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白美馨也愣了一下。
寧小萌的出現是一部分，更多的則是，她知道這個角色是何婷婷的。
白美馨對這個角色印象深刻，臺詞不是很多，但是那種脫俗的狀态卻很難把控。都是凡人，很容易就演俗了。
這個角色的第一幕戲只有寥寥幾個鏡頭和一句話。
這幾個鏡頭的狀态就是精靈對一切事物都抱有濃烈的好奇心，但表演的精髓不在于瞪眼張嘴的好奇，而是對萬物的感知，要有“靈”的感覺。
曾為人稱道的一位影後前輩，曾經因為模仿動物的一張動圖封神。這張圖裏她什麽誇張的動作都沒有，只是略一歪頭，爬在地上轉了半圈，然後探起頭來，盯着畫面出神，一雙眼睛空靈而洞徹。
整個動作幅度不大，沒有發出叫聲，沒有毛茸茸的外衣，沒有尾巴，但看起來就是一只略顯焦急的小狗。
她就是把握住了一個“靈”字。
萬物皆有靈。
而且這種呈現，是科班生做不出來的呈現，沒有任何技巧，就是自然狀态下、加持着極強信念感的呈現。
寧小萌的面前是郁郁蔥蔥的灌木，就僅僅一個探頭伸懶腰的動作，白美馨基本明白為什麽導演讓她過來了。
這個動作所有人都做得出來，但是寧小萌的狀态柔軟又懶散，恰巧從灌木叢探出頭來的時候，甚至感覺她舒服得每個毛孔都張開了。怎麽看都像是醫囑剛剛破土而出的、對自然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善意的植物。
流浪貓貓狗狗，因為會撒嬌會讨寵，所以顯得嬌憨有靈，而對于植物這種敏銳的洞察。雖說寧小萌的鏡頭感還略顯生澀，但确實是頭一個呈現得這麽好的。
一個鏡頭拍攝完，白美馨就明白，一切都夠了。
第一天開機，拍攝進度并不趕，原本計劃兩小時拍完延長了一小時，拍攝結束之後，天色還朦光。
正在此時，導演叫住了白美馨。兩人坐在導演棚裏說話。
“美馨。寧小萌，是你的助理？”導演問。
“不算是。”白美馨說。“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這個詞從白美馨嘴裏說出來，棚裏的所有人都開始好奇，他們豎起耳朵聽。
“那這個孩子之前有系統地學過表演麽？”導演問。
“沒有學過。”白美馨思忖片刻。“她之前學藝術。”
畫畫是一門藝術，被畫在畫上，也是一門藝術。四舍五入，寧小萌就是搞藝術的。
“難怪這孩子的呈現這麽好。”聽見這話，導演臉上的表情有一絲放松。“那接下來的任務就給到你了，美馨。”
白美馨稍斂神色，等着導演的後話。
“何婷婷的事，我先簡單說一下。”導演停頓一下，抽了口電子煙，語調才稍稍平緩下來。“簡單來講，她罷演。”
當時是，導演棚裏的八卦之魂瞬間被點燃，所有人都裝作不經意地豎着耳朵聽。
導演也沒辜負衆望，毫不避諱地接着講。
“無論有意還是被迫，罷演、坐地起價、不守時，在劇組裏是大忌。不過我不打算封殺她，惡人自有天收。我要交代你的是關于寧小萌的事。”
“您說。”
“我很少見到這麽有天賦的素人了。”出乎意料，導演的第一句是在誇。“但是剛才你也看到，我們因為她延後了一小時。她的鏡頭感很差，拍戲最基本的技巧她并不具備。第一場戲還無所謂，就一句詞好調整，但後面不能這樣。”
趕鴨子上架也需要會跑的鴨子。這個導演拍攝三十多年，經驗豐富老道，一語中的。
“所以接下來壓力給到你。”導演的目光定在白美馨身上。“你需要教這個孩子科班生基本課程，不需要高深的技巧，用不到。”
“沒有問題。”白美馨神色稍動，比劃了一個數字。“一周。”
“OK。統籌去重新排場次，把小精靈的下一場戲安排在一周之後。”
兩人一拍即合，立刻執行。
“還有就是……”導演笑了兩聲。“這個片酬，她是新人——”
“明白，她可以零片酬。”白美馨說。
“那太好——”
“但是我需要負責拍攝和培訓。”白美馨輕輕揚起手指。“今天拍攝，我的薪資全天加倍。”
導演的表情一僵。
這個算法，資本家聽了都要落淚。
“逗你。”白美馨輕笑一聲，那聲音極盡魅惑。“她零片酬就行，我給她。”
對于新人演員來說，片酬不是重要的，作品才是重要的。
把人推出去順手賣導演人情這件事，要做就做到位。
兩人談好以後，相視一笑散場。
白美馨出導演棚正好看見自己的助理正在扒拉寧小萌。
小助理充滿好奇地搖晃着寧小萌的胳膊，瞪大一雙眼睛。
小助理：“哇！原來你真的不是助理，你是演員！”
寧小萌的臉瞬間紅了。“不，我不是……”
“你就是！”
看着小助理滿臉興奮的樣子，寧小萌很難告訴她，當時只是碰巧打了個哈欠，被導演撞上了罷了。
她可不覺得自己那個哈欠姿勢很漂亮。大概，就是自然吧。
“不……我不是……”
“你是。”獨屬于白美馨的聲調從身後傳來，寧小萌不禁回頭去看，正好對上溫和而又深邃的視線。
白美馨還沒有卸妝，上妝的皮膚依然顯得白皙清透。映襯着這麽一張臉，星星點點的珠寶串飾反而顯得像是點綴。
“我不是……”寧小萌低頭小聲說。“導演說只是讓我幫個忙，以後就用不到了。”
他騙你的。
“不。”白美馨搖頭，耳朵上的小玉牌耳線随之晃動，閃動出溫潤的光芒。“導演讓我教你表演。”
“啊？！”
“啊？！！”
寧小萌和小助理同時出聲，只是兩者的含義卻相差甚遠。
“原來小萌真的是新人演員！”小助理又驚又喜。“我們老白團隊又要多一個人了。好椰！”
“什，什麽？您教我表演？”寧小萌問。
“計劃一周課程。”白美馨說。
？
啊？？
啊？？？
//
寧小萌跟着白美馨回到家裏，才知道對方所說的不是鬧着玩的。
白美馨難得地心情愉悅，跟寧小萌聊了今天跟導演的談話。
“？”寧小萌一頭霧水。“導演說我演技好？我不就是個群演嗎？”
“？”
寧小萌不了解影視圈，她以為除了主演以外的演員都是群演。她腦子完全沒有什麽線索人物的概念，還以為今天就是臨時缺人，随時把她換掉就可以。
“你的角色雖然戲少，但很重要。”白美馨說。“我答應了導演，需要在一周之內教會你基礎表演。”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物很重要。”
她要是知道，是一定不會幫忙的。現在還要白美馨跟她一對一教學，心裏更過意不去了。
“事已至此，我要聽的不是這個。”白美馨的表情嚴肅了些。“我要聽你精神飽滿地對我說，我一定會努力，争取完全吸收這一周課程。”
寧小萌點點頭，漲紅了一張小臉，努力地低吼出聲：“我一定會努力，争取完全吸收這一周的課程！”
白美馨點頭。“很好。解放天性第一步。”
空房間被管家布置出來，變成了一間簡簡單單的訓練室。訓練室裏正對着沙發的，是一整面的幕布，用作投影大電影。
時間緊急，白美馨決定采用實踐中學習的方法。
第一步，就是拉片。
兩人端坐在訓練室的沙發上。
白美馨似乎是進入了狀态，一掃平日裏的慵懶勾人，架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更顯冷清。
看着白美馨這麽嚴肅，寧小萌多少有點害怕。“大美人，我——”
“等等。”白美馨打斷她。“上課之前，我交代幾件事。”
“哦……”
“首先，無論生活中是什麽狀态。工作時候必須聚精會神，身體不能松垮。”
白美馨的目光落在寧小萌身上，不是敲打，對方卻即刻坐直了身體。
“其次，工作身份上不應該有任何調侃。你只能叫我全名，或者老師。”
白美馨仿佛是進入到了一種全副武裝的狀态，嚴絲合縫一身戰袍的人馬上出現在寧小萌的腦海裏。對待工作，白美馨是真的嚴肅，和平時的那種清冷完全不同。
“嗯嗯！”寧小萌乖巧點頭。“老師！”
“好的，那麽最後，對于表演，我們需要堅定，持之以恒。”
寧小萌微閉起眼，在心裏默念“持之以恒”四個字。
“我們的課程會有一周。”白美馨嚴肅的神色稍稍溫和了些，嘴角清淡地勾起來。“這幾天之後，一切發展看你自己。但是這幾天的課程，你必須學完。”她的目光堪堪勾過門口的地毯，再次落在寧小萌身上。
“進了我這間學習室的門，就別想輕易出去。”
？？
嬌豔影後，在線授課？
當時，燈光暧昧，房間空曠。寧小萌的腦子裏頓時浮現出一些黃色廢料的東西，緊接着她晃了晃腦袋，清理髒東西。
不行，不可以瑟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