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擋酒

第10章 擋酒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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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茹也說不清怎麽就上了葉印陽的車,等自己意識到的時候,車子已經開出一段。

葉印陽一直沒說話,章茹坐在後排慢慢清醒了點,想着不坐白不坐,一只手扒住椅背:“問你個事。”

“什麽事?”

“楊宇的事會不會對文禾有什麽影響?”

“基本不會。”答完,再不吭聲了。

章茹心裏沒底,又開始警惕怕被他扔到半路,于是拿出手機想給自己叫輛滴滴,但一低頭忽然強烈反胃,她大力拍拍前排座椅,等車子停下直接開門出去吐。

深更半夜的路邊,章茹頭發散到前面像灣區女鬼,她吃很少,吐也吐不出什麽來,只是那麽蹲着,眼珠子好像在眼眶裏一圈圈地轉,轉得差點栽倒的時候被扶了一下,接着有人遞來瓶水:“喝點。”

章茹接過來漱口:“頭暈……”她兩眼發黑,手撐在旁邊借力。

葉印陽鞋面被她按着,看了看她頭頂發旋,正好杜峻打來電話:“到沒?”

“還在路上。”

“吐了?”

“吐了。”

“那你受累……照顧她一下……”杜峻說話斷斷續續似乎備受幹擾,過會手機易主,聽筒裏傳來一句醉醺醺的粵語:“八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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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印陽拿開手機遞給章茹:“電話。”

章茹借力站起來,從小腿膝蓋一路往上摸,被葉印陽擋了下又把她拉起來。

章茹沒站穩,險些打到他眼鏡:“sorry……”醉歸醉,章茹素質還在,她很有禮貌地道歉然後接過手機:“喂?”

“八婆!拿錯包啊你!”佳佳在那邊嚷嚷:“我剛買的套!”

“什麽套?”章茹被她喊聾了:“我沒拿你的!”

“放屁你好好看看,我的新包!”佳佳在那邊氣得跳腳:“你不要動我的套,要用自己買!”

神經病,誰稀罕她的套,章茹懷疑她整天用屁股想事情:“你以後不要跟我買同款包!”說着拿葉印陽手機搖搖晃晃往車裏走,嘴裏一直吐着粵語和佳佳對噴,是聽筒外都能聽到的嘈雜。

葉印陽跟在後面,知道為什麽杜峻不送她了。喝醉的人一個就難頂,再來一個就怕要搶方向盤。

吵完罵完要上車,看她一直摸不到把手,葉印陽幫忙拉開車門,章茹爬上去又找到包包拉開,果然發現幾盒不同顏色的避孕套,她在後面叽裏咕嚕,玩得真花。

天體有演唱會散場,附近私家車網約車堵得走都走不動,犯困的章茹在後面睡了一覺,醒時剛好到家樓下。

她伸手摸索,車門向外打開,葉印陽站在那裏:“東西拿好。”

“哦……”章茹抓包下去往他跟前一站,心想北方男的真高,又可能是真的喝懵了,突然覺得這條粉腸長得還不錯。

但她這會有氣無力的,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腎虛的氣質,踩着高跟鞋差點崴到腳時葉印陽手肘借她扶了下,但也就那麽幾秒,等她站穩了很快又抽回去。

章茹盯住他看一會,慢吞吞問了句:“你是不是讨厭我?”

喝醉酒的人眼睛透亮,葉印陽正想說不至于,又聽她清清嗓搶先一句:“好巧,我也不喜歡你!”

章茹眼裏兩道精光,聲音又粗又重,撂完狠話卻跑得比誰都快,跑回家猛地開門,魚仔喵一聲,被她吓得直立行走。

章茹癱在床上,腦子裏被酒精清得空空的。

應該有個十分鐘手機響了,她耳廓一動:“喂?”

“到家沒有?”

“到了。”

“好的。”

電話挂斷,章茹一時陷入傻氣的停頓。

他這是……打電話确認她有沒有安全到家嗎?

太奇怪了,身上的攻擊性好像碰到一股氣牆給彈了回來,章茹魂魄有點散,她轉頭看到在房間裏抖屁股的魚仔,模模糊糊想到一件事,這貓該割蛋蛋了,真的。

魚仔跟她一對視,大概猜到她沒安好心所以跳上去咬她腳趾甲,被章茹一個抱枕拍下去,沒完沒了。

樓上亮着燈在人貓大戰,樓下車子調頭,葉印陽往自己家的方向駛回。

經過天體,車流人流是降了些,但離地鐵站不遠的地方有兩輛車撞到一起,其中一輛應該是醉駕,下車就指着對方破口大罵。

路經車輛都伸頭出去看,葉印陽也開着車窗通風,緩慢通行時,跟另一輛事故車的女司機對視上。

何瑩猶豫了會,叫出他的名字。

葉印陽把車泊到旁邊,開門下去:“人沒事吧?”

“沒事,我……沒什麽事。”何瑩整個人都在出冷汗。她剛從深圳談完事情回來,路上呵欠連天,對方醉駕她困駕,現在都眼睛澀澀的,腦子一片空白。

葉印陽看出她僵硬,問了問車子保險的事:“你先去我車上等。”接着撥通交警電話,走去跟對方交涉。

何瑩拿着手機像一塊磚頭,去到葉印陽車子旁邊見副駕放有他的外套,于是轉到後面去坐。

門一開,車廂內聞到女性的香水味,她愣了下慢慢坐進去,卻又摸到一盒四四方方的避孕套。

*

周日,章茹在家幾乎睡了一整天。

早上文禾回來,她前一晚跟學車的朋友出去露營,剛好聽到有轉租的房子,打算趁周末有空搬過去。

章茹沒什麽力氣,幫忙去物業辦了下放行條,轉身又回到家裏補覺,第二天上班人才精神些。

忙周年慶,章茹沒少跑酒店踩場子,感覺膚色都黑了一個度,期間抽空拔了個牙,拔完臉腫,戴口罩上的班。

廣州夏天的太陽會咬人,她從停車場跑回公司,曾可琳站在自動門後面:“怎麽不打傘?”

“傘壞了,買的還沒到。”章茹摘掉口罩狂扇風:“你下來幹嘛?”

“送面試的。”曾可琳揚揚手裏文件夾。

“哦,面上了嗎?”

“估計不行。”

“要求太高嗎?”

“有這方面原因。”曾可琳說:“主要是從外面招,就怕磨合起來比較慢。”說着又重重嘆氣:“你知道的,我們這個崗位什麽都要管,如果招一個對公司不太了解的新人,就怕和葉總磨合不來。”

“哦哦。”章茹跟曾可琳走得近,總聽她說一些工作上的事,也大概知道HRBP是幹嘛的。

簡單些理解,采購部缺人了要招,員工有矛盾了要管,員工做錯事了要關心……總之就等于是這個部門的專屬人事,當然也總聽曾可琳自嘲說是老媽子,什麽都要插一腳。

既然是老媽子的角色,那最好對公司本身是熟悉的,不然碰到一個同樣剛來的葉印陽,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碰到點事都懵叉叉的。

她們往回走,章茹好奇看着曾可琳大肚子:“那怎麽不在公司找?”

“找過,人走了。”之前在內部物色的一個,但那人沒等轉崗先跳槽走了,所以要重新找。

工作上的事說起來就頭疼,章茹回到辦公室瘋狂補防曬霜,到點又去弄一周三次的下午茶,再把多出來的水果拿給值班保潔:“今天有車厘子啊阿姨。”

“是哦謝謝阿茹。”保潔阿姨收起水果,順便和章茹說樓上吸塵器壞了,章茹跟她跑上去,遠遠就看葉印陽站在綠植旁邊跟人說話。

看到他的時候章茹呼吸都變輕了,但很快,她鎮定下來。

章茹想過了,覺得葉印陽應該是要跟她講和,不然那天晚上怎麽答應帶她,又還那麽貼心關心她有沒有安全到家?

想想也是,其實沒什麽了不得的矛盾,而且這種事章茹還是有點經驗的,她上學跟人打架也是這樣,那個男同學最後服了軟,主動給她買牛奶還把卷子給她抄,然後他們就講和了。

所以章茹做好準備,在葉印陽過來前櫻口微張,一句友好的“葉總”都壓到舌頭底下了,葉印陽從她旁邊走過去,目不斜視。

章茹的笑容吊在口罩後面,一下沒死明白,總不能是瞎了沒看見她?

茫然地過完那周,很快公司活動來臨,排場很大,還請了外面的嘉賓,宴會廳內外都很熱鬧。

章茹屬于機動組,開場前站在紅毯旁邊幫忙遞筆,人資的曹總看她沒再戴口罩:“阿茹拆線了嗎?”

章茹搖搖頭:“忙完今天就去拆。”

“以後少顆牙齒,脾氣是不是能定一點。”曹屹山半開玩笑,簽完名後把筆還給她,同樣的,葉印陽也蓋上筆帽,把筆放回她手裏的托盤。

章茹擡頭看他,心底有很微妙的一些波動。

章茹數過,那天後她總共碰到這個人三次,一次是停車場,一次是樓下咖啡店,最後一次是給他送文化衫。

她其實想好了,如果他主動跟她說話她肯定和他冰釋前嫌,大家都收收火一筆勾銷,但葉印陽每次都直接掠過去,于是章茹恍恍惚惚意識到,人家可能也沒有要跟她一筆勾銷的意思。

章茹有點困擾,因為葉印陽這種人,真的是她沒碰見過的品種。

不久活動開場,領導發言官方且無聊,最後高管們上去摁手印,大屏一閃,炫酷的動畫效果顯示E康進入下一個十年。

下來後領導們都在會場走動,王東尼像要爬床的太監一樣跟在老板屁股後頭,一臉谄媚,名副其實的擦鞋仔。

蛋糕堆得像雷鋒塔那麽高,章茹別了個對講機站在旁邊當吉祥物,她看看王東尼再看看不遠處的葉印陽,覺得人真是需要對比的,平時瞅葉印陽覺得就是個扮嘢的裝逼犯,但跟王東尼一比,好像整個人都清新脫俗起來。

但她也想清楚了,那天晚上葉印陽做那些事應該純屬好心和風度,是她自作多情,還以為要來個世界大和解,真沒瘾。

頭皮有點癢,章茹撓掉兩根頭發:“死喽,要禿。”

她喃喃自語,孟珍珍湊過來看她手表:“這表好漂亮。”

“是吧,經典款的,比我年紀都大。”

“中古店淘的嗎?”

“不是,櫃臺買的。”章茹晃了晃手表:“你要喜歡也去看看,這個應該不用配貨。”

“我才不買,好春貴。”

“什麽貴?”王東尼像個王八一樣從後面鑽出來,看了看章茹手上的表:“哦,這是石英吧?中看不中用,容易壞。”

男人喜歡讓自己看起來博學,王東尼剛才跟了老板一輪,大概覺得自己沾了點龍氣,開始對石英和機械表的原理侃侃而談,還問章茹:“男朋友送的?阿茹這麽靓女又愛玩,男朋友應該不少?”

章茹沒理他,突然彎腰。

孟珍珍問她:“你幹嘛?”

“擦鞋啊。”章茹很辛苦嘆了口氣:“可惜手太短擦不到。”說完瞟一眼王東尼:“王總身高手長,應該經常擦鞋吧?還是随手就能擦的那種。”

“哈哈哈哈!”孟珍珍也是個不怕人的,立馬就大笑出聲,笑得王東尼臉上忽青忽白。

曹屹山往這邊看了一眼,笑着搖搖頭:“易燃易爆炸。”他說了這麽五個字,旁邊的葉印陽也覺得有道理。章茹就像只鬥雞,天天頂着紅冠子橫沖直撞,到處跟人起沖突。

不久會場轉餐廳,章茹忙着跟酒跟菜,等稍微閑一點也坐回後勤組的那桌吃點東西,孟珍珍指指她杯子:“等下陳董會過來,你提前準備一下。”

“哦。”陳董就是公司老板,比較有親和力的香港佬,每回聚餐都會特意來後勤這桌走一下。

章茹去弄了點白開水,剛倒滿就見王東尼走過來,他先是裝模作樣敬了滿桌,然後要笑不笑地盯着章茹:“阿茹怎麽喝白水?”

“我剛拔完牙,還沒拆線。”

“又不是今天拔的,沒那麽多講究。”王東尼笑騎騎地:“跟我喝就算了,敬陳董喝白開水也太不給面子,不怕傳你們行政的人不懂禮貌?”說完手裏一轉,直接把她那杯白水換成白酒。

時間掐得剛好,BOSS被蜂擁着過來,桌上所有人都準備舉杯,章茹木着張臉,抄起杯子朝王東尼走過去。

也就幾步而已,她剛一擡臂,忽然有只手從旁邊過來把杯子拿走:“郭經理找你。”搶過酒,葉印陽把她擋到後面,和全桌人一起舉杯把給酒給喝了。

章茹呆呆地看他喉結上下滑動,又聽他提醒一句:“郭經理在外面。”

“哦哦我這就去。”章茹像被人踢散的土疙瘩,乖乖轉身走了。

去到外面看見郭慧,确實找她,但是一點并不着急的事。章茹花幾分鐘處理完,又再重新回到餐廳裏面,最後在外面露臺找到葉印陽。

“你幹嘛幫我頂啊?”章茹過去問。

“我不喝,你打算怎麽樣?”

“我……”

“又打算倒在別人頭上?”葉印陽抹了把臉:“任何事情,武力暴力都是最昏頭也最不體面的,有理最終變沒理,到頭來吃虧的是你自己。”

章茹給他說得莫名心虛:“我沒有好不好……”她是打算追着王東尼,喝死那個奸佬的,給他這麽一說好像她完全沒腦子,當着老板的面也敢發爛雜。

風把酒勁吹散了點,葉印陽轉身回去,經過章茹時又說了句:“職場和社交場上靈活兩個字最重要,不是拼誰脾氣暴就可以了。”

章茹沒聽見他說什麽,只看他走回餐廳裏面,站在那裏推杯換盞,跟老板說話滴水不露。

領導們今晚都穿着文化衫,簡單的一件黑T加logo,她穿過那層面料,好像能看到葉印陽後背的筋骨。

心情忽下忽上,章茹有點眼暈,她望着那個修長的背影,突然夾了下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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