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果然是個弱雞
第3章 他果然是個弱雞
交流會定的是周天,他們提早一天去主要是想去那邊逛逛,借着工作之餘偷懶散心的機會可不是每次都有的。
學校選出的教師隊伍大部分都是有資歷上了年紀的老教師,帶的家屬也是小孩占了大多數。
十幾個人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倒是不算無聊,就是苦了季書辭這種暈車患者,長途對他來說比酷刑還折磨人。
跟他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謝衍之,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下來,他憑借舌燦蓮花的本領成功打入教師內部,甚至還開玩笑地混出了幾個幹孫子的名頭,跟孩子成了一輩。
他們早上六點不到就爬起來了,小孩精力再旺盛鬧到現在也都是神色恹恹。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季書辭暈暈乎乎地靠在前座的椅背上,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睜開眼一看,面前伸來一只手。
謝衍之掌心放了顆白色藥丸,坐回座位上低聲道:“季老師,暈車也不知道說一聲,還有将近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呢,要不是我姐暈車也跟你一個樣,我還以為你就是困了。”
他擰了瓶沒開過的水一起遞給他:“剛剛找老李要的暈車藥,最後一顆了。”
“老李?”季書辭滿臉疑惑,車上唯一一個姓李的就是他們年級主任,江湖人稱冷面閻王,學生遇到他每次打完招呼就得吹起號角緊急撤退。
不過他跟這位閻王接觸不多,只知道是個大半輩子認真負責的好老師。
一個多小時就成老李了,兩天下來豈不是得稱兄道弟。
他喝了口水把藥片吞下去,再看向謝衍之的眼神多了幾分佩服。
謝衍之坦然收下他的贊許,得意洋洋地示意他閉眼休息。
暈車藥的藥效一般要等半個小時,周圍的聲音消停下來,晃晃悠悠的大巴就是個不可多得的巨型搖籃。
季書辭拉上窗簾用手撐着頭,沒多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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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又被小孩幾聲歡呼聲叫醒,耳邊模模糊糊還聽到有人輕輕嘀咕了一句。
車上睡覺姿勢局限,時間久了難免全身發酸。腦子遲鈍了幾秒的信號告訴他這聲音是謝衍之的,他伸手揉了揉眉心,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靠在他肩上。
謝衍之身上有股很好聞的香水味,氣味不沖鼻,是雅淡常見的檀木香,聞久了還有股淡淡的雪松氣。
季書辭對香型很挑剔,除了自己常用的幾款外其他都覺得嗆,但對這個味道卻意外的并不排斥。
這個點剛過正午,窗外烈陽高照,見縫插針地從沒完全拉死的窗簾縫擠了一道光線進來,恰好就落在謝衍之臉上。
他正在手機上跟人下象棋,察覺到肩上重量一輕,低下頭跟季書辭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醒了?收拾收拾馬上下車了。”
季書辭看他右半邊身體明顯僵住了,面上也有點不好意思,畢竟自己昨晚還在跟朋友訴苦家裏多了外人很影響他的生活。
“你手沒事吧,剛剛……”
“诶诶,打住啊,可別謝我。”
謝衍之一看他嘴唇動了動就猜到他想說什麽,他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就怕別人正兒八經地跟他道謝,要起雞皮疙瘩。
前兩年順手救了一戶人家的孩子,對面拎着滿滿兩籃子蛋肉菜過來,一見面雙膝“撲通”一聲就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他是天降菩薩救命恩人。
這給他吓的,要不是他那會兒受了傷行動不便,恨不得當場給人跪回去。
他從挂在椅背的袋子裏拿了包鮮花餅遞給季書辭:“從小孩那騙來的,一會兒就下車了,懶的帶着了。”
季書辭接過來反手塞進自己包裏:“群裏昨晚說今天去爬南樵山,帶着路上餓了再吃。”
南樵山是伊寧的标志性景點,謝衍之想想也是,把座位上的垃圾收好順路一起帶下車。
他們目的地在伊寧大學,司機只把車停在提前訂好的酒店門口。
此行除了來回的車程外其餘一律自費,這裏離南樵山打車也就不到二十分鐘,衆人随便找個了當地的特色館子吃完午飯就打算掃個單車騎過去。
謝衍之對單車有很深的抗拒心,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以前學的時候被他姐一個沒扶穩栽溝裏了,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水才被好心人撈出來。
他不甘心又來了一次,結果車頭沒控好撞樹上,腦門鼓出個大包,被他姐笑了一周是彌勒佛。
以至于他現在看到自行車腦子裏都是他姐的笑聲,實在克服不了,軟磨硬泡要讓季書辭帶他。
季書辭是一萬個不情願,但謝衍之死纏爛打的功力顯然更勝一籌,掙紮半天還是讓他上了後座。
謝衍之麻溜地跳上去,找不到地方抓就翹了兩根手指揪住他的衣服。
“出發!”
南樵山的頂峰高,但有直達山頂的纜車,半山腰還有草場跟一些專門提供小孩子玩樂的游樂設施,來這裏的人可比去其他地方的多了不止一倍。
但好在這裏夠大,他們來的時間也早,隊伍挪動的速度很快。
上山的路分了兩條,鐵質路标上貼心地寫了分類提示——青年路、老年路。
同行的老教師各個都是“養生專家”,爬山鍛煉對他們來講就是家常便飯,隔三差五得來一回。但考慮到隊伍裏還帶着孩子,還是選了後者。
老年路相對平緩,建設的休息亭就不是很多,基本要走一個小時才能看見一座。
山水是單調與色彩的相稱,是自然饋贈給人類的禮物。長時間泡在高強度工作裏緊繃的神經被洗滌松緩,季書辭享受這點難得悠閑的時光,沿着山壁邊走邊按開耳機的音樂。
他腳程又穩又快,不知道走了多久,腰後忽然接觸到一個硬物,轉頭就看見謝衍之正拿了根從路邊撿來的棍子戳他。
“……季老師,不行了,拉我一把,走不動了。”前面健步如飛的人總算肯停下來,謝衍之趕緊輕喘一聲,“尊、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年輕人要照顧一下老弱病殘。”
季書辭掀起眼尾看他:“老弱病殘,你是哪一個?”
謝衍之慢條斯理地把棍子遞過去,撐着膝蓋口吻認真道:“我除了年輕貌美是個福星外,又弱又病又殘。”
季書辭道:“我昨天看你行李箱裏還放了啞鈴,健身的人連幾步路都走不了?”
“那就是我買回來當擺設的,哪天成了兇器上面都不一定能驗出我的指紋。”謝衍之撇撇嘴,一副可憐樣。
看他氣若游絲揮動棍子的樣子不像是裝的,有種再多走兩步路就要撒手人寰的征兆。
季書辭皺了皺眉,果然還是昨天對他的認知出了錯,這人就是個實打實的弱雞,還是沒什麽用且耽誤事的那種。
他抓過棍子借力拉了謝衍之一把,這個位置離半山腰也不遠,兩人一個拖一個磨,硬是蹭了好半天才趕上休息的大部隊。
李主任跟一衆老師坐在石凳上拉閑散悶,看到兩人這幅樣子過來,憋不住調侃道:“看看,看看。現在的年輕人啊,不愛出門社交體力是越來越差,走兩步山路就不行了吧。”
季書辭一個連心率都沒升多少的人被打入了“不行”的陣營,松開棍子無奈地附和兩聲,在一片大笑裏帶着還在跟李主任打口舌之戰的謝衍之坐去了對面。
半山腰最有玩頭的其實是草場,滑草、射箭、騎馬樣樣都有。只是他們來的不巧剛好趕上歇業維修,白白錯過了這次機會。
謝衍之一口灌下半瓶水,仰頭呼出一口氣,視線一轉又看到不遠處一對拍照的夫妻。
男的笑意盈盈,不厭其煩地指揮妻子站位擺造型,小孩聽着爸爸的笑聲在原地蹦蹦跳跳地鼓掌。
謝衍之沒來由笑了笑,他對有個家庭的欲望其實不高,不想被束縛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擔起這份責任。
如果不出意外,他想他這輩子都會一直像現在這樣逍遙自在。
他們家家大業大沒什麽後顧之憂,有精力了就去游山玩水,什麽時候想換口味了就找個班上上。
何樂而不為。
他支着腦袋往那邊看,小臂冷不丁襲來一陣癢感,低頭才發現被幾只缺德蚊子咬了三四個大包,個個紅着臉沖他耀武揚威。
他掐了兩個十字架也不管用,剛準備上手制裁,旁邊就遞過來一瓶無比滴。
“越抓越癢。”無比滴是瓶裝的,季書辭又拿了棉簽給他,“用這個。”
謝衍之說了聲謝謝,無意間瞥見他敞開的挎包,裏面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吃的用的應急的什麽都有,甚至還騰出位置擠了個ipad。
這不活脫脫一個哆啦A夢嗎。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對上季書辭莫名其妙的目光,知道以他的個性自己要是不開口倆人能一直這麽安靜到大部隊再次上路。
“季老師。”他喊了一聲,朝那對夫妻揚了揚下巴,“你談過戀愛嗎,喜歡什麽樣的女生啊?”
季書辭不知所以,毫不避諱道:“我不喜歡女生,也沒談過戀愛。”
謝衍之先是愣了一下,聽出他的話外之音,似是沒想到他這麽直白。
“好吧,那我重新問。”他晃着雙腿,眼皮微眯改了措辭,“那季老師喜歡什麽樣的男生啊,有沒有理想型?”
季書辭眼底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沒回答這個問題:“你不奇怪?”
“都什麽年代了有什麽好奇怪的,性取向因人而異,只要不擦道德法律的邊,你喜歡動物都行。再說了……”謝衍之彎起眼睛看向他,慢下語速小聲道,“季老師跟我,還是一個圈子的人呢。”
季書辭別有深意地打量了他幾眼,倒不是懷疑他在撒謊,只是gay圈的人一向玩得很花,他跟朋友也去過幾次所謂的圈內酒吧,實在對裏面随時随地孔雀開屏的環境接受無能。
而像謝衍之這種各方面條件都夠硬的人在裏面絕對混得更開,于是他潛意識裏就給這人蓋了個沾花惹草私生活混亂的章。
“季老師——季老師!”
謝衍之見人說着說着沒動靜了,推了他兩下:“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季書辭不得已把進行到一半的評判暫且擱置,認真思考了一下他的問題。
坦白而言他确實有想過這個,只是他對愛人的定義很模糊,或許是還沒遇到過,所以在他看來這就是種非必要,但際會風雲也用不着排斥的關系。
他今年27了,父母雖然不會強迫他成家,可多多少少也有表現過意願,也會想着帶他去參加一些堪比相親的尴尬飯局,而且被他多次拒絕後仍不死心。
他拒絕的原因除了不感興趣外還是因為他從沒跟家人坦明過自己的性取向,八字都沒一撇的事犯不着着急,等遇上了再說也不遲。
可要說理想型,他垂下眼簾想了想。
他不在乎對方的物質跟外在,性格合得來就行。
文質彬彬溫文儒雅,有事相互扶持,沒事相敬如賓,互相不打擾對方的生活,同在一處屋檐下也能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他想着想着看了眼杵在旁邊等他答案的謝衍之,不得不說他的臉是真的賞心悅目。但短短一天時間,他展露出來的性格就已經徹底颠覆了自己對他外貌的初印象。
玩世不恭,游戲人間,嘴裏吐字沒個正經,一看就是個薄情寡義的纨绔子弟。
至少在他現在看來,抛開外貌跟學歷,這人确實是沒什麽優點。
季書辭收回目光,心裏暗自下了定論。
應該錯不了了,跟謝衍之相反的,就是自己的理想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