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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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山樓,坐落在朝劍宗西北方的雪山之上,也是整個朝劍宗內,唯一常年被雪色覆蓋的地方。

斷呈鋒曾經說過,只有在惡劣的環境中,磨練出來的劍才最鋒利,所以他選擇了地理環境最佳的雪峰落戶。

為了鍛煉輕功,斷呈鋒甚至将上山的路徑封閉,只留幾處方便落腳的地點,讓萱枝以輕功上下山。

輕車熟路的飛上雪山,她總算是來到了着山樓前,還未走近,她便感知到仿如化為實質的銳利劍意,她腳步不停,輕快地踏入院落之中。

懸落雪峰邊的着山樓,并不像世人所想象的那樣,以琉璃做瓦、白玉為梯、金銀為牆,那僅僅只是一棟,三層樓的竹樓罷了,看起來再普通不過。

在白雪皚皚之中,着山樓是這之中唯一的顏色,斷呈鋒不允許萱枝在着山樓中,種植靈植。這裏光禿禿的,看起來莫名荒涼。

前院有個池塘,水常年溫熱,走過竹橋,萱枝發現斷呈鋒并沒在前院,她擡頭看了看天色,如今這個時辰,斷呈鋒應該還在着山樓後邊的寒潭練功。

将梨花用水清洗幹淨,發覺無事可做的萱枝,回到二樓自己房間,取出昨天尚未看完的話本,端着一壺清茶走上三樓涼亭。

一邊喝茶一邊看書,看累了,就歇息一會兒,來到圍欄邊靜靜眺望遠處。從這裏,可以将整個朝劍宗看得完全。

片刻之後,萱枝感受到一股熟悉劍意,随即回頭,看見了從樓梯處上來的斷呈鋒。

手拿墨劍的斷呈鋒,神情嚴肅,身着白衣,緩緩而來,他就仿佛這雪峰上的雪,冰冷刺骨,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打哆嗦。

他的心很小,似乎除了他的劍,容不下其他事情,而他的劍偏偏又冷酷無情,這也就導致,他的心也跟着冷酷起來。

也因此,當年斷呈鋒願意放過萱枝,并且誰勸說都不管用時,得知此事的人,都驚訝不已,畢竟,這太不符合斷呈鋒的風格了。

來到樓梯口,萱枝恭敬朝斷呈鋒行禮,輕笑道:“師父,我已按照您的吩咐,取來一籃梨花。”

斷呈鋒輕輕颔首,入座竹凳,從袖中取出一塊繡着暗紋的方帕,輕輕擦拭帶着水珠的佩劍——這是他一向的習慣,每次在後山練完劍,都會上這亭樓之中擦劍,順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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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斷呈鋒不肯多言,萱枝忍不住嘆了口氣,她知道,這一次斷呈鋒又要獨自釀酒。

她忍不住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才能和師父一起釀酒……

看斷呈鋒這态度,恐怕她一輩子,也甭想有那麽一天到來了,萱枝這般想着,又忍不住嘆氣。

“徒兒告退。”萱枝拱手,無奈地對斷呈鋒說道。

現在擦拭佩劍的斷呈鋒,聽見這話愣了一下,突然開口:“枝兒今年十五了吧?”

他的嗓音,也同他人一樣,冰涼冷淡的,仿如一汪冷泉。

雖不明斷呈鋒為何突然有此一問,萱枝還是恭敬回答:“回師父的話,徒兒今年正好十五。”

斷呈鋒沉默了下,才緩緩開口:“你可曾怪我,這麽多年來,并不曾傳授你半點劍招,只教你一點輕功?”

這個疑問,仿佛一把鐵錘,重重地砸在她的心頭,她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只得選擇保守的回答:“師父總歸是為我好。”

“十五歲啊……按照普通人家來看,你也到了該出閣的時候……”斷呈鋒并沒有去分辨,萱枝這答案究竟違心不違心,只是喃喃開口。

前幾日,斷呈鋒已經收到掌門的暗示,随着萱枝越來越年長,掌門也越發不安,希望斷呈鋒能夠解決掉萱枝。

可他不願。

他只希望,萱枝能平安長大,不要去摻合江湖中的是是非非,現如今,也是時候該為萱枝議一門親事了。

聽見斷呈鋒的話,萱枝眼眶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原主的記憶瞬間湧上來,當年這個時候,斷呈鋒也曾經問過同樣的問題。

只是,慕戀斷呈鋒的原主,聽見這話,态度非常激烈,說什麽也不願意離開朝劍宗,最後這個話題也就不了了之。

深呼吸一口氣,将心中突然翻滾的情緒平複,萱枝垂下眼眸,安靜的對斷呈鋒說:“但憑師父做主。”

“下去吧!”斷呈鋒的失态,僅有瞬間而已,下一秒就恢複成冷冰冰的模樣。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眼神更是平靜的不可思議,仿佛只是突然想起,又随口而說罷了。

向斷呈鋒告退後,萱枝緩緩離開亭子,但以斷呈鋒的目力,怎麽可能沒有看見,萱枝那發紅的眼眶,和悲傷的神色。

來到前院的萱枝,靜靜地坐在水池邊的大石頭上,盯着還冒熱氣的水池,似乎要将其盯出花來。

她不知道,這一次斷呈鋒會怎麽選,但有一點她非常的肯定,即便事情發生變化,也絕對不會影響到她的計劃。

魔教的複起,還需要好好的籌劃一番,想着之前打聽到的消息,萱枝眸色微微暗沉,她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人,破壞掉她的機會。

哪怕,那個人是原主關系匪淺的親人,也一樣如此。

是的,原主并非是孤兒,她還有親人存在世上,只可惜,原主的那位親人,真是六親不認,為了原主那個好師妹,竟然能狠心送她去死。

這些,是枝忘然遇見原主時,從原主身上看到的軌跡。

她想要魔教複興,一定繞不開她那位好哥哥,如果對方成了她的障礙,萱枝不介意将人打殘,留那人一條命。

月朗星稀,趴在窗邊的萱枝,伸出自己的手,似乎在接随風飄蕩的小雪花,但實際上,她正在嘗試凝聚法力。在這樣的月華之下,對她以旁人之身修煉法術有奇效。

保命手段,自然是多一點才好。

俄頃,萱枝突然收回手,她感覺到,斷呈鋒正靜靜地站在她的門外,對方并沒有收斂自己的劍意,所以她輕而易舉察覺到了。

猶豫了一會兒後,她沒有選擇打開門,她知道,斷呈鋒現在來訪,恐怕是心中顧慮,才不知不覺來到她房門前。

聽得門外傳來幽幽嘆息,萱枝心髒提起,而後便聽見斷呈鋒開口道:“為師若幫枝兒議親,對方并無任何武功在身,家世也不過普普通通百姓,枝兒可會怨為師?”

聽見這話,萱枝垂下眼眸,心中嘆息:果然,對方打着讓她此後再不能摻和江湖事,普普通通過一輩子的想法。

只可惜,她必須要辜負斷呈鋒的好意了,再次睜開眼,萱枝掩去了心中的晦暗,看起來又與往常無二。

就在斷呈鋒以為萱枝不會開口,回答他的問題時,萱枝開口了。

她說:“師父的好意,徒兒心領了,但是徒兒不願意,去和一個不認識的人,過那樣平淡無味的日子。”

“徒兒實在想象不出,和一個普通人該怎樣過日子,所以師父,非常抱歉,徒兒要拒絕您的好意。”萱枝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

站在門外的身影,沒有動作,斷呈鋒說:“哪怕最後在這江湖之中,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即便未來粉身碎骨,好歹也是轟轟烈烈,我絕不後悔。”萱枝語氣堅定,對斷呈鋒說。

斷呈鋒不在言語,靜靜轉身,往一樓自己房間走去。

見斷呈鋒已然離開,萱枝突然熱淚盈眶,她跪在地上,朝着外邊磕了幾個響頭,此時的她,并非逢場作戲的枝忘然,而是那個凄慘死去的原主。

也許是斷呈鋒的話,觸動了她的心,才讓枝忘然一下子被奪去了主動權。

萱枝知道,斷呈鋒的态度已經表明一切,他會盡可能的護住萱枝,護住他養了十年的徒弟。

這次奪回掌控權的枝忘然,感受着心中強烈的情感,忍不住嘆息,無論多少次,她總是不習慣那樣強烈濃郁的情感,在心間沸騰。

一夜無眠。

旭日從天邊升起,帶來第一縷清氣,整個朝劍宗又“活”了過來,現在着山樓亭臺上,就能看見正在操練的朝劍宗弟子。

這個時候,萱枝也起來練功,只不過和朝劍宗弟子不同的是,她練的武功只有輕功。

雖然只是輕功,卻也是斷呈鋒悟出的心法,其威力可想而知。

據說,練到了極致,就算日行千裏,也不過瞬息之間。據說迄今為止,能将輕功達到這種程度的,除了她師父斷呈鋒以外,并無第二人能達到。

哪怕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偷,也遠遠不及斷呈鋒。

練了一上午的輕功,飛回到着山樓的萱枝,這才恍然發現,斷呈鋒似乎并不在着山樓,就連寒潭之中,也未見其人。

有些訝異,随後,萱枝卻明白了什麽,能讓斷呈鋒這常年不出山的人出山,也就那麽幾個,多半是掌門喚去了。

只不過,聯想起昨日,斷呈鋒突然提出的問題,萱枝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想,希望掌門不會故意為難斷呈鋒才好。

現在的她,除了暗暗祈禱又能做什麽呢?她只能在着山樓幹等着,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就這樣提心吊膽,一天的時間悄然過去,傍晚時分,遲遲未見人影的斷呈鋒,才終于緩步從山下走上來。

是的,走!斷呈鋒并沒有像往日那樣,直接飛到着山樓,而是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細碎的雪花落在他頭上,卻未打濕他的衣襟。

随後,一抹粉色倩影,從斷呈鋒身後跑了出來,并且锲而不舍的靠近斷呈鋒,卻總被斷呈鋒拉開距離。

萱枝總算知道,她此前察覺到得不安,從何而來。

斷呈鋒: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那麽為師會盡力護你周全!

萱枝:師父父,抱歉,我辜負你的好意了,畢竟我的目标可是做個魔教教主,當大反派啊!~( ̄▽ ̄~)~

斷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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