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在終于看清自己的心意之後,江收思考了一整晚,覺得當務之急是要先把趙疏陽給追回來。
按理說這應該是江收最擅長的橋段,畢竟他以前也不是沒追成功過。
但心境變化,江收卻開始變得膽怯起來,他給趙疏陽發消息會緊張,想約趙疏陽會猶豫,原先那些得心應手的撩撥人的把戲此刻一個也用不上,他糾結許久,只買了束花,在趙疏陽下班時等在奚石科技樓下。
在看到挂件裏的小紙條時江收還笑趙疏陽幼稚,但現在看看手裏的花,又覺得自己像個在學校門口等早戀對象的高中生,似乎也沒好到哪裏去。
也許沒有感情才能游刃有餘,而真正想要表達真心時又總是笨拙的。
冬日裏暖色的餘晖透過車玻璃落在江收手裏的花束上,他沒進奚石,而是等在了奚石樓下的路邊,一擡眼就能看到趙疏陽有沒有出來的位置。
今天的趙總下班很準時,江收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現,立刻拿着花下了車。
隔着個小廣場,他看到趙疏陽和李知枝并排走着,靠的很近。兩人的神情他看不太清楚,但能看到李知枝擡頭似乎是和趙疏陽說了什麽,又伸手拉住了趙疏陽的胳膊。
趙疏陽沒有拒絕。
夕陽為這一幕畫面打上一層濾鏡,江收怔怔看過去,心口像是被寒風破開,酸澀感從中一路四散。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趙疏陽因為宋沂抱他而難過,那時他不理解,現在卻無比确切地感同身受。不想喜歡的人和其他人親近,這不是刻意的束縛,而是難以克制的人類天性。
“還好嗎?趙總?”
李知枝扶住趙疏陽的胳膊,看向這人的目光滿是擔憂。
趙疏陽臉色蒼白,眉目間的病态遮掩不住,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一片滾燙。
司機的車就在幾步路外,他不動聲色抽出自己的胳膊,輕咳兩聲,“我沒關系,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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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趙疏陽并不經常生病,他一直有健身的習慣,身體非常健康,只是這段時間心情太差,又沒日沒夜拼命工作,難免會免疫力下降。
季茵生日那天江收去找他,最後離開時沒讓他安排人送,趙疏陽有點擔心,站在風雪裏目送了許久,一直到江收車燈的光亮在茫茫深夜中縮小成一個微不可察的小點時才轉身回去。
結果第二天就開始發起了高燒。
原本以為吃了藥就會好,但硬撐着上了一天的班,只覺得越來越嚴重。
趙疏陽這種狀态實在令人擔心,李知枝只好一路送他出來,等他上了車才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高跟鞋在路上敲出清脆的響聲,她走了幾步之後忽然若有所感地偏頭,正巧和江收對視。
“江先生?”
李知枝沒想到江收會出現在這裏,手裏還拿着花。
再聯想到趙疏陽最近那副為情所困痛苦單戀的模樣,她忽然有點不明白這兩人到底什麽情況,錯頻了嗎?
她走近江收,“江先生是來見趙總的嗎?剛剛怎麽不過來呢?”
寒風把江收手裏的花吹得瑟瑟抖動,江收垂眸,嗓音低沉,“看到你們好像在談什麽,就……”
李知枝安靜一瞬,很敏感地反應過來江收估計是誤會什麽了,她嘆了口氣,邀請道:
“一起喝杯咖啡嗎?也許我們可以聊一會兒天。”
她的确喜歡趙疏陽,但沒那個心思在背後搞什麽破壞。平心而論,她和趙疏陽相處的還可以,所以在上下級與暗戀的關系之外,她作為朋友,是應該幫一點忙的。
路邊咖啡廳,瓷杯中的熱咖啡騰起袅袅白霧。
李知枝攏了攏自己的長發,美麗的眼睛看向江收,“雖然不知道江先生和趙總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他生病了。”
“生病?”
江收登時皺起眉,原本滿腔的酸澀立刻被擔心取代,“他還好嗎?”
“高燒,看起來有點嚴重,所以我剛剛扶了他一下。”
李知枝端起杯子啜飲了一小口咖啡,“趙總最近幾天工作很拼命,幾乎沒給自己留什麽休息時間,這樣下來會生病也不奇怪。”
“拼命工作?”
江收眉頭皺得更深,“你們公司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不,我們一如既往的順利。”
“趙總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我猜,也許只是不想留時間給自己亂想而已。”
李知枝盯着他的眼睛,語氣認真,“他是想克制自己不想起某個人,而江先生知道這個人是誰的,對嗎?”
江收沉默了,心髒一陣一陣地發疼。
安靜片刻,他站起身,認真和李知枝道謝,“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李助理。”
等江收開車趕到趙疏陽家時,那束花已經因為來回奔波有點打蔫了,但江收還是把它拿在了手裏,敲響了房門。
聽見敲門聲的趙疏陽揉揉發燙的眉心,站起身去開門,然後就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捧花到懷中。
鈴蘭垂下的花苞輕輕擦過他的手背,帶來一抹沁涼且舒适的微小觸感。
趙疏陽怔愣了一下,因為發燒本就不太清晰的頭腦更加混沌,盯着那花看了足足好幾秒才擡眼望向江收:
“你怎麽來了?”
是來看團團的?還是有什麽東西落在這裏了?
他漫不經心地猜測,并且刻意避開一切和自己有關的可能,像是一種不希望自己失落的自我保護機制。
但江收的回答卻跳出了趙疏陽的預想,“來看望病人。”
說着,江收關上身後的房門,把冷氣擋在門外,他伸手摸了摸趙疏陽的額頭,蹙眉道:“好燙,吃藥了嗎?”
趙疏陽偏過頭,躲開他微涼的指腹。
“醫生來看過了,只是些小問題。”
江收眼底劃過一絲不贊同,“高燒還是小問題嗎?”
他不由分說地脫下外套,伸手推着趙疏陽到客廳坐下,摸摸杯子的溫度,又給人倒了些熱水。
趙疏陽垂眸盯着那杯水,似乎在糾結,但片刻後還是喝了一口。
熨帖的熱意從喉頭流向四肢百骸,連同着身體的高溫,像是在燃燒。
他有點無奈地想,真是沒救了,怎麽江收随手倒杯水都能讓他覺得比吃藥管用。
吃過的退燒藥開始發揮藥效,趙疏陽覺得愈發昏沉,他看向江收,努力維持着最後一絲清醒:
“你該回去了,我的司機可以送你。”
回去?
江收挑了挑眉,湊過來認真看着他,“我不回去,我要留在這裏照顧你。”
趙疏陽下意識拒絕,“我不需要。”
江收輕輕嘆了口氣,靠近他認真道,“但是我需要。”
“趙疏陽,我擔心你,是我需要照顧你。”
他伸手摸了摸病人發燙的臉頰,彎起眼睛,溫柔而有溫度:“所以讓我留在這裏好不好?”
“……”
趙疏陽分不清自己是因為發燒了神志不清醒還是因為他面對江收時向來如此,他怔怔望向那雙漂亮的眼睛,不知不覺點了頭。
“先上樓躺一會兒吧。”
看出來趙疏陽狀态不是很好,江收有點心疼,想讓他多休息一下。
在趙疏陽聽話地躺下後,卧室的光源他只留了一盞小小的暖黃壁燈,房間裏暖氣很足,寧靜而暖意融融。
趙疏陽閉上眼,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在一下一下沉而有力地跳動。
被子角被江收仔細拉好,江收沒什麽照顧人的經驗,但有些東西不需要學也不需要教,愛一個人自然而然就會想方設法對這個人好。
江收俯身用自己的臉頰貼了貼趙疏陽的,親密接觸帶來的柔軟細膩觸感讓原本困倦的趙疏陽一下子清醒過來,他皺起眉毫不猶豫地躲開,因為動作幅度太大還禁不住咳嗽了兩聲。
“你離我遠點。”趙疏陽眼裏滿是拒絕,嗓音冷而不容推拒。
他可不想傳染江收。
聞言,江收睫毛一顫,臉上的神情是顯而易見的受傷和失落。
他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從床邊退開半步,“好,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江收眼底的落寞沮喪那麽明顯,趙疏陽閉了閉眼,克制住自己過去抱他的念頭,嘆氣道:
“……我沒有覺得這是打擾。”
“讓你離我遠點是怕我傳染到你,不想你也生病。”
話音落下,江收的眼眸漸漸明亮起來,他重新坐回床邊,和趙疏陽對視片刻,伸手碰了碰這人的指尖:
“那你要快點好起來。”
生病的人總是要比平時脆弱許多,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
趙疏陽之前給自己建設的那點心理防線在今夜被一點點侵蝕崩塌,他克制的、壓抑的、努力不讓自己記起的那些情愫沖破囚籠,張牙舞爪肆意生長。
他在睡前還在固執地重複,江收最好早點回家。
但是疾病帶來的昏沉睡意席卷,那些言不由衷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他只能在朦朦胧胧中看到江收坐在床邊地毯上,臉頰貼在他掌心裏,那雙讓他魂牽夢萦的桃花眼正一眨不眨注視着他,裏面是他苦苦苛求卻求而不得的情意。
是發燒導致的錯覺嗎?
趙疏陽無法再深想。
他動了動手指,緩慢摩挲江收的眉眼,聲音低沉又帶了些委屈,“……不要走。”
什麽克制什麽壓抑什麽最好的選擇他都忘記了,這一次是真心話。
“嗯,我不走。”
江收的心被某種沉重柔軟的情緒包圍,他貼緊趙疏陽的掌心,小聲道:
“以後一直不走的話,也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