那名解差跟前就把這話給說了,解差一愣,真是沒想到謝家人能如此極品,都這種時候了,剛才還鬧了那麽大一場,這會子竟然還有人惦記這個?
可他不知道的是,謝家還可以更極品,簡直刷新所有人的下線。
解差才要呵斥,邊上謝孟德自覺沒臉趕緊來拉妻子,不想對剛才事件全然不上心,這會子眼珠亂轉的老九謝暇看到這一幕,蹦跶上來就嚷嚷開。
“哎哎,二叔二嬸不地道啊嘿,這可是我大嫂搞來的名額,怎麽地也輪不到二房啊,要去枷鎖,我爹,我哥都沒去呢,哪裏輪得到二叔哦,二嬸不知羞,略略略……”
歐陽氏看着謝暇那無賴刮臉嗤笑自己的混蛋樣,只覺當初秦氏打他打輕了,當初怎麽就不打死他呢?
歐陽氏氣結的推開丈夫就追着混球跑,那廂小袁氏聽得小兒的話眼神一亮。
是呀,再怎麽地付氏也是他們大房的人,既然睡都睡了,木已成舟,那……
“老爺,您看?”
謝孟昌秒懂,他也帶着這枷鎖鐐铐厭煩了,能輕松着,誰樂意受罪。
再說了,付氏睡都給睡了,不把報酬讨回來,豈不是白白讓人占了便宜?他們謝家可是損失了一個長子嫡孫媳婦,将來的宗婦啊!
如此,謝孟昌自有自己的道理,一點都不覺得羞愧,當即看向頹廢的謝耀。
“耀兒,你母親說的有理,家裏可是損失了一個未來宗婦,且門楣蒙羞了的,你且去,叫付氏去跟解差們說,讓他們給為父去枷。”
小袁氏聽了眼神一暗,那邊兀自頹廢的謝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這樣的父親,還是他一直佩服當成前進榜樣的偉岸父親嗎?
哈哈哈,哈哈哈……他可真是傻呀。
謝耀晃悠的站起身,迎向親爹的目光帶着譏諷,“父親,兒的好父親啊,您讓兒子休了她,兒聽從父命休了,如今人家都不是我謝家人了,人家到手的名額與謝家何幹?兒子又何德何能去命令人家?你真當兒子是香饽饽?呵!”
“逆子!”
“逆就逆吧,想來只要不是您心愛的周姨娘,還有敬重的姨母肚子裏爬出來的兒女都是逆子吧?無所謂了,兒反正什麽都沒了,什麽都沒……”
“你個愚蠢的東西,不就是個女人嘛,天底下幹淨的好姑娘多得是,你何至于此?為父難道不是為你好才……”
“才什麽?父親說什麽便是什麽吧。”,謝耀自嘲的笑着,一瞬間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精氣神般,一步三晃的自顧自脫離了戰場,就跟個木頭人般站到院落一角,只默默等着出發上路,再不管其他。
謝孟昌被親兒子的态度氣了個仰倒,一個兩個的都這樣,他這是為了誰?
謝孟昌氣苦,卻也不願白白浪費機會名額,趕緊朝着身邊小袁氏遞去一個眼神,小袁氏秒懂,不過她自有自己的主意,于是上來一下下摩挲着謝孟昌的胸口給他順氣,柔聲勸道。
“老爺您別生氣,孩子們可能是一時沒轉過彎來這才會如此,您想開着些,別跟孩子計較。不過老爺,如今事情都已經這樣了,老爺若是一味的堅持怕是不妥,到時候老爺若去了枷鎖,知道的曉得是應當,不知道的還反說老爺刻薄寡恩,如此我們當長輩的不如先退一步,不若把這名額先給圭兒,其他人的我們緩緩圖之,圭兒他年紀小,又是當弟弟的人,到時候話說出去也好聽,也好叫老爺不擔這污名,老爺您看呢?”
謝孟昌聽了覺得在理,有些猶豫,可邊上的周氏不幹了,仗着在謝孟昌的寵愛,當即跳出來指摘。
“太太這話說的好笑,三郎璞兒也是弟弟,也是老爺的兒子,璞兒還是五爺的兄長呢,怎麽輪也該先是輪到當兄長再是弟弟吧?”
“混賬,嫡庶有別你可知?圭兒是嫡子,謝璞乃庶出,如何能更我圭兒比。”
好嘛,對上周氏,饒是小袁氏也頭疼。
妻妾瞬間吵成一團,邊上摟着女兒的付氏都氣笑了,犧牲了自己,怪罪自己,還休了自己,這會子還好意思要自己給他們辦事?這就是謝家啊,臉呢?可笑自己竟還差點想不開,現在回想起來,多麽不該。
付氏自嘲的笑着笑着,仔細的把休書收入懷中,這樣的人家棄了是她的幸運。
她跟二弟妹還不一樣,二弟妹是三不去,休了也沒地方歸,朝廷不會允許也不會信,她卻不一樣,背後有爹娘靠,雖然轉回不合規矩,照道理抄家後的休棄也得同流放,但爹娘還有點權勢,上下打點不是不能轉圜,如今休書到手,自己再不是謝家婦,她這就帶着孩子歸京尋爹娘去,可去他媽的極北吧。
想通了的付氏走的潇灑,不想暗中卻有人不放過她。
也是,這樣大的事情,還鬧僵開了,事後小袁氏定會清算,為了保命,不像馬氏那般愚蠢的蔣姨娘急了。
見到謝家人還是那麽在意這去枷名額,蔣姨娘就想着,自己必須得幫着小袁氏把這名額拿到手,只有這樣,她才能幸免于難,才能不會繼續被推出去被犧牲。
所以她不能放過付氏,于是蔣姨娘松開女兒,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付氏的去路,看着付氏懷裏的珍姐兒柔柔一笑。
“大奶奶,阿不,是付姑娘,您雖不是謝家人了,可珍姐兒還是我謝家女,付姑娘要走可以,我謝家上下誰也不攔着,可若是姑娘要帶着謝家這輩唯一的姐兒走,那不行,謝家姑娘謝家養,與付姑娘無關呢,付姑娘松松手,把孩子給我。”
付氏萬沒想到還有這一茬,緊緊抱着女兒後退防備着,就是不肯松手。
而事關自己與女兒的未來,蔣氏态度也出奇強硬,上手就來搶。
疤哥見狀,一個箭步上來伸手幫忙,邊上的謝耀一看不能忍,身為男人,當他是個死的?
這時候他們天然就是敵對的立場,謝耀再是束手束腳,那也是大家族培養出的大家子,從小自己也曉得上勁,武功可比疤哥厲害,真發了狠,疤哥也不是對手。
眼看着疤哥吃虧,邊上的兄弟們不幹了。
看戲的解差一個個揮舞着手裏的鞭子上來幫忙,先前開口的那位更是連連氣笑。
“嘿,老子還從來沒有見過你們謝家這般無恥之輩,曾經還是國公呢,還是大家族呢,老子呸,都不如個市井潑婦,連地痞流氓都沒你們能算計!放手放手,統統放手,再不放手,老子打死你們。”
啪啪啪的密集鞭聲響起,謝真生怕亂起來傷到自家妻子,趕緊拉着秦蕪就閃退一邊去,解差那邊還在訓斥。
“還想去枷?可美的你們,老子都沒計較你們臨時換人欺負了我疤哥,讓我疤哥受了委屈呢,還去枷,做夢去吧。”,啪啪啪……
事情到了最後,謝家偷雞不成蝕把米,上下枷鎖沒一個能去,鬧的就跟個笑話似的,只是可惜了付氏,被休棄的婦人是帶不走孩子的,為了女兒決定堅忍活下來的她,自然放不下女兒,為了女兒她不得不收了先前的心思,藏好休書,咬牙跟上了流放的隊伍。
看了一場鬧劇,秦蕪是做夢都沒想到事情的發展能這麽滑稽,難怪道說小說來源于生活。
再上路時,看着去了縛繩緊緊跟在謝家隊伍旁,不顧謝家上下冷眼譏諷,就死死守在女兒邊上的付氏,秦蕪心裏不爽。
路上謝真還來招她,一個勁的拿着晶晶亮的眼神瞧她,還滿臉發癡的套她話,說什麽孩子孩子的,一副期待暢想未來的模樣,秦蕪看的辣眼睛,不耐煩打破某人的暢想,怒喝邊去。
謝真老委屈……明明是她先提的親生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