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道別

第69章 道別

樓下,青水臨候在馬車前方,見他們出來便招呼上車。

外邊的天色沒完全亮起來,遠處的空中飄着白霧,接近湛藍的天邊還有細碎的星星。

绛一出來被這突如其來的冷氣吹了滿臉,沒忍住咳了咳,整個人彎着腰像被沈勿歸攙着走。

“很冷嗎?”他摸到绛底下的手,直接撈過他的手塞進衣服裏面暖和,“塞裏面暖和。”

绛被他的動作搞得一怔。

沈勿歸來到青水臨面前,沒見到高于,問:“高于呢?”

問完這聲,青水臨目光往後一撇,而後高于撩開簾子把頭探出來。

“哥,我在這。”

這期間,沈勿歸手上的動作沒停,扶着绛上馬車。绛上去之後沒進去,他停在馬車前頭,忽然在那不動了。

他蹲在上面,轉頭看客棧大門,眼裏似乎在割舍極其重要的東西,好一會對沈勿歸說:“昨天沒有跟小芙說今天要提前走,今天見不到我她會傷心。”

沈勿歸忽然覺得心口一痛,像被人捅了一刀,呼呼地往外冒着熱氣。

青水臨在他身後冷不丁說:“年後她們也回松夷,沒多久就能見着了。你們不是說好了的,還差這一時半會的道別?”

绛不理會他,依舊蹲在前頭,抓着沈勿歸的那只手變得很冷。

沈勿歸其實也很想跟青水臨說一樣的安慰,可他知道兩姐妹的結局,知曉绛之後經歷的痛苦,這時連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我們先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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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绛把手從沈勿歸手掌心裏抽出來,轉身進去,“等到松夷就能見着她們,到時候跟她道歉就好了。”

跟小芙道歉之前的不辭而別,道歉自己的不守信用。可真到了那一天,他沒有說出口的道歉成了最遺憾的事情。

沈勿歸腦子一懵,抓住他的手,“等等。”

眼看绛要進去了,沈勿歸又拉他下來。

他對青水臨說:“我們馬上回來。”

青水臨不作聲,默認了他的行動。

沈勿歸動作迅速,把绛從馬車上抱下來,重新回到客棧。

推開門,臨家從二樓急匆匆下來,面上剛進來的沈勿歸。

“二位還沒走?那正好。”他說完,樓上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

“小雙!?”

臨家在下面接着跑下來的小芙,嘴裏道:“慢些,還沒走呢,瞧你急得都出了一頭汗。”

沈勿歸放绛下來。

小芙應當是剛從被褥裏爬出來,額頭上的碎發被汗水浸濕全黏在皮膚上。她此時顧不上,越過臨家,沖像剛從沈勿歸懷裏下來站穩的绛。

“你明明說好明天走的!怎麽現在一大早離開,你個撒謊精!”

小芙話還沒落下,眼淚就争先恐後湧出來,傷心的哭聲環繞大堂一整圈,還有越來越往上走的趨勢。

“對不起嘛。”绛蹲下來,擦掉她的眼淚,伸出手指拉了拉她的小指,“拉勾勾,騙人是小狗,我在松夷等你好不好。”

小芙忙不疊點頭,從懷裏揪出來一只兔子。

“兔兔陪了我一晚上,現在已經有我的氣味了,到時候回到松夷小雙可不要忘了我哦。”

她把兔子塞進绛懷裏。

绛接過,用身上的衣料把兔子包裹得嚴嚴實實,“那他叫什麽名字?”

“毛黑球。”

绛聽到笑了起來,還是寵溺地答應,“好,那我帶毛黑球走了,替我跟一靈說再見。”

小芙紅着眼睛點頭,等绛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沖他大喊:“你要是把我忘記了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知道,好了進去吧,不要凍着了。”

沈勿歸兩人走到門口,绛抱着懷裏的兔子,低聲和他說了句謝謝。

原本的軌跡中,小芙下樓之前,绛已經走了。小姑娘追了出去,大冬天沒穿厚衣服跑了許久,後面被臨家抱回去。

臨家才看到呆在小姑娘懷裏的白兔子。

白兔子和小主人一起窩在他的懷裏凍得瑟瑟發抖,偏偏還一個勁地掉眼淚,跟他說人背後的壞話。

“小雙是撒謊精……下次見到他我不要跟他說話了。”

一直到很久,李夜軒的官兵追到這裏,說要将妖族全部驅趕外境,小芙才留着淚想要收回這句話。

“我想原諒他了,臨家哥哥,我還是想見到他的,不過他下次不能再騙我了。”

而臨家躺在血泊之中,胸口的刀是保護兩姐妹被官兵刺傷的,安慰的話再也不會有,人也是。

“他應該早早走……是小芙的錯。”

——

越接近郊區,小路越不好走,偏偏青水臨走的路人跡罕至,野山上的野獸嘶吼,飛鳥穿林而過,路邊的雜草都要漫過人的視野。

馬車內的景象也好不到哪裏去。

颠簸的途中,高于左搖右晃,閉上眼還以為身處船艙裏,胃裏的酸水險些吐出來。

反觀沈勿歸和绛倒是适應得過來。

绛從上到馬車一直保持安靜的狀态,頭也不擡起來,一個勁摸腿上趴的兔子。

沈勿歸中途抓到他的手握在手掌心裏,後面被他掙脫開,又去摸懷裏的兔子,好像在介懷什麽東西。

沈勿歸看了好一陣,低聲說:“兔子不黑,怎麽摸它都是白的。”

绛聽見他的話停下了動作,眼角落下一行淚來。

沙啞聲音問:“我是不是應該帶她們走?”

沈勿歸發現他在眼裏藏了別的東西。

他慌忙喊道:“绛?”

高于從暈乎的狀态裏抽神回來,沒腦子問:“他來了?”

随後看到端坐在那裏的绛還是迷境幻化的模樣,哪有當初一頭白發的樣子。

唯獨沈勿歸認出來了。

他知道绛可以附身在迷境幻化的身體裏邊,控制這副軀體的行動和思想。只不過很多時候,他怕沈勿歸觸碰到的不是自己最真實的模樣,才會變回原來的身體。

而現在,他來到這裏,是為了能跟小芙道一次別。在沈勿歸說等等,把他從馬車上抱下來,绛的意識代替了他,跟小芙說了再見,解開了自己的遺憾。

可是遺憾裏邊的悔恨在绛腦海裏肆意滋生,占據了他的全部。

沈勿歸發生不對勁。

“你已經道過別了對不對?”沈勿歸把他的手從兔子身上移開,抓着那只兔子放在自己身上,捉住他不安的手,“小芙也跟你說了話,你們都沒有遺憾了,接下來的事你也不清楚。”

沈勿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帶走他的糾結,“這不是你能意料的,現在的你僅僅是被軌跡推動走的人,你不知道結果如何,或許明天她們就回來了,對不對?所以,把期待放在心上,然後再去恨那些把你的期待碾碎的人。”

“知道了嗎?”

“知道了,謝謝你。”

绛的身體忽然變虛弱,連握着他的那只手也使不上力氣 ,軟趴趴垂落在膝間。

一路無話。

夕陽邊垂,馬車猝然停下在一處密林之中。

守在馬車前方的青水臨撩開簾子,撲面而來的冷氣凍得裏面三人一個哆嗦。

“前面的路馬車進不去,得徒步了。”他看到沈勿歸懷裏抱着绛。

绛整個人都被沈勿歸遮得嚴嚴實實,青水臨以為他是睡着了。

“睡着了?”

沈勿歸轉了個姿勢,方便抱绛下車,懷裏的人因為這道動作依舊沒醒。

“太累了,可能睡得有些沉。”他答道。

青水臨不作聲。

等三人下去,沈勿歸意識到這個地方原先他們在上一個迷境中是來過的。

熟悉的花徑小道堵在大路前方,猝然縮成只餘一人寬的小道。

青水臨顯然對這個地方很熟悉,帶頭走。

兩人跟上他的腳步。

沈勿歸跟在青水臨身後,高于落在他後面,就在前面的青水臨即将要踏入小道,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迅速探到绛底下垂着的手腕。

沈勿歸躲避不及,由他替绛摸了把脈。

青水臨的臉色在那會變得有些古怪,跟在後頭的高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在後面探頭探腦看。

“怎麽停下了?”

面前兩人皆不說話。

許久,林子裏各種不知名蟲子争先恐後鳴唱起來,一首天然的交響曲沒有任何章法,在三人凝重的氛圍裏顯得格外吵鬧。

“沒什麽事,不要讓他睡太久,小心頭疼。”青水臨收回手,重新轉過身去,手裏點燃一張火折子。

火光驅趕黑暗,連周圍的野蟲都散了很多。

沈勿歸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背部放松。

剛剛在馬車上,绛搶奪了這副軀體,可能是因為情緒波動原因,他沒立刻抽身離開,窩在沈勿歸懷裏好一會,平複下心情才走。這會幻化出來的軀體還沒那麽快清醒過來。

青水臨應當是察覺到這處異樣,好在绛只是昏了過去,身體倒是沒什麽問題。

花叢小徑很黑,唯獨青水臨手裏拿的火折子是唯一光亮。火苗撩過叢中,驚豔起一片綠色,而綠意盎然的草叢中并沒有他熟悉的紅色小花。

三人走了多久,沈勿歸就看了多久,到最後他還是沒能在裏面找到一朵花。

一直到快接近小徑邊緣,遠處映出一片片暖洋洋的火光,還有不少嘻笑打鬧聲。

而在沈勿歸徹底邁出最後一步,脫離小道,他看見一個男人舉着一把火把站在小道旁。

而最先吸引他視線的是男人臉上戴的白面具。

他和花燈上院子裏遇見的白面具男人不是同一個,他的身量明顯比院子裏遇見的面具人高上一些。

等沈勿歸出來平齊他,才發現他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唯獨身後的一頭長發不同。

“等多久了?”青水臨看到男人問。

“沒多久。”男人回答,面具下的目光落在沈勿歸身上。

而當沈勿歸對上男人帶着面具的臉,他清楚地看到,男人面具下的眼睛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他從沈勿歸出來開始就一直盯着绛,眼神裏帶着擔心和小心翼翼。

“小雙怎麽樣?”男人問。

青水臨答道:“路途奔波,現在睡過去了,他抱着呢。”

男人這才注意到沈勿歸,對上的那一剎那,兩人皆是一怔。

他很快反應過來,匆匆把視線移開,“需要我來抱他嗎?”

這樣說着,他卻沒有給沈勿歸任何反應時間,來到他面前伸手接過。

快觸碰到,沈勿歸整個人向後退一步,躲開了男人的手。

男人不由呆怔,“你……”

沈勿歸臉色鐵青。

高于更是一驚,這人居然當着他哥的面搶人!?

鹿角紅帽【新年快樂】

時間踩着十二月的尾巴,匆匆下了一場大雪。

绛一大早上起來趴在陽臺上,隔着明亮的玻璃眼巴巴往下望。

他們居住的樓層在五樓,樓下是一片公園。雪下了一晚上,這會公園裏的草坪全被雪覆上,生出白花花的小碎片。今早有人冒雪踩過,雪地裏留下一道不大不小的印子。

绛弓着腰看了許久。

房間裏的暖氣開得足,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毛絨絨的睡衣,腳上套了雙襪子。從他起床到現在待在陽臺有些時間,弄來弄去,實在有些不舒服腳上的襪子,現在都快把襪子蹭下來了。

咔噠——

房間應聲打開,沈勿歸從外面進來,卷着一身煙火氣。

“在看什麽?”

绛背對着他,直到沈勿歸來到旁邊坐下,绛伸直一根手指頭抵在玻璃上,也不看他,嘴裏說:“下雪了,白花花的,很好看。”

沈勿歸穿着家居服,外面罩了一件暗紅色的圍裙,他湊到绛的腦袋邊,順着他的視線往下看。

附和道:“下雪了呀。”

“嗯嗯。”

绛終于舍得把眼睛從雪地裏移開了,紅眸散發出期待,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沈勿歸故意抿着嘴笑,沒回答他意料之中的請求。

“好看嗎?”

“好看!”

绛聽到他說,一下子把身體撐起來。

歪歪斜斜的衣領随着他的動作露出裏面白到透紅的鎖骨,而鎖骨之間的紅痕猶如紅梅般紮眼。

沈勿歸忽然又不想讓他出去了。

“先吃早飯。”

“好。”绛屁颠屁颠跟在他後邊起來。

等他下來,沈勿歸立在一旁,眼尖注意他腳上的襪子不知何時被蹭掉了,轉眼一看掉落在他剛才趴着的地方。

好在他在陽臺的小臺子上鋪了一層地毯,不容易凍着他。

“回來。”沈勿歸喊他。

“怎麽了?”

他晃了晃手裏的襪子,示意绛穿上。

“我不冷,可以不穿嗎……”

绛一向不喜歡這玩意兒,說是穿上好像有人抓着自己的腳,太過束縛自己。而因為這個習慣,沈勿歸平時也不會給他挑太過于緊身的衣服。

“不可以。”

沈勿歸嚴詞厲色,抓着他過來,俯身替他穿好。

因為绛體內有傀絲的原因,他的體溫總是偏涼,就算在炎熱的夏天,手腳也暖和不過來。再加上他的心髒還是別人的,平時的反應和呼吸也總是慢半拍。

沈勿歸有時候小心翼翼護着他,深怕他哪一天出現什麽問題,偏偏主人絲毫不在意,大冬天想着出去玩,也不怕冷。

“不要突然生氣嘛。”

绛皺着臉被他扯過去,等穿好,沈勿歸臉色又好了很多,于是绛顧不上剛才被兇過,拉着他撒嬌。

“是雪,我們等會出去嗎?”

沈勿歸今天休息。臨近年關,各處的傀儡異變事件少了許多,也許是今年入門的傀儡師多,搶走了沈勿歸的任務,嘴裏美名其曰說是讓給新來的傀儡師歷練歷練。

沈勿歸懶得跟他們搶了,一不做二不休,收拾收拾行李,向高老頭告假回家陪绛去了。

回去的第一天,绛被沈勿歸折騰得起不來。

第二天,第三天皆是如此,唯獨在他回來的第四天下了雪,還偏偏被他看着了,吵着要出去玩。

绛其實也沒有煩他,只不過比平時更黏沈勿歸了一些。

“不行,腰有些痛。”绛順着沈勿歸搭在後腰的手,自然而然摟上他的脖頸,“凳子也好冷,坐你腿上吧。”

沈勿歸都要氣笑了,可是又不得不寵着他。

從前哪一次不是沈勿歸自己強硬抱他到腿上的,哪有現在上趕着來,還說一個最不能讓他信服的話。

“平時也沒見着你喊冷。”話是這樣說,沈勿歸沒推開他,順着他的手把他抱到腿上,“怎麽了,今天凳子惹着你了?”

“才沒有。”

他被沈勿歸塞了一只蝦餃,聲音含含糊糊的,“我們可以去堆雪人,白花花的雪人插上紅眼睛,肯定很好看。”

等他咽下嘴裏的食物,沈勿歸又塞了他滿嘴。

他整個臉頰被撐得鼓起來,像只小松鼠,稍微張一張口,結果話吐不出來,轉頭看到沈勿歸一臉幸災樂禍。

绛埋怨地瞧他。

看在眼裏的沈勿歸越發覺得他可愛,可看他吃得着急才意識到剛才喂多了,拍拍他的背。

“慢點吃,我慢點喂就是了。”說完又往他嘴邊送豆漿,“答應你答應你,等會出去玩。”

“嗯嗯。”

绛捧着杯子點頭,整個人都散發開心。

臨出門前,沈勿歸翻箱倒櫃,把一切能保暖的衣服都讓绛穿上了。

绛一開始還在反抗,但看沈勿歸實在擔心,便閉上嘴乖乖坐在玄關上看他找手套。

等了有一會,房間裏的沈勿歸沒了動靜,绛覺得不對勁,起身來到房間門口,才發現他在打電話。

绛看沈勿歸臉色凝重,便以為是高老頭那邊打電話過來,說又出了什麽問題,沒出聲打擾,同時心裏的期待也被埋了起來,變成白花花的雪。

他也不進去,蹲在門口,透着那條微微打開的房門縫隙,看沈勿歸挺拔的背影,

在绛的記憶中,沈勿歸的背部總是挺得很直,好像沒什麽東西可以擊垮他。可自從沈勿歸帶他出了迷境,找上了高老頭,求他救自己的時候,永遠挺着的脊背彎了下來。

他的心髒是前世的沈勿歸用傀絲煉化而成,初見時,沈勿歸不知道,打了他一掌,續命的傀絲在體內斷裂。出來後,沈勿歸得知後悔不已,找到高老頭,請求他無論如何也要救他。

高老頭一開始摸到他的脈搏搖頭嘆息,沈勿歸神色暗沉,緊拽的手掌心都掐出了血痕。

拖了許久,绛以為沒有希望,高老頭卻又和他說,這顆心髒現在與他融合在一起了,只不過還沒适應主人的身體,供血方面存在些問題。

沈勿歸聽到後差點激動得跳起來,呆怔許久,懵懵懂懂帶他回家,之後抱着他一直哭。

而現在的沈勿歸的狀态和當初的很像。

所以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

“……可以呆多久?”

“需要備着什麽東西嗎?”

“直接接觸沒事嗎?”

房間裏的聲音忽大忽小,忽然電話裏面的聲音突然變大,蹲在外面的绛聽到一怔。

“……你就別把他當瓷娃娃了,能跑能跳,但凡是個人,保暖工作準備好就能出去玩。小沈,你說你現在怎麽婆婆媽媽的……”

沈勿歸聽到也沒生氣,“小心一些總歸是好的,何況他一到冬天體溫就沒暖和過來,我……”

“我自己的身體我還能不清楚嗎?”

绛從聽到對方是高老頭的聲音就待不住了,推開門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好好,等會聊。”

沈勿歸匆匆挂掉了電話,第一時間過來摸到他底下的手。

“在外面蹲多久了?”

“沒多久。”绛拉着沈勿歸的手往外面走,“我現在很健康,也很開心,如果你帶我出去我會更開心,這對我的身體也不是件壞事。”

兩人走到門口。

沈勿歸如釋重負地笑了,摸摸他的腦袋,把剛才從房間裏面找着的紅帽子給他戴上。

“我錯了,是我想太多了,寶寶原諒我好不好?”

“把帽子拿開我就原諒你。”

绛把眼睛擡起來,見着帽檐圍繞了一圈紅色的絨毛。

沈勿歸實在是有些欺人太甚,襪子和保暖衣就算了,怎麽頭上還得帶着東西?他很不喜歡。

“不行。”

沈勿歸當然是拒絕的。

帽子是紅色,整體并不單調,頭頂上有一對金色的鹿角,鹿角挂着一對同色的鈴铛,他一晃便發出聲響。而帽檐繡着一圈金燦燦的立體花,兩側有系繩,繩子往下的末端,挂着兩團金色的小圓球。

沈勿歸低頭系好繩子,把他的耳朵埋起來,白發也一同藏在裏邊。

白色與紅色相互碰撞,給人視野刷出全新的體驗感,沈勿歸只覺得面前的绛着實可愛,沒忍住親上一口。

绛鼓着臉,“不許親。”

“好了,我們出門,不要生氣。”

見着樓下的雪,绛瞬間忘記了剛才不開心的事,頂着小紅帽跑來跑去,抓抓這裏的雪,又去抓抓那裏的,最後把它們團在一起成厚厚的雪團,呈給身後的沈勿歸看。

“白白的,還很冰。”绛抓過沈勿歸的手讓他拿着,“你拿着,我要去堆更大的雪團子。”

沈勿歸沒阻止他的行動。

剛才在房間裏他想了許久,最後還是不放心绛出來。之前在迷境裏見過绛的軀體變僵硬,皮膚出現不好的變化,以至于現在心有餘悸,遲遲不敢讓他做大膽的事情。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打個電話給高老頭。

說到底還是他擔心了,但是這也怨不得他,任誰看到失而複得的人回到面前,又被告知即将失去,都會接受不了。

看着遠處的绛捧着雪花滿臉開心,他又決定他的這份擔心是值當的。

沈勿歸走到绛旁邊蹲着,把手裏的雪團子遞給他。

“堆了個什麽?”

绛埋頭推雪人堆得正起勁,沒空搭理他,等終于捏好雪團子的頭部放上去,绛的手都凍紅了。

沈勿歸的目光落在上面,很想抓過他的手放在身上暖暖,可想到剛才绛對他說的話,又不得不停下這種擔心。

等绛終于堆好了,他從兜裏面掏出兩顆紅彤彤的紐扣。

“你從哪裏拿的?”

沈勿歸有些驚奇,那些紐扣是他買回來準備給绛織毛巾的,沒想到被他翻出來了。

“趁你不在的時候。”绛說着,把手裏的兩顆紐扣各點在雪團子的兩邊,“這是你。”

“為什麽是我?”

“希望永遠沉浸在輾轉不安的沈勿歸在這個冬天化掉,變成意氣風發,下手果斷的沈勿歸。”绛像是在許願,對着那個白色的雪人,虔誠地說:“也希望他在新的一年裏平平安安。”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十二月的末尾了,沈勿歸忙這麽久給忘記了,經他提醒才想起來。

“兩個小時了。”

“什麽?”

沈勿歸盯着他的眼睛很沉,猶如額狼撲食。

“該睡覺了。”

沒等绛反應,扛着他的腰起來往回走。

绛一臉羞紅。

午夜,雪又下了。房間裏的溫度卻很高,時間一直到快接近零點,沈勿歸又帶绛洗了個澡,穿好衣服帶他來到陽臺的小臺子上。

樓下的路燈把雪花照成了暖黃色,而今早上绛堆在下面的雪人依舊在原地。

绛整個人被沈勿歸抱在懷裏,眼睛擡不起來,顯然是被人折騰得狠了。

沈勿歸動了動他的眼皮,在時針指向十二的時候,擡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炸開在天邊的煙花五彩缤紛,而響聲絲毫不會吵到他懷裏面的人。

“寶寶。”

“新年快樂。”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家的陪伴!

ps:明天還有一更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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