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影子
第53章 影子
接下來的幾天,覃子朝雖然嘴上不說,但江聞皓知道他其實一直都藏着很重的心事。因而,他也就暫時把兩人那晚還沒說完的,關于“懂不懂”的問題給壓了下來。
他們私下裏還找過一次杜亞男,因為是男生的原因,能接觸董娥的機會終歸是有限。但杜亞男現在卻幾乎每天都會往返于董娥的宿舍,幫她處理一些瑣事。
兩人拜托杜亞男,找機會弄清楚董娥最近到底在吃什麽藥,最好把名字記下來。
雖然沈校醫之前已經明确表示過董娥沒事,但看着她越發消瘦的樣子,他們總覺得哪兒還是不對勁。
杜亞男同樣也很關心董娥,聞言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與此同時,楊志祁那邊打來電話,表示在柳安的房子已經找到。就離着他的店不遠,周末便可以搬過來。
轉眼到了周六下午,覃子朝和江聞皓一下課就踩着鈴聲直接往校門外趕,一路回到覃子朝家,将徐秋雲接到了新房子裏。
而後整一個晚上,他們都在幫着她收拾屋子。
徐秋雲愛幹淨,愣是把屋子裏的每一個死角都打掃的一塵不染。楊志祁讓三子買了不少蔬菜肉蛋,覃子朝又做了一桌子菜,衆人坐在一起吃了頓晚飯,也算是正式完成了“開竈”儀式。
直到這會兒,覃子朝才稍微得空喘了口氣。
吃完飯将祁叔送回店裏,他就又單獨喚了覃子朝跟他出去,像是有話要說。
兩人離開沒多久,三子也被錫紙燙他們叫走了,臨走前還不斷求江聞皓幫他看下店,待會兒要是祁叔問了就說他到錫紙燙家複習去了。
江聞皓心說你這瞎話編的鬼都不信,錫紙燙他們這群人裏認字兒最多的就是三子,學個屁的習。
剛想讓三子不然換個理由,人就已經溜了出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江聞皓百無聊賴地坐回店裏玩兒了把游戲,覺得有點犯煙瘾,便摸過煙盒和火機,懶洋洋地出了門。
剛點着火,就看到了個眼熟的身影。
“老板,我媽問她的車胎換好了沒?”
江聞皓微微挑了下眉:“老板不在。”
聽到他的聲音,來者也驀地一愣,瞪着雙小眯縫眼直勾勾看着江聞皓,張開嘴:“江聞皓?你、你怎麽在這兒?”
正是鄭強。
江聞皓一直挺煩這人的,叼着煙愛搭不理:“你明天再來吧。”
話畢轉身就要回屋。
“等下!”鄭強見江聞皓要走,趕忙上前将人攔住。江聞皓掃了眼他拽自己胳膊的手,鄭強咽了口唾沫悻悻收回,接着神神秘秘道,“你不想知道梁子洋家住哪兒麽?”
江聞皓笑了,眼底帶着絲不耐:“我特麽管他住哪兒。”
鄭強這才覺得自己會錯意了,他以為江聞皓一定會對梁子洋懷恨在心,自己若是告訴他,一來能趁機巴結下這位“關系戶”,二來還能借對方的手好好教訓下梁子洋。畢竟自己平時看似是跟梁子洋在一起,實則私下裏沒少受他的氣。豈料沒成功。
知道今天在江聞皓這裏讨不到什麽好,鄭強又勉強咧了咧嘴:“那你跟老板說一聲,我明天再來。”
說完擦了把額上被江聞皓吓出的汗,不論何時,他都還是會怕這個人。生怕他将煙頭也摁在他手心裏,那得多疼啊!
就在鄭強扭過臃腫的身體要走時,腦後再次傳來了江聞皓的聲音。
“等等。”
鄭強不由打了個哆嗦,回頭怯怯看着江聞皓。
江聞皓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朝他走近兩步停下。
“問你點事兒。”他頓了頓,淡聲開口,“我剛來雲高的時候,你們屋梁子洋帶頭翻了我的東西,還打開過我的琴包……”
“那都是梁子洋的主意!我可沒動手啊!”鄭強着急否認,向天舉起三個指頭,“對天發誓!”
江聞皓“啧”了聲:“沒跟你說這個。”
“那、那是……”
江聞皓沉聲問:“他到底有沒有割壞我的琴弦。”
“有!”鄭強使勁點頭,“都是他一人幹的!我當時還跟他說這樣不對。大家都是同學,要團結友愛、互相幫助,江聞皓其實挺好的,他……”
江聞皓微微眯了下眼:“說實話。”
鄭強被這眼神吓得都快哭出來了,四下看看也沒什麽人經過,被打死了都不會有人來幫忙,戰戰兢兢地癟着嘴:“那你想有,還是沒有啊……”
江聞皓深吸了口氣:“你特麽再給我廢一句話?”
“哎喲根本就沒人割你的弦啊哥!”鄭強自暴自棄地抱頭哀嚎,“那天梁子洋說他耳機丢了,讓我們幫着一起找,我們只是把你的琴拿出來看了眼,劉宇說了句這吉他一看都不便宜,就又把它給放回去了!我說的都是實話,真沒騙你!我們其實就是想知道你煙放哪兒了,弄你的吉他幹嘛呀!”
江聞皓打量着鄭強,見他臉紅脖子粗卻不像是在說假話。又兀自沉默了下:“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不就知道了嘛!”鄭強委屈巴巴,突然話音一停,“我操!是不是鄒莽原跟你說的!”
江聞皓沒回話。
鄭強義憤填膺:“江聞皓,啊不是,皓哥!絕對就是那小子搞的鬼!那天中午他是最早一個回的宿舍!!就他!!”
江聞皓的食指動了動,又從兜裏磨出了煙盒。
鄭強将他那張大臉湊近江聞皓,一副背叛革命的漢奸相:“你想不想知道他住哪兒?我帶你去啊!”
……
*
江聞皓當然不需要鄭強告訴他鄒莽原家住哪兒。把人打發了後便重新回到店裏。
一把游戲打得心不在焉,搞得對面的于斌和大琛到最後直接不帶他玩兒了。
江聞皓索性撂了手機,神情雖然仍是慣有的散漫,但眸底的暗色透露出了他明顯是在思考着什麽。
記憶随着一開始他發現自己的吉他弦被割斷開始,逐幀回放——
因為憤怒,當他得知梁子洋翻過他的琴包後,便自然而然認定吉他也是被他弄壞的。
現在想來,梁子洋似乎一直在極力否認他割琴弦的事,只不過他自己到後來可能都不太确定琴是不是他意外弄壞的了。
而這一切,自始至終都像是有一只手在默默操縱着事态的發展,讓每一環都顯得順理成章。
包括駱媛媛的事也是如此……
江聞皓抓了抓頭發,眼底劃過一念疑惑。
為什麽呢?
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鄒莽原在有意引導,他到底是出于怎樣的目的?
腦海中又浮現出了自己第一次遇見鄒莽原時的情景,當時他蹲在黑暗的牆角背英語單詞,仿佛有一個偌大的密不透風的罩子将他嚴絲合縫地焊在裏面,與整個世界隔離。
這種感覺,其實江聞皓自己也很熟悉。
他閉了閉眼,覺得不管怎麽說,都還是先等等那張字條再說吧。
修車行的門被人推開了,覃子朝跟楊志祁走了進來。
楊志祁四下環視了眼,冷哼了句:“三子又跑了?”
“他去複習。”江聞皓說完自己都覺得燙嘴。
楊志祁聞言又嗤笑了聲,也懶得再多追問,對覃子朝道:“時間不早了,你們也抓緊時間回家吧,別讓你媽擔心。”
覃子朝點點頭:“行,那我們先走了。”
話畢給了江聞皓一個眼神,兩人一起告別了楊志祁出了汽修店。
……
*
繁忙的周末眨眼間就又過去了,距離江聞皓的生日也越來越近。
這段時間,覃子朝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從化學老師那裏要到了實驗室的鑰匙。但凡稍微一有空就會鑽進實驗室一呆就是大半天,并且還總有意躲着江聞皓,搞得神神秘秘。
江聞皓猜測大概是跟自己的生日禮物有關,心裏還挺期待,就也沒多問。每次覃子朝不在的時候,他便會獨自上到天臺去練練琴。
這天中午放學,覃子朝跟他一起吃完午飯後,照例又跑去實驗室了。江聞皓慢悠悠往宿舍蹓跶,在樓下遇到了等候多時的駱媛媛。
江聞皓的眸色沉了沉,擡腳朝駱媛媛走去。
駱媛媛環顧了下四周,接着從兜裏掏出了一張字條迅速交給江聞皓,輕聲說:“你自己看下就好,千萬別說是我給你的。讓我們班主任知道我偷拿了她抽屜裏的東西,非得罵死我。”
江聞皓接過字條收好:“謝謝。”
駱媛媛搖搖頭:“我也不想你被冤枉,而且我真的很想知道,這人到底是誰。”
話及此處,她深深看了江聞皓一眼:“江聞皓,你一定要把他揪出來!”
“我知道。”
之後駱媛媛也沒再多留,匆匆走開了。
她走後,江聞皓才垂眼展開了那張字條。
果不其然,上面的字跡和他的很像,明顯就是專門模仿了的。
江聞皓握緊紙條,擡頭看向宿舍樓。目光在掃過一排排的窗戶後,定格在了三樓的302房間。
那裏拉着窗簾,阻隔掉了外界的秋高氣爽。
江聞皓沉了口氣,朝樓裏邁去。
……
*
302宿舍內,鄭強正跟劉宇對着上午數學課最後那道大題的答案。梁子洋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偷偷翻看一本澀情漫畫,臉上透紅的青春痘越發熠熠生輝。
他抽了張紙擤了把鼻涕,團成一團打算扔到牆角的垃圾桶裏。結果看到邊上埋頭寫卷子的鄒莽原,壞笑着抛了下,故意将紙團朝他砸去。
鼻涕紙正中鄒莽原的腦袋,梁子洋“呀吼”了聲:“三分!”
劉宇和鄭強也朝鄒莽原那邊看去,嘻嘻跟着笑起來,回頭給梁子洋比了個贊。
而鄒莽原全程連頭都不擡一下,任由梁子洋擦鼻涕的紙從他身上滾落在地。
梁子洋:“诶,鄒莽原,幫忙撿一下呗?”
他話音剛落,宿舍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梁子洋他們随着“吱呀——”一聲,齊齊朝門口看去,接着全部臉色一變。
梁子洋防備地皺起眉:“江聞皓?你來幹嘛?”
鄒莽原聽到這個名字,眼底閃過一絲激動,也趕忙扭頭朝江聞皓看去。
鄭強則是畏畏縮縮地往劉宇身後躲了躲,翻着眼皮悄悄觀察着一切。
江聞皓沒理梁子洋,目光盯向鄒莽原看了幾秒,接着若無其事地對他道:“你的政治卷子,能不能借我看下?”
所有人聞言皆是一頭霧水,梁子洋怔愣地看着江聞皓,不知道他這又是抽哪門子風,居然還知道要學習了?
鄒莽原也沒想到江聞皓此番竟是專程為他而來,緊張地摳着自己的指甲,點了點頭:“嗯,可以啊。”
他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從破舊的書包裏翻出了政治卷子,遞給江聞皓。
“謝了。”江聞皓伸手就接,鄒莽原卻沒有馬上松開。
江聞皓擡眼看他。
鄒莽原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氣,小聲地問:“你為什麽想到找我了啊?覃子朝呢?他成績那麽好。”
沒等江聞皓回話,他又補了句:“怎麽最近總不見你倆在一起,你們……吵架了嗎?”
江聞皓靜了兩秒,神色如常:“沒吵架。他被化學老師叫走了,好像要幫忙做實驗什麽的。其他的我不清楚。”
“這樣啊……”鄒莽原臉上的失望轉瞬即逝,末了又微微牽了下唇,“那你先看,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時來問我。”
“嗯。”江聞皓輕點了下頭,視線不動聲色地落在那些字跡清秀的筆跡上,手指暗自收緊。
鄒莽原松開了手,原本還想再跟江聞皓聊幾句,江聞皓卻已經轉過身,旁若無人地離開了302,全程看都不看梁子洋他們。
梁子洋張張嘴:“他媽,他瞧不起誰?!”
鄭強和劉宇面面相觑,在心裏異口同聲了句:廢話當然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