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暗角

第40章 暗角

江聞皓是被尿給憋醒的,睜眼看向天花板的時候,他得有差不多一兩分鐘都沒反應過來自己現在身處何地。

遮光窗簾的效果很好,如果不是漏了一絲縫隙,很難知道現在已經是早上。

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暗淡的天光在房間裏投出一縷光柱。

江聞皓撐着身子想坐起來,就覺得腦袋連着太陽穴的位置都跟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又脹又疼。

他皺皺眉,媽的別是喝着假酒了。

“還好麽?”隔壁傳來覃子朝的聲音,江聞皓吓了一跳,眯着眼看向另張床。只見覃子朝倚靠在床頭,也正看着他,手裏還拿着本奧數資料。

江聞皓愣了愣:“你這是醒了還是沒睡?”

“醒了。”覃子朝說,但其實他是沒睡。

江聞皓緩緩點了下頭,他是真佩服覃子朝能随時随地的變出本書來學習。就這思想覺悟跟境界,他不進燕大誰進?

江聞皓說了句“真牛逼”,起床去廁所,結果剛掀開被子就覺得身上涼飕飕的。

他視線緩慢下移,心裏登時就“操”了下,迅速回到床上将被子給裹緊,再看着覃子朝的眼神裏帶着暗驚。

“我……”江聞皓咽了口唾沫,“你,沒事兒吧?”

覃子朝不明所以地微皺了下眉:“我怎麽了?”

江聞皓機械地搖搖頭,腦子裏迅速把尚存的記憶搜索了遍,似乎沒有想起什麽他糟蹋良家直男的不堪畫面,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問:“昨晚你幫我洗的澡?”

“你自己洗的。”覃子朝說,“後來在浴缸裏睡着了,我把你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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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模糊了“怎麽弄出來”的步驟,怕江聞皓尴尬,更怕自己又回想起那具體的觸感。

“哦。”江聞皓舔舔嘴唇,“謝謝。”

“一會兒你就在酒店等我吧,再睡個回籠覺。”覃子朝合上書,起身去到陽臺,把晾在外面的江聞皓的衣服收回來遞給他,“我比完賽後過來找你。”

“不用,我也睡不着。”江聞皓将衣服迅速穿好,“你等我洗漱下,一起去吃早餐。”

……

*

把覃子朝送進競賽考場後,江聞皓沿着條種滿梧桐樹的小路往音樂協會走,他跟覃子朝約好了待會兒在那兒見面。

今天的陽光很好,落在枝頭樹梢,又從縫隙間灑下,碎在地上。

耳機裏的歌單無序地播放着,也不知為何那首《hey jude》出現的頻率極高。

江聞皓将音量又調大了些,眼底的光多少透露出了他此時正在想心事。

——這事關于覃子朝,最近他的腦子總會被對方占據。就像是一條在電視劇中間插播的廣告,出現的毫無規律,且每每讓人措手不及。

對覃子朝的過度在意讓他心煩意亂,同時生怕一不注意就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某種平衡。

他不知道自己對覃子朝到底存的是什麽心思,又究竟把對方放在了什麽位置上。

朋友?兄弟?

好像遠遠不止于此。

在此之前,江聞皓從未對其他任何人産生過像對覃子朝這般特殊的感覺。就連當初在确定性取向這件事上,支撐他的也僅僅只有生理依據而非心理層面。

他停住腳,陽光曬的他又有些煩躁。

他明白只要再往下想,應該很快就能接近答案。但他也明白得到這個答案其實對他和覃子朝沒有一丁點好處,只會讓他們最後連朋友都沒得做。

江聞皓将手揣進兜裏想摸煙,結果只摸到了一根棒棒糖,是覃子朝早上在酒店餐廳拿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跟他兜裏的煙調了包。

呵,直男把戲。

江聞皓閉閉眼,拇指抵着棒棒糖的棒棒,最後有些粗暴地撕掉糖紙,将糖含進嘴裏,嘎嘣咬碎咽了。

……

在音樂協會樓下,江聞皓被人叫住。

他循聲轉身,只見一個穿亞麻衫、燈籠褲,下巴上留撮小胡子,腦袋後還紮着個小辮子的文藝青年朝他招了招手:“我靠真是你啊,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江聞皓臉盲,一時間竟沒想起這人是誰。來者也看出江聞皓不記得他,很主動地提醒道:“我啊,音協的趙濤,敲架子鼓的!之前你被老會長叫着過來救場,咱還一塊兒演過出!”

說到架子鼓,江聞皓總算有了點印象,沖趙斌點了下頭:“你之前好像沒紮辮子,也沒留胡子。”

“對,去年才留的!這不是剛混上新任會長嘛,紮着有點範兒。”趙濤甩了甩他的小辮子,左右看看,“你這是,一人杵在這兒幹嘛呢?”

“我同學來競賽,我等他。”

“哦,我知道!奧數競賽是吧?”趙濤說着上來就要摟江聞皓的肩,被江聞皓略側了下身避開。

他的手在半空尴尬了下,讪笑道,“那什麽,別在這兒傻站着啊,跟哥到音協坐會兒去!剛好我們晚上聚餐,叫着你朋友一起呗!”

江聞皓原本也是打算來找會長給他的吉他再配一副備用弦,沒想到時隔幾日,江山已經易主了。

他看了下時間,離覃子朝競賽結束還有挺長一段,便跟着趙濤上了樓,想着在那邊彈會兒琴打發下時間。

音協的活動室在向陽面,這會兒陽光正好,灑進屋裏金燦燦一片。

“其他人都還沒來。”趙濤拖了把椅子讓江聞皓坐,“我剛好沒課,先過來打掃打掃衛生。”

江聞皓也是挺久沒來了,他走到展示櫃邊,微微仰起頭看那些陳列的獎狀和獎杯。

他的腦子仍在時不時走神,因而向來敏銳的他竟忽視掉了身後來自趙濤那頗具玩味的晦暗眼神。

江聞皓在展示櫃的盡頭角落裏看到了一枚紫色的玩具,他眸光微顫了下,認出了那是麥當勞1998年推出的“奶昔大哥的火箭”。

還是全套的。

于是他再一次想起了覃子朝,想起他在提及父親時擰眉深沉的樣子。

頰側此時傳來趙濤略帶粗粝的嗓音,幾乎是貼在江聞皓的耳廓上,随着說話噴出夾着煙味的熱氣:

“這小玩意兒的年紀怕是比你都大吧…?”

江聞皓皺了下眉,這樣過于親密的距離讓他本能地反感,偏了下臉避開趙濤,嗯了聲。

趙濤比江聞皓的個頭稍高一點,此時站在他身後,頭有意無意地往下埋,湊近江聞皓的脖頸,目光盯着他喉間圓潤的喉結。

半晌笑了下:“不過你比我上次見你的時候長大了好多,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兒呢,現在已經是個男人了。就是這小眼神兒還跟以前一樣……”他很想說勾人,但知道對付江聞皓這樣的小孩兒絕對不能操之過急,于是又笑了下轉而說,“喜歡奶昔大哥?我送你!”

“不用。”江聞皓避開趙濤那令他不舒服的視線,他總覺得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很怪,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裏怪。

趙濤:“真沒事兒,喜歡你就拿走。哥宿舍還有很多麥當勞歷年推出的玩具,都是我的收藏品,要不要去看?”

他說着,又悄然往江聞皓身邊離近了一步,踮腳一手去夠展示架上的奶昔大叔,一手裝作是要找個支撐,搭在了江聞皓的肩膀上施力握住,手指收緊試圖去按他的鎖骨。

和想象中的一樣帶勁。

“喏,給你了!”趙濤将奶昔大哥遞給江聞皓。

江聞皓看了眼,沒伸手接。

他的鎖骨被對方握的有點疼,心裏莫名其妙地升起了團火,但又覺得人家是熱情,自己不該這樣,于是盡量還是扯出了一個笑:“真不要,濤哥。”

趙濤又盯着江聞皓看了片刻,也不再強求,很自然地跟他又拉出了些距離,點點頭:“行吧!那你自己玩會兒,我去給樂器上上油。”

“好。”江聞皓在心裏松了口氣。

這個趙濤明明一直都對他很客氣,但實在是讓他感到不輕松。

江聞皓來到琴架邊,一眼就認出了當中的紅杉木古典吉他是把好琴。他伸手将琴小心翼翼地取下,食指勾着琴弦輕輕一撥。

古樸柔和的音色頃刻流轉出來,雖沒有雲杉木那麽亮,但卻更加細膩典雅。

江聞皓沒怎麽彈過古典吉他,抱着琴在高腳凳上坐下,腦海裏迅速搜羅着适合這把琴音色的曲子,最後選了首《偉大的獨奏》。

要麽說治療一個注意力不集中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想辦法讓他愛上一門藝術,無論是畫畫或是彈琴。

在旋律的緩釋下,江聞皓總算暫時忘卻掉了那些煩亂的心事,将精神全部凝聚在了吉他一截一截的格子上。

一曲彈完,他的手離開琴弦,輕吐出了口氣。

剛想把吉他放回去,趙濤的聲音再次将他拉回了現實。

“弗爾南德.索爾?我靠,弟弟你可以啊!吉他比以前彈的更6了!”

趙濤在布上擦了擦手,走過來從江聞皓手裏接過吉他。

他的身上還殘留着股濃重的軟木油味兒,香中帶着一絲絲膩。

趙濤抱着吉他掃了下弦,接着拉過另一只板凳坐下:“我以前沒打架子鼓的時候,也玩兒過吉他。當時迷Steve Vai迷的要死,你知道Steve Vai吧?”

江聞皓點點頭。

趙濤又笑笑,接着手指開始靈活的爬起了格子。

不得不說他的技術不錯,就是放在專業的樂隊或是樂團裏都能算得上數一數二。

趙濤邊彈邊有意觀察着江聞皓,見對方的眼睛停留在自己的手上,便更加炫技的抖起了弦,勾起唇角微妙地來了句:“你看哥這活兒是不是還行?手大,指頭也長,所以按的準……”

江聞皓開始還沒聽出這句話有什麽問題,很自然地誇了句:“嗯,很牛逼。”

結果趙濤聽完他誇自己,忽然停下了彈奏,擡眼幽幽望着江聞皓:“你要不要試試?”

“算了吧,我就是瞎彈着玩兒,離你差得還遠。”江聞皓再次感到了不舒服,總覺得被趙濤的眼神盯地發毛。

他站起身打算告別趙濤,下樓去等覃子朝,結果趙濤忽然伸手“咔噠”一下鎖上了活動室的門。

江聞皓站住,微微眯起眼回頭望向趙濤。

趙濤将琴放在一邊,雙手上擡按住了江聞皓的肩膀。

見他不動,開始一點點向下朝着腰游去。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跟哥試試?”

此時的趙濤終于忍受不住地暴露了真實想法,看着江聞皓的眼底充斥着濃烈的欲望,壓低聲音道,“我聽前會長說,你也是那個吧?……要是還不會,哥可以教你。”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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