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生日

第55章 生日

晚自習還差十分鐘下課的時候,江聞皓被董娥叫去了辦公室。

進門的時候,董娥正将一把藥片塞進嘴裏。

江聞皓匆匆掃了一眼,發現藥片的數量似乎又增加了。

見到他來,董娥擰上保溫杯沖他招招手,接着從抽屜裏拿出一枚精致的小盒子遞給他。

“喏,送你的。”

江聞皓疑惑地看看董娥,接過了盒子。打開發現,裏面是一排吉他撥片。

“生日快樂啊。”董娥很輕易地說了句,“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反正音樂老師說挺好。”

江聞皓愣了愣:“你怎麽知道我今天生日?”

董娥跟看傻子似的斜了江聞皓一眼,好笑道:“你當我之前讓你們填個人信息表是走過場啊?”

江聞皓點點頭,握緊了裝撥片的盒子:“謝謝老師。”

董娥邊整理着桌上的卷子邊對江聞皓說:“你這兩把刷子還是不要落下。畢竟就你的情況,想單純靠學習成績混個好大學是沒指望了。不如學學藝術,将來考個音樂學院什麽的也是條路子。沒準以後我還能在電視上看到你呢!”

這話說完,董娥自己就先怔了下,眼底的悵然轉瞬即逝,末了又笑着補了句:“萬一真能看到呢,你說是吧。”

江聞皓當時沒太明白董娥後面這句話的意思,還以為她指的是自己不一定就能上電視。于是有些倔強地反駁:“我本身也不喜歡抛頭露面,以後大概率當幕後。”

“幕後也行啊!現在的大音樂制作人可吃香了,到時候開個自己的工作室,那些明星啊歌手什麽的還得反過來求你呢,多有面子!”

董娥開完玩笑,一看辦公室外頭王城他們正在門口探頭探腦。知道今晚這群小子多半還有其他活動,于是沖江聞皓揮揮手:“快走吧,我還得批卷子呢。記得不許鬧事,不許違反紀律!”

江聞皓盯着董娥又比之前更顯憔悴的臉,沉默了下後還是勸了句:“你別太累了。”

董娥被江聞皓的關心整得還挺意外,拖長語氣“喲”了聲:“還知道心疼人了?”

江聞皓一本正經:“沒跟你開玩笑。”

董娥拍拍江聞皓的肩:“知道了,我心裏比你有數。”話畢又沖他遞了遞下巴,“去吧。”

而後重新埋下頭,在臺燈下兀自批起了卷子。

江聞皓又看了她幾秒,知道自己說再多也沒用,心裏嘆了口氣,轉身出了辦公室。

王城他們一見他出來了,連忙将人圍在了中間:“老董找你什麽事兒?!沒挨批吧兄弟。”

“沒。”江聞皓搖搖頭,在室友裏沒見到覃子朝。

王城:“別找了,班長已經去食堂了,說要提前準備下!讓我們接了你以後一塊兒過去。”

江聞皓“嗯”了聲,對之後的環節還挺期待,于是在一群哥們兒的簇擁下離開了教學樓……

……

此時早已過了飯點,食堂的大門緊閉,裏面黑漆漆一片。

王城他們按照覃子朝的指示,帶着江聞皓從側門進去,只見臨近取餐口的位置亮着盞白熾燈,照着有限的區域。

江聞皓突然就又想起他才來雲高的時候,因為吃不慣這裏的東西,覃子朝就把他偷偷帶來食堂,煮面給他吃。

那是他那段時間以來吃到的最好一頓,以至于現在每每想起都還是會加倍放大面的美味。

身後突然傳來“砰砰”幾聲,五顏六色的閃片和白色仿真雪花瞬間落了江聞皓滿頭滿身。

王城他們人手一個禮花筒,齊齊喊了聲:“江少爺生日快樂!!”

這種簡易禮花筒江聞皓已經很久都沒見到過了,只記得以前小學門口有賣的,但後來好像是因為易燃易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被通通沒收了。

四下彌漫着禮花釋放出的類似于空氣清新劑的味道,有些刺鼻。但江聞皓的心情還是不錯,邊拍着頭上的閃片邊說:“別特麽再把保安給招來。”

“沒事兒,食堂是歸咱李叔管的,他都同意了還怕啥!”王城說完朝着後廚喊了句,“覃子朝,你那蛋糕是現做的呀?”

話音剛落,頭頂唯一的盞燈“啪”地熄滅了。

幾束燭影閃爍在黑暗裏,投出微弱卻溫暖的亮光。

覃子朝端着一個雙層奶油蛋糕從後廚裏走了出來,蠟燭飄搖的火焰映在他的臉上,襯得五官更加深邃立體。

江聞皓隔着些距離看着對方一步步走近,不知為何竟生出了一種奇妙的蒙太奇效果。

關于這個人的點滴,每一個或是溫柔或是深沉的表情、每一句帶着隐忍、溫和亦或是悲傷、無奈的話語,都在跟随着他的腳步一幕幕回放着,最後通通彙聚成了心髒噗通、噗通跳動的聲音……

“生日快樂。”覃子朝來到江聞皓身邊,注視着他輕聲說。

他的聲音依舊沉緩好聽,江聞皓還記得對方曾用這樣的聲音說的第一句話是“您要到柳安哪裏?”

當時的自己就默默摘下了耳機……

然後,就有了然後。

“江聞皓,快許願啊!”王城用胳膊肘怼了怼江聞皓,“再愣着班長的胳膊都要舉斷了!”

江聞皓這才回過神來。

他其實是不信生日願望的,因為他曾經也許下過例如“希望爸爸媽媽永遠陪伴他”,“媽媽的病一定會好起來”之類的心願,最後一個都沒實現。

于是只是裝模作樣地等了幾秒,便直接吹滅了蠟燭。

周圍瞬間就傳來了王城他們的歡呼聲。

覃子朝将蛋糕放在了桌子上,取過提前準備好的刀交給江聞皓:“切蛋糕吧,小壽星。”

江聞皓很受不了覃子朝用這樣幼稚的稱呼叫自己,但又隐隐覺得好像有被滿足到,接過對方遞來的刀,在蛋糕上切了一下就又還給了覃子朝:“剩下的你來吧,我手殘。”

覃子朝笑笑,說了句“好”。

江聞皓看着他利落的将蛋糕切成了幾等份,放進盤子裏,唇角不自覺地就輕輕揚了起來。

就在王城他們搶着那塊帶草莓的蛋糕時,江聞皓身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輕輕地聲音:“可以也給我一塊嗎?”

江聞皓回頭看去,鄒莽原的臉從黑暗中顯現了出來。

“鄒、鄒莽原?”王城他們看着不知何時就出現在這裏的鄒莽原,全是一臉意外。

覃子朝分蛋糕的手也是微微一頓,直起腰沉默地盯着這個闖入者。

鄒莽原低頭笑了下:“抱歉,讓你們不舒服了。但我是來找江聞皓的。”

江聞皓皺了下眉:“什麽事?”

鄒莽原從身後拿出一張紙:“是這樣,你忘記把我的禮物帶走了。”

江聞皓垂眸掃了眼,正是那張蝴蝶标本。

鄒莽原:“這是我在醫務室旁邊的樹林裏抓到的,花了不少工夫。”他旁若無人地講解,“要先把蝴蝶抓住,然後用大頭針從它腹部的最中間穿過去。這個時候得格外小心,不然很可能會讓它的翅膀受傷,就不好看了。然後你得按着翅膀,針必須要斜插,先是單側,再換到另一側,接着……”

“鄒莽原。”江聞皓淡聲打斷,“謝謝你的禮物,吃蛋糕吧。”

鄒莽原的臉上劃過一絲遺憾,看着江聞皓認真地問:“你不喜歡嗎?……可我還編了一個故事,見手青一直以來都只活在陰影裏,後來有一只蝴蝶出現了,見手青非常想要蝴蝶陪着它,它們還決定一起去旅行……”

“鄒莽原。”

“江聞皓,我有話跟你說。”

江聞皓沉沉看着鄒莽原,靜了片刻:“行,剛好我也有話跟你說。”

……

食堂頂層的天臺堆放着不少報廢桌椅。腳下遍布着玻璃碴,踩上去時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星星懸在浩瀚的穹宇之上,起先能看到的只有最亮的幾顆。但只要仰頭再多看一會兒,就會發現越來越多。

鄒莽原雙手撐在護欄上,望着夜空輕聲說:“江聞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說是天上多一顆星星,地上就會死一個人。”

他說着,将視線默默收回,轉向身後的江聞皓扯了下唇角,“這說法真惡心。一想到鄒大山死後也會變成星星,長久不變的每天挂在天上看着我,我都要吐出來了。”

江聞皓皺了皺眉,自然沒什麽心情在此時陪鄒莽原看星星賞月亮,于是沖他遞遞下巴:“有什麽事,說。”

鄒莽原倒顯得不慌不忙,輕聲道:“還是你先說吧。”

江聞皓也懶得跟他多周旋,直截了當地說:“鄒莽原,我已經對比過了你的字跡,跟給駱媛媛字條上的一樣。就算你刻意模仿,但一個人運筆的習慣是不會變的。”

他說這句話的同時也在留意着鄒莽原的表情,發現對方聽後居然沒有表現出一丁點驚慌,反而面露遺憾。

鄒莽原:“所以,你之前找我借政治卷子,只是為了要對比字跡?”

江聞皓停了下:“需要我拿給你看麽。”

鄒莽原垂眸抿起嘴唇,搖頭低笑了聲:“不用了。”

江聞皓沒想到他會這麽輕易就認賬,眼底疑惑更甚:“為什麽要關駱媛媛。”

鄒莽原沒說話,仍像是沉浸在方才的失落裏。等了半天才終于重新擡起了頭,開口道:“因為我喜歡你啊。”

江聞皓眸底閃過一絲暗暗的驚異,他雖然知道鄒莽原對他存在着極強的占有欲,但當這句“喜歡”如此輕而易舉地便從對方口中說出來時,他還是覺得很難相信。

鄒莽原輕嘆了口氣,神情間夾雜着一縷懷念:

“你還記不記得你剛轉來這裏的第一天,一個人跑到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下面抽煙。我當時正在背英語,突然就聞到了一股煙味兒。我被嗆到了,以為你也會像他們一樣更加過分地欺負我,說不定還會故意把煙噴在我臉上……”

他笑了下,“可你沒有。雖然你臉上還是一副嫌棄的樣子,但手上已經掐滅了煙頭。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跟他們都不一樣。”

江聞皓其實已經忘記這個細節了,沒想到鄒莽原起初竟是為此才注意到他。

他沒着急打斷,等着鄒莽原繼續往下說。

“其實你最吸引我的還不是這個,而是你的眼睛。”鄒莽原直視着江聞皓,“對這裏的一切都帶着敵意,不對任何人抱有期待,絕望又孤獨……江聞皓,我們本該是一個世界的人。”

鄒莽原說着,又朝江聞皓走近了幾步,臉上的表情真誠到甚至可以稱得上虔誠:“所以我不許你被帶走,更不許他們闖入我和你的世界。因為只有我是懂你的,你也懂我對吧?”

鄒莽原朝江聞皓伸出手,似乎想去觸碰他的臉。

江聞皓側身避開,皺眉從兜裏摸出煙盒,迅速點了支煙。

他閉眼默默抽了兩口,又徐徐吐出,這才終于重新耐下了性子,再次問:“琴弦也是你割斷的?為什麽。”

“你得更恨他們一些,因為這些人實在太狡猾了,會戴上各種僞善的面具欺騙你,但其實各個居心叵測。董娥是,覃子朝也是……你必須認清楚這點,才不會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

江聞皓咬了下煙嘴,當真是有些聽不下去了。

這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太多虛僞的人,懷揣着各式各樣狹隘且自私的心思,再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但這種人,絕不會是覃子朝和董娥。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江聞皓彈了彈煙灰,眸色微沉了下,“在董娥辦公室門口,你說覃子朝對我就像當初對你一樣……你們以前很熟?”

如果說前兩個問題只是單純為了求證的話,那麽第三個,才是一直藏在江聞皓內心深處的疑問。

鄒莽原的眉稍稍揚了下,片刻後唇邊勾起抹戲谑的笑:“他啊……算是吧。我很早以前就認識他,當時他爸覃建軍總來找鄒大山打牌,他怕他爸把家裏的錢輸光,到我家找過覃建軍幾次,每回都得跟他爸打起來。我當時就覺得,也許我能跟他成為朋友也說不定。”

“後來呢。”

“後來我也的确信任過他,什麽都願意跟他講。”鄒莽原停頓了下,“我是那麽相信他,可到頭來他卻為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動手打我。我這才明白,其實他和那些欺負我的人也沒有區別。”

“你做了什麽。”江聞皓并不相信覃子朝是會輕易動手的人。

鄒莽原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低低笑了聲,只是眼底一片暗色:“我把鞭炮裏的火|藥粉放進了董娥的膠囊裏,只是很少的一點,根本不會有任何問題……”

“鄒莽原。”江聞皓終于忍不住打斷,“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可能是吧。但她總要管我,真太煩人了。”

江聞皓再也不想跟鄒莽原多言半句。這事兒別說覃子朝要動手打他,若是換成自己,廢了他都有可能。

江聞皓撚滅煙頭轉身,頭也不回道:“琴弦的事就先算了,但你傷害駱媛媛這事勸你還是主動去跟學校說。然後抓緊時間找個醫院看看腦子吧。”

他話畢擡腳要走,卻被鄒莽原一把拉住了胳膊。

“等等!”

江聞皓不耐地站住。

鄒莽原:“你的話說完了,我的還沒說呢。”

他看着江聞皓的目光定了定,突然探身便朝江聞皓的嘴唇親了上去。

……

作者有話要說:

別怕,問題不大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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