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芙

第20章 小芙

胸膛怒火大甚,沈勿歸不明白绛為什麽要來求自己放過他們。理智消失殆盡,他沒有停下,金鈎握在手上逐漸變得鋒利,鈎尖當即調轉方向,撲倒绛。

兩人姿勢變換,沈勿歸占據上方。绛被他壓倒在地,右臂擡起冷藍的短刀靠近他的脖頸。

因為這一道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绛的刀尖離沈勿歸越近,近在咫尺的刀尖快要磨破他的皮膚。

那一刻,沈勿歸能感覺到绛拿着短刀的手褪去力氣,緩和下來想要拿開短刀,但他沒讓,握住對方的手腕用力氣一點點把刀尖抵上自己的脖子。

沈勿歸湊近他,忽然開口問: “你想殺我?”

绛睜大瞳孔,一臉不可置信,立刻否認:“沒有。”

他好像很怕沈勿歸誤會自己,“我沒有想殺你。”

沈勿歸不相信,繼續握住他的手抵在脖子上,“那你這是幹什麽?”

绛一怔,垂下眼睫神情悲傷。手上的短刀忽然消散在他手裏,化為一道水霧憑空消失不見,他說:“我,永遠不會對你下手。”

“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轉眼間,绛把手搭上沈勿歸的倒鈎,沒有避開他的尖刃,徒手握上,送上自己的脖子,連力氣也沒有剛才強悍。

“你可以拿走我的心髒,他本來就不屬于我。”

沈勿歸茫然問:“什麽?”

绛沉默很久,沈勿歸沒有說話,緊緊盯住對方蒼白的唇瓣。

他說:“我的心髒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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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勿歸沒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問道: “什麽意思?”

绛沒答,擡起白皙修長的指尖撫上他的眼尾。他的指尖冰涼,體溫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溫度。

沈勿歸不得不再一次産生懷疑,懷疑绛到底是不是活人,或者他是不是跟客棧老板一樣,是個剝奪別人心髒給自己續命的怪物。

心裏冒出這個想法連自己都被吓一跳,沉下思緒,再次問:“什麽意思?”

他還是沒有說話,冰涼的指尖停在沈勿歸的胸膛處。

胸膛跳動不止,沈勿歸呼吸略急,心髒跳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敲打在绛手心裏,他看着绛露出懷念的目光,唇角輕輕開合。

“我的所有,都屬于你。”

他願意以命換命。

所有即将要噴湧而出的想法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沈勿歸再也聽不見什麽,視線只停留在绛的臉上。暗紅眼眸純淨,百年千年,守住棺材,他到底在等誰?

究竟是誰值得讓他這樣等。

……我的所有,都屬于你……

他要等的那個人僅僅是因為長得像自己嗎?還是……

他就是那個人。

沈勿歸不相信什麽轉世,不相信因果,他從來不信這些。腦袋想法亂糟糟,他收回金鈎坐起身體松開绛。

站起身發現自己衣服變得很髒,其中還有不少在地板粘上的腐肉,血漬染紅衣服,奇怪的是原本難聞的味道并沒有染在身上。

這時門外趕來腳步,來人不急不緩停在門口。

藍色衣袍出現在沈勿歸餘光裏,他垂眼看怪物女撲倒在客棧老板身前,怪物女聲音沙啞,暗紅的眼淚落了滿臉,用自己如枯枝的手捂住老板破開的脖頸。

沈勿歸的倒鈎鋒利無比,他下得力氣又極大,把老板的脖頸直接割開兩半,頭部被割成兩半,露出森森白骨。

白骨不溢血,他本身就是死的,不過是吸食過往住客的陽氣才活到現在,身體早已維持不住活人的樣貌。白骨在接觸到空氣,磨為粉末,一經觸碰變成黑煙消失在空氣裏。

怪物女嘴裏發出刺耳的尖叫,金絲捆住的那顆頭掙紮劇烈,她整個身體都扭曲起來。

常恩澤看到走上前,撩開衣服看到浸在血泊裏的金絲,擡頭看了沈勿歸一眼,不帶情緒。

绛從地上起身,背對沈勿歸和常恩澤一起看怪物女的傷勢。

沈勿歸沒走,心裏不知在想什麽,遠遠看常恩澤和绛一同扶起倒地的怪物女。

常恩澤手裏不知用了什麽東西,白光在手上環繞随後圍着怪物女的臉部繞一圈,怪物女停止喊叫,低垂脖子,怔然呆坐地上,沒有對他發出攻擊。

白光環繞在怪物女身旁,不消片刻被她的身體吸收,她的軀體扭動,逐漸分裂成兩個人體,繼而在她下端的那個頭部,金絲排出體外,另一個頭脫離身體形成一個完整的人體。

怪物女分裂為兩個年齡不大的小女孩,周邊的白光隐隐約約罩在她們身上,褪去身上的沾污,露出原本的模樣。

常恩澤撈起地上殘碎的布料,披在另一個女孩身上,輕聲喊她:“小芙,你還不願意走嗎?”

被叫小芙的女孩是剛剛沈勿歸用金線捆住那顆頭的主人,她臉色清秀,被常恩澤化去傷痕,臉頰微微有些肉,一雙大眼睛蓄滿眼淚,正抓着身旁另一個趴在客棧老板身上的女孩。

她問: “姐姐呢?”

常恩澤輕拍小芙握着姐姐衣角的手,安撫:“你和姐姐一起走。”

小芙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她身上的衣料遮不住她的身體,暴露在外的皮膚還有其他傷痕,青青紫紫看起來讓人心疼,她沉默許久,看向姐姐的眼睛裏滿是水霧,嘴唇開合。

她說:“我想回松夷。”

沈勿歸在遠處的身體莫名僵住,他再次看清女孩的面貌。

女孩臉頰像個小孩,被長發遮住的側臉上,那塊皮膚居然出現藍色的毛發,黑發遮住她的耳朵,接着他看見常恩澤掰開她抓着衣角的指尖。

她的手指出現利爪,其中還有不少毛絨絨的碎毛分布在那裏。

她居然是妖!

常恩澤說:“好,我帶你去。”

小芙忽然問:“小雙還在松夷嗎?”

常恩澤動作停頓,绛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在小芙問出這句時,兩人詭異沉默,最後绛開口:“他下山了。”

本以為就此結束,誰知小芙又問:“他和山下的恩人相處還好嗎?”

绛摸了摸她的黑發,接着是眼睛:“很好。”

小芙笑起來,一顆虎牙露出來,滿臉笑意眼睛彎成月牙,白皙的皮膚越來越淡,“那就好。”

在消失之前,小芙聲音微弱,沈勿歸聽清楚她說:“偷偷告訴小雙。恩人說,他要讓松夷山的小妖怪都住上城裏大房子。”

绛喃喃自語: “是嗎?”

那他應該做到了。

小芙消失後,連同身旁的姐姐也一起消失不見,客棧老板的身體在空氣中接觸太久已經維持不住原本的模樣,跟着姐妹兩人一起消失無影無蹤。

一場鬧劇在夜晚終結,心頭思緒并不會随着她們的消散紛飛不見,反而一直環在腦海裏,直到整個心髒。

沈勿歸的體溫徹底變冷,小芙最後開口說的話一直萦繞心頭,她的話裏出現兩個人名:小雙和“恩人”。

在小芙道出這兩個人名時,他的心髒跟着狠狠一跳,像有千絲萬縷的線纏繞自己,灰布蒙上眼睛,他看不見眼前發生的事,只能聽到,熟悉親近的人在耳邊的一舉一動。

他在想什麽?是前塵往事還是被遺忘的東西,太多太多,忽然又看到绛懷念的眼眸,包括之前存在心裏的誤會。

難道,他前世真的和绛有糾葛?荒謬的想法被他推翻。

他不信這些,他從來不信。

匆匆趕來的高于在門口捂住鼻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房間裏面的氣味已經散去很多,沒有剛才的難聞。他慢半拍,在三人已經解決完這件事後才出現在這裏,一點怪物的影子都沒看到,只剩下案發現場,包括沈勿歸一臉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神色黯然,挺着背站在門口,常恩澤和绛正蹲在地上,垂頭不知在幹什麽,幾人都沒有說話,這種氣氛非常奇怪,高于一臉茫然,他最終還是進去,“這是怎麽了?”

高于出聲拯救沈勿歸僵立在那的身影,他轉身出去,沒有絲毫留戀。高于一臉懵,擡腳跟上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常恩澤過來,路過他身邊,罕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你的事,回去睡覺吧。”

高于:“???”

事出反常必有妖。

常恩澤走後,高于也沒呆太久,只留下绛一人在房間裏。

他仿佛聞不到異味,仔細地将地上殘碎的布料拾撿起來,可那些布料不知為何,觸碰到就消失不見,他才終于想起來,原來這是個迷境,小芙是假的,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

冰涼的淚水悄無聲息砸在地上,绛跪在地上,彎着腰,用蒼白的指尖将地上僅剩的布料握在掌心處。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

沈勿歸沒有回房間,徑直下樓。客棧老板在消散後,客棧裏的鬼魂也接着消失不見,整個客棧只有他們五個人。

他來到客棧後門的院子裏,院子裏有一處水井,水井并沒有幹涸,他就地取材,打上幾桶水沒脫衣服就這樣澆在身上,沖散身上的異味。

衣服被澆濕,濕答答黏在身體上,還往下淌水。

接着打第二桶水,把臉埋在水裏好幾分鐘才擡起來,冰冷的水尋回理智,現在才想起來剛剛自己究竟在幹什麽。

他用自己的雙手,不由分說殺死一個怪物,沒有過問好壞,甚至在绛擋下自己的時候,他居然會想在绛面前親手殺怪物女。

沈勿歸怎麽變成這樣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麽動作在牽扯自己的心髒,不知名的記憶想強行湧入腦海裏,失敗,全部失敗,他還是忘記了什麽。

把最後的水倒在自己身上,沈勿歸坐在井邊,仰頭望着天。

天上只有一輪明月,他沒有找到星星的蹤跡,明月挂在天上,仿佛一伸手便能抓到,黑色的幕布為明月增添皎潔。

沈勿歸那一晚坐在井邊許久。

衣服重新變得幹燥,在又一次晨曦時,他起身回去。

他沒上樓,推開客棧的門走到外面,門口的黑狗還趴着那裏,見到他時也沒再叫,連眼皮也沒擡。

沒多久之後,高于出來看見沈勿歸站在門口,喊他一聲。

沈勿歸沒應。

接着就是常恩澤和绛,李壬德在後面打着哈欠,一臉困意朦胧。

上馬車時,高于下意識和常恩澤同乘一輛,他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事,看到绛過來才發現不對勁。

他怎麽不跟沈勿歸一起?

高于:“你…”

绛瞥他,“下去。”

高于:“… …”

作者有話說:

真的不考慮來點海星嗎(搓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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