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在年假結束之前,江收和趙疏陽一起去了一趟米蘭。
他之前參加的國際藝術繪畫賽事這幾日就要公布獎項,在那之前,他們剛好可以一起在這裏玩幾天。
江收帶趙疏陽去了他之前來看畫展時路過的那個教堂,很幸運地遇到與之前那個午後如出一轍的陽光,金光傾瀉在尖頂之上,浮現出一片柔和而濃郁的色彩。
“我上次來的時候,路過這裏看到這樣的場景,你知道我的第一反應是什麽嗎?”
他動了動被牽住的手,用指尖輕輕撓了撓趙疏陽的手心。
趙疏陽就很配合地接着他的話題,“是什麽?”
江收眉眼彎彎,“是下意識叫出你的名字,想讓你也看到。”
分享欲與愛早就潛移默化變成了雙向。
趙疏陽沒想到江收會這樣說,他以為,在那個時候,江收只是漫不經心地和他玩一玩而已。
趙疏陽垂眸,親了親江收的額頭,有些不确定地問:
“所以,當時也有一點喜歡我嗎?”
“喜歡你可能是更早時候的事情了。”江收看出他眼裏的遲疑,小聲嘆了口氣,用非常确定地語氣告訴趙疏陽:
“我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不一樣,我一定是對你一見鐘情。”
而相愛這件事,早在他們察覺到之前就已經開始。
頒獎的場地在米蘭的一座古堡的大廳內,那晚是滿月,清淩淩的光照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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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席之前,江收其實有些緊張,手心冰涼潮濕。但趙疏陽握住他的手,幹燥溫暖的手掌給予他無限暖意,如同春水般泊泊流淌至每一條血管,最後又歸于跳動的心髒。
江收深呼吸一口氣,看向趙疏陽,心裏的局促忽然就漸漸消散,甚至還生出了點逗趙疏陽的閑心。
他扯扯趙疏陽的手,小聲問:“你覺得我能得獎嗎?”
趙疏陽垂眸看他,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欣賞與愛,“我不太懂藝術,但我希望你可以,也相信你可以。江收,你在我心裏一直是最優秀的畫家。”
江收怔愣了一瞬,縱使他在過去的十幾年裏收到過無數的贊譽與稱美,但此刻仍舊會為了愛人的這句話而心跳臉熱。
他揉了揉自己發燙的耳朵,“說得好,回去親一個。”
趙疏陽輕笑一下,低聲應他,“好。”
然後執起相握的手,蜻蜓點水般吻了吻江收的指節。
當金獎作品的紅絨布被揭開時,江收的名字被頒獎人清晰念出。
那副他懷着無限的、濃重的、不可抑制的愛情創造出的作品,宛如聚光燈下的一顆讓人無法忽視的星。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畫上,稱贊畫作的無與倫比,又誇贊江收的技藝高超。
可江收站在臺上,忽然就忘記了自己準備好的感言。
他朝趙疏陽望去,見趙疏陽看向他的目光裏是完全的驕傲。
心中澎湃的愛湧動,他露出笑意,緩緩開口:
“這項金獎,也有我愛人的一部分。”
“他是我的缪斯,我的榮耀,我完全的靈感與創作欲。”
最完美的作品是用心創作的,而他的心,注定帶有趙疏陽的印記。
頒獎典禮結束後,江收獲獎的消息在他的同學和朋友之間迅速傳開,接連不斷的信息郵件和電話像雪花一樣,幾乎一整天都在對着各種祝賀道謝,還有些推不掉的聚會必須要去參加。
參加聚會的大多都是江收上學時候的朋友,都很年輕,也比較玩得開,給江收慶祝完之後很快就鬧作一團。
酒瓶碰撞的聲音混合着音樂聲,氣氛熱烈又喧鬧。
有個看起來比江收年紀小一點兒的男生朝江收揮手,大膽邀請:“江,要不要來和我跳舞!”
江收一頓,第一反應是怕趙疏陽生氣,立刻朝身邊人看去。
但奇怪的是,趙疏陽并沒有表現出來什麽不高興的情緒,只是淡聲道:“不用問我,你想去就去。”
“……”
江收心裏忽然升起些微妙的不爽,他悶悶喝了口手裏的酒,沖那個男生說了句抱歉。
混亂的光線讓趙疏陽看不清江收的表情,他因為江收沒有接受別人的邀請松了一口氣,又很悲觀地想,現在不接受,以後呢,等到江收對他的興趣消磨殆盡了,還會愛他嗎?
在面對江收時,趙疏陽一貫的冷靜與自信總會消失,在愛人面前妄自菲薄似乎是永恒的命題。
他在患得患失,在憂慮,在缺乏安全感,即使他們現在在熱戀。
不過趙疏陽一向把這些情緒克制地很好,他總是告訴自己,要尊重江收,要信任江收,無論如何,現在的愛就是最真摯的愛。
況且,那人只是邀請江收跳舞,是正常的社交,即使他會生出醋意,他也不想江收因為他的管束而感到束縛和不自由,所以他不會對江收說“不”。
只是,喜歡江收的人真的好多。
趙疏陽漆黑的眼瞳泛着些許冷意,反複注視着那些流連在江收身上的目光。他想,江收這麽好,大家都喜歡是應該的,但還是好難以忍受。
趙疏陽骨子裏的獨占欲作祟,在這樣的暗色環境中更是愈發膨脹滋生。
他盯着江收,咽下一口冰水,想,如果江收永遠只在他身邊就好了。
不可以。
如果江收只對他一個人笑就好了。
不可以。
如果江收只和他說話就好了。
不可以。
趙疏陽默默把那些不好的念頭掐掉,愛江收才是唯一的可以。
整個晚上,江收情緒都不是很好,等到深夜回去時,他看着自車窗外映進來的影影綽綽的光,還是忍不住問:
“趙疏陽,今天晚上有人邀請我跳舞,你怎麽都不生氣啊?”
他說這話時聲音很輕,語調有點委屈,像撒嬌。
趙疏陽的心一下子軟下來,想了想才說:“我不想管束你,我希望能給你最大限度的自由,讓你去選擇你想做的事。”
江收聞言,眉頭皺起來,一雙眼睛在夜裏格外明亮,“我不想和別人跳舞。”
“不只是因為怕你生氣,而是我就是不想,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我都不想。”
前面的街道紅燈,車緩緩停下,江收直接握住了趙疏陽方向盤上的手:
“我說過了,你可以管我。”
“如果你有不高興,你要告訴我,你想做什麽,也可以告訴我。”
趙疏陽心跳得很快,他幾乎覺得自己喝醉了,可他今晚分明只喝了冰水。
也許是這樣的夜,這樣的江收,剖白與坦誠的愛讓他沉醉。
思索片刻,趙疏陽開口,第一次把自己那些長久以來見不得光的念頭展露:
“江收,有時候,我會想要把你關在家裏,但是我會克制自己。”
“我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以後你又不喜歡我了,我要怎麽辦,和好前我就這麽想,和好後還是。我怕你後悔,也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其實我有很多種方法可以把你留在我身邊,體面的或不光彩的,強制或是誘騙,都可以讓我得償所願。”
“可是我想了又想,我覺得你不會喜歡。”
“你的意願比我得償所願更重要。所以江收,不用怕,我很愛你,在我這裏,你永遠有犯錯、善變、反悔、心口不一的機會。”
“到時候你可以自由地選擇離開,而我會尊重你的所有選擇。”
趙疏陽說完,車裏安靜下來,兩人對視片刻,江收的眼眶一下子酸澀發熱,視線變得模糊。
他眼睫顫動,解開安全帶,伸手去抱趙疏陽,埋頭在這人懷裏,帶着哭腔悶聲道:
“趙疏陽,我不需要那些機會,也不需要那樣的自由,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也許是怕趙疏陽再因為這些小事沒有安全感,又或者是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多,晚上回去之後,江收換完衣服就躺在酒店的床上拿起手機鼓搗了半天。
趙疏陽給他端了杯牛奶,伸手整理了一下他被揉亂的頭發,“在忙什麽?”
江收剛好打完最後一個句號,點了發送,興沖沖把自己社交平臺的主頁給趙疏陽看。
頭像和背景都是他們兩個之前在尖頂教堂下拍的合影,最新的那條動态是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配文則是——
“我,我的貓,我的男朋友。”
趙疏陽眼瞳放大一瞬,接過江收的手機反複把那幾張照片和幾行字看了幾遍,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笑意。
他捧着江收的臉和人接吻,臉上分明是開心的神色,但又要猶疑地問:
“這樣會讓你覺得被束縛嗎?”
江收沒說話,盯着他看了兩秒,幹脆跑去外面隔間,把桌上趙疏陽的手機也拿進來,遞給趙疏陽,說:
“你現在也發。”
趙疏陽什麽也沒說,非常聽話地點開自己的社交軟件,換掉萬年不變的頭像和背景,又認真措辭半天,發了動态。
江收滿意了,坐在床上摟住他的脖頸,反問他:“你現在有覺得我束縛你嗎?”
“沒有。”趙疏陽回答地毫不猶豫。
江收神情認真,“那我當然也沒有。”
兩處心跳在異國的冬夜裏貼近,感受彼此的真誠與熾熱。
愛不是束縛,是讓心變得柔軟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