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無星夜
第26章 無星夜
常恩澤的刻意引導讓沈勿歸一度往錯誤的方向思考。
确實如他所說,戰争是迷境主人的執念,可藏在深處的重要節點應該還是在楚将軍這裏。
既然他要守城,那便守。成功便好,可要是仍不能破解迷境,他還可以尋找別的辦法,不僅僅一味按照常恩澤說的方法去做。
“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高于納悶起來。
他哥怎麽獨自一人行事?都不與自己商量。然後才想起來,來時他跟沈勿歸好像并不是同一輛馬車,可這不是主要原因,他哥還是瞞着他把他當外人啊。
“沒來得及。”沈勿歸淡淡說,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高于:……
所以到底是沒來得及還是忘記告訴他。高于沒問,反正最後還是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意外地順利,中途并沒有停下來歇息,馬車外的迷霧也漸漸變淡,到達義扶城時比前去松夷山還要快一些,不過眨眼間就到城門口。
沈勿歸心裏意外,居然會這麽快。難道常恩澤帶他們抄近道了嗎?
小妖們比他們最先到義扶,他們早已變化成人形依次站在城門口。小妖們身材高大,個個氣勢洶洶,直接引起門口守衛軍的注意。
小妖沉默不語,就這樣杵在門口直接擋住城門口大半條路,眼見守衛兵就要開口趕人,常恩澤下來喝令一句。
“吵什麽?”常恩澤語氣冷漠,士兵見到他,收氣兵器恭敬地喊他常公子。
“去把楊北軍叫來。”他指着一名士兵,“用冊子登記好他們的名字,要是落下一個…”
常恩澤臉上明明沒有絲毫表情,那名士兵突然看他對着自己笑起來,身上瞬間寒意遍布手腳發麻,連忙點頭答應,立馬對這些小妖們客客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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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滿和當當已經把耳朵和尾巴收了回去。當當因為還不熟練的原因,耳朵沒完全消失,只能頂着一頂白色的帽子,露出小臉眨巴眨巴眼睛,緊緊跟在滿滿後面。
“好多人啊。”當當抓緊帽子邊緣,小心翼翼打量城裏的城民。
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多人。
異昏林村莊很小,近年來更是意外失蹤了很多人類。平時他又不怎麽下山,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類,心裏有些害怕,要不是滿滿在旁邊,指不定連尾巴也藏不住。
等都下了馬車,常恩澤交代士兵用冊子登記小妖們的名字,士兵不敢有任何異議,連忙請楊副将來看看。
楊北軍來到還要些時間,沈勿歸協助常恩澤,交代小妖們進城需要注意些什麽,好在他們也沒有特別難管教,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不說話。
他們脾氣異常穩定,在沈勿歸問他們名字同時問他們還有什麽問題的時候。
小妖們說一句自己的名字便閉上嘴,直着身體站着,還特有規矩站成一排。
“這是怎麽回事?”沈勿歸不解地問滿滿,“他們為什麽不說話?”
“他們還不太熟練說話。”滿滿對着一只小妖發出叽裏呱啦的聲音,小妖怪立馬開口,滿滿了然恢複表情,“他說人類的語言那麽難學,能學個名字就不錯了,你們不要為難他。”
末了還為他們開脫,“武力值到達上限,要那麽多廢話幹什麽?”
高于聽到這句噗呲一笑。他手上剛好在登記一個小妖的名字,而小妖的名字叫皮石,本來就憋不住笑意,聽到滿滿這樣說直接笑出聲。
這惹得面前的小妖很不滿,叽裏呱啦說一堆,其他小妖皺眉。
一定是他罵得太髒了,好在高于聽不懂,心平氣和安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笑你。”
小妖滿臉通紅,轉頭又叽裏呱啦對滿滿說。
滿滿無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名字最好聽。”
皮石氣得直接蹦出人話,“那肯定,你,懂個,屁。”
高于:… …
沈勿歸在這邊登記,發現小妖們取的名字都非常簡單,他們聽不太懂他說話,拿着冊子走到他們身邊就報上自己的名字,再多的問題就回答不出來,還是當當在一旁為他們翻譯。
登記差不多的時候,楊北軍趕來。
“回來了。”他臉色依舊蒼白。之前在帳篷裏光線暗,沈勿歸沒怎麽觀察他的臉色,直到在外面,陽光強烈的照射下,楊北軍灰白的臉形同沒有生命力。
沈勿歸心髒一跳,沒理清藏在其中的詭異。
“楊副将。”李壬德抱着他的背包走過去,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好了好了,怎麽還哭起來了。”楊北軍擦掉他臉上的眼淚,“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氣概,哭起來像什麽樣子。”
楊北軍的話雖然是指則,但語氣裏充滿是關心。李壬德聽到眼淚就更加止不住,楊北軍無法,讓身後士兵先帶他回去緩緩,再向沈勿歸點點頭。
“先進城,今晚擺宴席,為你們接風洗塵,再好好找地方歇息。”
楊北軍口中的接風洗塵并不是随口一說,他早早讓士兵準備好宴席,炖好大肉,烈酒等他們回來。小妖們在松夷山物質匮乏,為了更好讓他們對自己信任,宴席是必不可少的。
夜晚,篝火燃燒照得遠處的畫面猶如一幅燃燒的畫卷。今夜無風,火星一直飄在空中劃破幽暗的夜空,為原本無星一望無際的夜空增添美色。
桌子草草圍繞火堆擺上一圈,軍中大多人都不拘小節,等落座後楊北軍在上席招呼他們。
“吃得開心,不用拘束。”他舉起一杯酒敬向他們,一口悶。
小妖們沒有回答,大多發出動物的吼叫,滿滿揚起酒杯站起身敬他一杯。
常恩澤和李壬德落座一起,李壬德不能喝酒,常恩澤扣住他的杯盞獨自一人不停地喝,幽藍的眸子在火光撩動下變得通紅一片,他一杯接着一杯,絲毫不見停歇。
滿滿沒吃,當當對食物很好奇,一只往嘴裏塞東西,吃到好吃的還不忘給滿滿,讓他也嘗嘗,大眼睛一直亮晶晶。
沈勿歸本來想着和高于一起,但高于顯然不想跟他一起,自己一個人占個獨桌,還故作正經問站在身旁的沈勿歸。
“绛在那邊,你不過去嗎?”
沈勿歸妥協,同绛坐一起。
绛早就留給他一個位置,規規矩矩落座等他過來。
坐下後,宴席開場,軍中沒有太多的規矩大多豪放,士兵與小妖們逐漸聊開,他們雖然聽不懂小妖說話,但耐不住他們敬酒,一杯接着一杯。
“兄弟來,我給你倒酒!”
“吼吼,喝。”小妖吐出為數不多的漢語。
敬酒的士兵放肆大笑,舉杯一飲而盡,“哈哈哈哈來,喝。”
沒有歌姬助興,只有烈火為這氣氛加深,火光越來越深,忽地一曲笛子聲吹起。一人坐在人群外,穿一身深色的便衣,沉靜在笛聲中。
四周寂靜下來,在等他吹完笛子後,擡頭抿嘴笑了笑。
有人起哄:“好曲子,來來來繼續吹,應閑不要停啊。
被叫應閑的那名青年點頭,拿起身側青綠色的笛子繼續剛才那曲。
曲子将氣氛一度推上高潮,越來越多歌聲為他伴奏,今夜就算無歌姬,那也是絕美的。
沈勿歸倒酒在杯中,仰頭喝下,烈酒入喉剎那變得滾燙,黑漆漆的眸子從始至終沒有看向绛,他沉溺在這虛晃的氛圍裏,莫名感覺到非常不真實。
他像坐在屏風外看一場戲,一場接下來全是悲劇的戲。
喉結滾動,他又給自己續杯,放下酒盞再一杯,這時卻被人攔下來,面前那只白皙修長的手奪走他的酒盞,親自為他續酒。
“慢些喝。”
思緒醒悟,沈勿歸徒然握上绛的手,對方一怔縮回手欲想掙脫,沈勿歸用盡力氣沒讓他動。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醉了。不然,怎麽會感覺绛好像會随時消失,于是順着自己的心,開口問:“你,是不是要走了?”
“什麽。”绛茫然。
沈勿歸搖頭閉上眼,腦海裏全是火光噼裏啪啦的聲音。
“你不要騙我。”
“騙你什麽?”绛看着他的臉,目光留戀。
“你說呢?”沈勿歸反問他。
绛有一瞬間以為他想起來什麽,笑起來眉眼柔和,垂下眼看沈勿歸握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永遠暖和。
“我不知道。”绛輕輕搖頭,一副無辜的樣子,“我沒有騙過你。”
“你現在就在說謊。”沈勿歸斬釘截鐵,直視他的眼睛,視線灼熱仿佛要燙化他,“你的眼睛在笑。”
“嗯。”他确實在笑,在沈勿歸握着自己的手時,笑意便一直沒有停下來,“因為我現在很開心。”
“所以你為什麽要騙我?”沈勿歸又繞回剛才那個問題。
绛沒搭話,在他微微放松下來的時候,抽回自己的手不再面對着他,他緩緩為酒杯倒滿酒,雙手呈在他面前。
沈勿歸接過再次飲盡。
“不要喝醉了。”
沈勿歸酒量不差,自然沒那麽容易醉,再說了,這迷境裏的酒雖然真實,但也仍舊比不過現實生活的酒。醉意自然沒那麽深,可绛一直在給他續酒,酒杯經過他的手變得滾燙,直接讓他喪失理智。
酒席什麽時候散的他都不記得了。他只能感覺到眼前的一襲白衣離自己越來越近,白發絲絲縷縷纏着手臂,周圍安靜下來,面前冰冷柔軟的軀體貼近,握上他的手。
“喝了這杯酒。”绛貼在他的耳邊,輕輕開口:“就當…”
等了半響,沈勿歸也沒等來他的下半句話,他直起身體問,“當什麽?”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此時手上都端着一杯酒,他的姿勢有些奇怪,右手臂繞着绛的臂彎,而對方的另一只手擡過他的手把酒杯送到嘴邊。
等沈勿歸再看清時,手裏杯子不見半滴酒。
他接下來沒再聽清绛說的任何一句話,對方明明還有很多話要同自己說,可現實是,绛始終在望着他,沒有再說一句話。
沈勿歸不死心,他應該錯過了非常重要的話。
“你說,當什麽?”
绛只是笑,整個人看起來都很平和,他蓋住沈勿歸的眼睛。
再後來,在很長的一段回憶裏,沈勿歸才幡然醒悟,那時喝酒的姿勢是合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