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蕪娘, 蕪娘,你在屋裏不?蕪娘……”

“哎,在呢, 在呢,這就來……”

這日秦蕪正在家中忙碌, 外頭就想起了熟悉的喊聲,秦蕪在屋裏趕緊應聲,放下手裏正忙着的事,拍拍手上的泥灰,趕緊從屋出來。

他們在新軍屯的屋子是棟三間的小木屋, 木屋中間是廚房, 左右是廂房,秦蕪被謝真拉着睡在左邊屋,而他自己, 自打入住新家起, 就委委屈屈的被秦蕪趕去了對面屋。

小屋帶着前後兩個很大的院子, 這是李叔聽了謝真的規劃, 特意給以後留了機會, 若是今後家裏人口增多,再在院子裏蓋一排後廂、兩側倒座都是足夠的。

自家小院位置不錯,與軍屯中的百戶、總旗,以及幾個小旗長在一平排, 因着跟李嬸家關系好的緣故,她家就在李嬸子這百戶家隔壁, 而她們家後頭一排的小院, 則是同旗的謝安帶着抱團取暖的王柳兩個姨娘住。

出了屋子,看到外頭喊自己的是李嬸, 秦蕪還詫異來着,“李嬸子,怎麽是您?您不下地啊?”

李嬸子見了秦蕪就沒好氣的笑,“還下地呢!”,擡手一下下點着秦蕪:“你以為屯子裏的女人誰都像二郎那般寵着你呢?乖乖,整個屯子裏也就蕪娘你輕松,俺們這些個可沒法跟你比。”

秦蕪被打趣習慣了,皮跟着也變厚,笑回:“哎呦嬸子,您可別打趣我了,我們家這不是開荒任務輕麽,不像您家人口多,不一家老小齊上陣,回頭任務完不成可怎麽辦?身為百戶夫人,您得以身作則呀。”

李嬸子聞言,毫不見外的白了秦蕪一眼,揮揮手道:“行了,行了,你小丫頭牙尖嘴利的,俺們不跟你個潑猴多說了,地裏你李叔他們還在燒荒呢,俺得趕着去做飯,沒工夫跟你閑唠嗑,趕緊的,家裏頭還有多餘的鹽沒得,有的話借嬸子些,回頭等忙過了這一陣,嬸子去買了還你。”

聽到是來借鹽的,秦蕪慶幸當初自己屯的多,“有有有,誰來了沒有,李嬸子您來了也必須有啊,您等着,我這就去拿。”

秦蕪沒耽擱,說着話忙就回屋,從謝真親手打造的粗糙碗櫥裏拿了個碗,從空間的大鹽罐子裏舀了一碗拿出來,隔着木栅欄院牆遞給李嬸子,“嬸子,您看這些夠了麽?”

李嬸子接了碗,連連點頭道謝,“夠夠夠,足夠了,回頭嬸子還你昂,我走了。”

“不急的,嬸子您先用着,碗也不忙還……”,秦蕪還待擺手說,李嬸子擔憂竈上的飯,轉身就走。

目送李嬸子匆匆背影消失在隔壁的院牆內,秦蕪好笑的收回視線,望了望天,再望了望煙霧缭繞的開荒地頭,以及四面山坡,秦蕪迎着五月的太陽舒展開身體,曬了一會會太陽,轉身又回了屋子繼續忙她的去,自己可是有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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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軍屯堡新建,雖然上頭免了三年的軍糧收納,還給了些補貼,但那也不長久。

若想過好日子,為了保證一屯的人秋下能收到糧食,為趕春耕保證來年口糧,先前大家緊趕慢趕的也就開出一片地方,每家每戶按人頭分,秦蕪與謝真不過分了八畝地,且前頭春耕都種上了麥子。

眼下春耕處處結束,軍屯裏卻不得閑,畢竟來了軍屯成為餘軍,就是專門為了種田給正軍供應軍糧的,這不,稍作歇息的大家又緊鑼密鼓的投入到開荒中,整個軍屯裏燒荒燒的煙霧缭繞,大到老人,小到孩子,雖然說沒有分派給他們開荒任務,一個個的卻也不得閑,不是幫着爹娘老子搭把手開荒,就是家裏養點雞鴨鵝豬,平時也好有個進項。

就如李嬸子說的,所有人都在忙碌,卻不包括自己。

為啥?

因為她一不會養這些玩意,猶記得上輩子流行一陣寵物風,舍友偷偷在宿舍養了兩只小黃雞,結果還給自己手賤的小米喂多了給養死了,自此自己對于這些玩意謝敬不敏,就不禍害人家了。

至于跟着下地開荒?好吧,謝真真不允許,說家裏就兩人,任務不重,他家不是還搞了四匹馬麽,後頭忙完,謝真找了借口給牽了回來,放到屯所裏能當四個頂工勞力用,完全不用她去地裏操勞,這不,她就徹底成了閑人了。

先時看着外頭人個個忙的熱火朝天,閑着的她也不好意思呀,便是欠某人的還禮手套也早好了送了,眼下自己幹點什麽呢?

秦蕪靈機一動,想到空間廚房裏頭還沒來得及吃的好東西,秦蕪全給掏了出來。

紅薯有十斤,全是紅芯跟粉芯的,五斤一紅色網兜,自己為了煮粥買了兩網兜;

黃皮土豆,她喜歡吃酸辣土豆絲,自己不愛吃大個的,愛吃那種半大不小的,也去超市買了五斤半存着;

另外本地人喜歡的那種老玉米,不是轉基因的,就是老品種那種五彩花色的,家裏還有十來棒子,這是她買來準備當早餐的,現在可都是好種子;

其實她也不會種地,光小時候見外婆種過,努力想了想也沒想起來這些玩意到底是什麽時候種,想着反正眼下也是春種剛過,時機該是差不離的吧?

于是秦蕪摩拳擦掌,也沒舍得全霍霍了,土豆拿了一個切吧切吧,玉米拿兩棒到窗沿上曬着,等曬幹了自己就把它找地方種下,至于紅薯是怎麽種來着?

秦蕪拿着兩個地瓜在努力思考,從地裏忙完的謝真剛好進家門,看到秦蕪努力發呆的模樣,謝真好笑,打趣她,“蕪兒,你幹什麽呢?跟只小花貓一樣,臉都髒了……”

秦蕪忙回神,避開某人伸來想要幫她擦臉的手,粗魯的擡起胳膊胡亂擦了擦臉,朝着已經回家來吃晌飯的謝真尴尬的笑笑,暗惱自己走神,居然忘了做飯!明明剛才給李嬸子送了鹽她就準備把種子都放好,然後先做飯來着。

懊惱着忙放下手中的紅薯,秦蕪一邊解釋,一邊忙碌,“哦,也沒什麽,就是我那裏有些好種子,這不是看時日正好,準備種點出來麽……”

張口解釋着,忽然想到在這種植生産力都低下的古代,自己拿出來的這三樣東西可是絕世大寶貝,若是侍弄好了,不說跟袁爺爺搗鼓的雜交水稻比震撼,卻也是利國利民的大功績。

秦蕪下意識的看向謝真下試探的鈎子,“謝真我跟你說,我的這些種子可是個大寶貝,回頭種出來,不說畝産千斤,畝産八百那是閉着眼睛的事。如今的糧食一畝才産幾何?這要是種好了,你把它們獻上去,不說恢複你謝家往日榮光,想來給你換個出身是輕而易舉,怎麽樣,你心動嗎?”

正捧着粗陶杯子喝水的謝真被秦蕪的話給嗆到了,連連咳嗽,再看沖着自己暗樂,眼裏帶着幾分有意試探的人,謝真無奈搖頭。好不容易平複下來,望着秦蕪鄭重道。

“蕪兒,莫說這是你的東西我不能動,便不是,我也不會占用。且眼下咱們的日子難道不美嗎?我幹嘛要去做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這獻寶有功的事,以眼下我們的身份,獻上去功還不知落誰頭上也就罷了,指不定有些人為了這功,暗地裏還會盯上咱們的性命,如此賠本買賣可做不得。再說了,這輩子,我就想伴着蕪兒你,過上點溫馨平淡的小日子。”,至多圈地占山為王,便再沒別的什麽大志向了。

秦蕪卻不懂謝真此話的真意,她滿腦子在意的都是前頭謝真說的,這獻寶的功指不定會被人暗中惦記,小命都危險,秦蕪心裏一急,“那豈不是說,這玩意根本不能種?”

“那倒也不是……”,謝真搖頭,想到未來那樣的亂世有糧才安穩,種是肯定要種的,上輩子自家蕪兒就是靠着這些糧食保住了很多人的命,只可惜,她不懂人心險惡,不知懷璧其罪……

想到上輩子,謝真心情沉重,不想情緒洩露引得秦蕪擔憂懷疑,謝真趕緊把腦子裏的畫面都甩出去,看着面前的珍寶嚴肅道:“只是蕪兒,種這等寶貝需要小心謹慎。”

“怎麽小心謹慎?”,秦蕪不死心的追問不休,畢竟如果按照他的說法,不種才最穩妥保險的。

如此利國利民還能讓新軍屯受益,甚至能讓自己恢複自由身,将來天空任她飛,海闊任她游的好點子從一開始就受挫,秦蕪無力又無奈,有點喪喪的。

謝真見不得秦蕪喪氣,不由心疼伸手揉了揉秦蕪的發頂安慰。

“蕪兒乖,別愁,這樣,這些東西稀有少見,別個也不認識,回頭蕪兒就當侍弄花草一樣,咱們先在後頭院子裏種一些,也別種多,保證來年能得到足夠的種子就成,等回頭忙過這一陣子,為夫就給蕪兒找個安穩的地方,到時候讓咱們蕪兒放心大膽的侍弄可好?”

“找個地方?什麽地方?”

“這個嘛,是秘密,回頭有譜了,我就跟你說。”

“切,得了,你就保密吧,就知道吊我胃口!”,知道這人有意賣關子的話,自己是從他口中掏不出什麽的,秦蕪便不再繼續問,轉而就忙活開來,不過等回頭找機會,自己一定要給他狠狠的吊回去,讓他嘚瑟。

秦蕪一把推開跟前礙眼的家夥發威,“邊去,別耽擱我燒飯,下午你不是還要去燒荒麽。”

謝真不退反進,忙積極道:“那我幫蕪兒燒火。”

“呵!用不着你,邊去,竈頭就那麽大點地方,你杵在那礙事的很。”

這北邊的竈頭跟上輩子老家的還不一樣,燒鍋添柴都在一個方位,多一個人她還嫌礙事呢。

謝真被嫌棄了不怒反笑,滿以為秦蕪是心疼她,亦步亦趨的黏在秦蕪身後積極表現想打下手,結果多次被自家胭脂虎憤怒的叉腰嫌棄趕人後,謝真無奈,聳聳肩,悻悻然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既然蕪兒不用他,那趁着這會子得閑的功夫,他就幹點早就計劃好的并且有意義的事情吧。

什麽事情呢?

“謝真,吃飯啦……”,等秦蕪快速的做好了簡單的午飯,敲門進屋喊謝真吃飯的時候,就看到這家夥埋頭在炕桌上寫寫畫畫。

“你在寫什麽?”,秦蕪好奇,下意識湊頭過去,随手撿了幾張這貨剛寫完,此刻正晾在身邊炕上的紙張一看,秦蕪跟着念:“奇俠傳?這是什麽玩意?”

謝真停筆,擱下,擡頭看秦蕪:“很明顯是書啊蕪兒。”

秦蕪無語,“我知道是書,我是問你,你怎麽想起來寫書啦?”,秦蕪捏着手裏的紙向謝真晃了晃。

謝真老實道:“為了釣魚?”

“什,什麽?釣魚?釣什麽魚?”,秦蕪一時間有些懵,不知道謝真是嘛意思,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炕上的人,不想迎着自己的目光,這貨鄭重點頭,“對,蕪兒你沒聽錯,就是為了釣魚。”

跟不上對方思路的秦蕪……好半天找回自己的聲音,很好聲氣的問,“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用這什麽奇俠傳該怎麽釣魚啊?”

謝真嘿嘿笑,見秦蕪也感興趣,神秘兮兮道:“蕪兒也很感興趣對吧?”,他湊頭過來對着秦蕪就是一陣叽裏咕嚕的耳語,秦蕪越聽眼睛瞪的越大,聽到最後了,秦蕪不可置信的一手捏着奇俠傳,一手指着謝真點啊點,深為佩服這貨的異想天開。

“你的意思是,你指望自己寫的人生第一本小說,啊不是,是畫本子,去釣一個鎮邊的五品将軍,還想讓人家上心,主動上門來尋你不說,還要三顧茅廬的請你出山?”,我天,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便是這貨再有點功夫,腦子活泛有點聰明勁,也不至于讓人如此上心吧?

秦蕪不可思議的擡手摸了摸謝真的額頭,“你沒發燒吧?”

謝真沒好氣的抓下秦蕪的爪子,無奈至極,“蕪兒,你得學會相信為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的道理,懂?”

“懂!但是……呵呵!”,她怎麽就這麽不信呢。

謝真給秦蕪氣笑了,奪過秦蕪手裏的小說開頭,寶貝似的小心翼翼收起來,一邊收,一邊信誓旦旦,哼哼唧唧,“哼,為夫大人大量不跟蕪兒你計較,等回頭為夫寫完了再給你看效果,到時候保管蕪兒你驚為人天。”

“呵,但願吧。”,男人至死是少年,這話誠不欺我啊。

不過話說回來,這古人寫的畫本,是不是通篇文言文?如果是,自己可是謝敬不敏,再說了,這貨知道自己可是受過萬千小說毒打的超級讀者嗎?

什麽爽文,什麽甜文,什麽略戀情深,沒什麽破鏡重圓,什麽廢材流,系統流啥的……要不看在這貨這麽認真的釣魚,阿不,呸呸呸,是看在他這麽認真寫畫本的份上,身為資深讀者的自己,回頭多給他的,咳咳咳那啥的釣魚計劃提點意見?

也免得他的畫本撲街,到時候魚沒釣到,臉面自信卻丢大發了。

秦蕪如是想着,可惜育種的事情占了她的全部精力,誰叫她這方面是個廢柴呢?一切都得靠着記憶慢慢摸索,問着軍屯中經年的老農自己總結試驗。

等她忙完育種的事情,終于想起來這回事的時候,人家謝真的奇俠傳已經寫完,自己修改過後拿着手稿,問李叔請了個假,第一次撇下了了她沒帶,單獨出門去了。

謝真雖曾經高中解元卻也是第一次寫畫本,不過這畫本好不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裏頭的情節內容要投其所好,要讓某人身臨其境,不然如何釣魚?

懷揣書稿,一人一馬,謝真直奔屠何,到了地方直接找到一家書局,自己出重金讓書局給他刊印了一百冊,也得虧秦蕪不在場,若是在場,知道作者直接下場重金刊印,她絕對不會在這貨跟自己要銀子的時候辣麽爽快大方了,這不是糟蹋錢麽。

然而謝真糟蹋的錢可遠不止這些。

等事後隔了一月,謝真再次借着領軍配所補貼的機會來到屠何,順道取了他那一百冊刊印好的奇俠傳,謝真拿着這書也不在人家書局寄賣,反倒是自己拿上就走。

出了書局,謝真找地方換了個裝扮掩了身份,而後懷揣一兜子碎銀角子,背着一背簍散發着墨香的書,先找到了城內為數不多的幾個說書人,一人一本奇俠傳,丢下五兩銀子的定錢,就讓這幾個說書人打從今日開始,大力給他狠狠宣傳這奇俠傳,宣傳好了還有重謝,說書人豈能不動心?

等安排好了說書先生,謝真又往屠何的縣衙走了一遭,送了一半的書給縣衙官學裏的書生學子,謝真就打道回府,從接連屠何的鎮子開始,過鎮就入,找到鎮上的說書人或者是茶館、飯鋪,再重複先前的騷氣操作。

謝真一路往回,直到來到當初收車的三叉路,他打馬揚鞭走上了西邊岔路,竟是直接去往了防禦高句骊扶餘城以及契丹黑山峽的黑扶衛而去。

此衛由一姓何的五品游擊将軍鎮守,也正是他要釣的正主。

埋下這麽多伏筆,正主的地方自然不能放過不是?

此黑扶衛所很大,雖是叫衛,其實不比縣城小,裏頭生活着百姓軍士兩萬多,算得上是大業邊關的一個重大城鎮,而這位正五品的游擊将軍還有個不為人知的愛好,那就是愛背地裏看畫本子。

為了釣魚,自己不過是投其所好而已。

如今魚餌已下,只靜待收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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