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姜行完全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狀況。
他自己平常洗澡洗臉時也會順手揉幾把耳朵,和碰觸其他地方一樣,壓根沒什麽特別的感覺。還以為所謂的敏-感-點只是個存在于小說裏和影視劇裏的神奇東西,所以剛剛才沒有拒絕宋元洲的靠近。
誰知道竟然翻車了,還翻得這麽慘烈。
……吃了沒談過戀愛的虧了。
姜行想,面無表情的模樣看着挺唬人,實際上心裏慌得一批。
“阿行。”宋元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他閃躲的眼、看他白皙皮膚上泛着的紅暈、也看他在自己的碰觸下顫-抖-輕-喘的模樣,聲音不似從前清亮,而是微微帶着一絲沙啞。
有什麽東西在身體橫沖直撞,仿佛要破胸而出,攪得宋元洲燥-熱難耐坐立不安。
他呼吸微重,急需一個發洩口卻不得其法,只能遵循本能更加貼近姜行,問出了心裏的疑惑:“你剛剛為什麽要那樣?”
他個子高,手長腿也長,此時大半個身體壓過來,存在感極強,姜行有種自己整個兒都被他攏在身-下的錯覺。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亂講。”他偏過頭,伸手去推宋元洲,試圖轉移話題,“你太重了,起來。”
但沒有成功。
“你有。”宋元洲是那種盯準一個目标就堅決不放棄的人,以一個死宅漫畫家不該有的反應速度握住他的手,“你不記得了嗎阿行。”
他伸手指了指姜行的耳朵,貼心地把剛剛的場景描述了一遍:“我剛碰了一下這裏,然後你就開始叫……”
“好了!”姜行咬牙打斷他。
什麽叫他就開始叫,他哪裏有叫,明明只是喘了一下而已!
他本就臊得慌,被宋元洲這麽一弄臉越發燙了:“別說了。”
兩人認識以來,姜行還是第一次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宋元洲愣了一下,然後伸手扳過他的臉,認真跟他對視:“阿行,你生氣了嗎?”
姜行抿了抿唇,說:“沒有。”
宋元洲不信,他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惶恐之餘生怕姜行再不理自己。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眼睛頓時一亮:“是因為這個嗎?”
他握住姜行的手,迫不及待地放到自己耳朵上:“你可以摸回來的。”
宋元洲的耳朵長得很有福氣,肉肉的,和他這個人的長相一點也不搭。姜行下意識想要縮回手,在他認知裏,摸耳朵是個很親密的舉動,不能随便做。
然而對上宋元洲那雙無辜的眼睛,他忽然惡向膽邊生,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報複性地在那耳垂上狠捏了一下。
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憑什麽只有自己尴尬!
姜行像媽媽,有一身冷白皮。手指修長白皙,不像女孩子那麽纖細,而是帶着微微的骨骼感。因為剛吹過頭發,指尖也被熱風熏得發燙,甫一碰到溫熱的皮膚,便讓宋元洲激靈靈打了個顫。
緊接着,身體裏的那簇蠢蠢欲動的小火苗好似得到了養分一般,蹭的一下直接燎了原。
暖黃的小夜燈下,那雙眼睛再不複從前的清澈單純。锃亮幽深,仿佛盯準了獵物的狼,咬住了就堅決不松口。
姜行本能意識到了危險,正想借口去廁所尿遁,就被牢牢抱住了。
“阿行。”宋元洲将臉埋在他頸窩,呼吸滾燙,“我難受。”
一開始,姜行還沒明白他的意思,直到身上傳來明顯的觸感。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向來精明睿智的小姜總瞬間麻爪。他僵硬地躺在那裏,動也不敢動,臉上剛消下去熱度再次卷土重來:“難受也起來!”
事情到底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姜行頭疼。
剛開始明明只是單純的關心啊。
宋元洲沒動,不過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像只乖順的狼崽子,盡管知道前面有美味佳肴,但沒得到允許就只會眼巴巴等着。
于是,姜行準備強行推開他的手就那麽頓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下來,你壓得我喘不過氣了。”
他沒發現自己對宋元洲的特殊,今天這場景但凡換個人,就算不被他打死也要斷兩條腿。而宋元洲只不過得了句不軟不硬的呵斥,還是他斟酌再三才開的口。
宋元洲主打的就是一個關鍵時刻絕不掉鏈子,聞言立馬将雙手撐在姜行身體兩側:“這樣就好了。”
姜行:“……”
不等他再說什麽,宋元洲已經低下頭,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我們今晚能睡一個被窩嗎?”之前兩人雖然睡在同一張床上,蓋的卻是兩床被子,實際上沒有一點親密接觸。
那力道小小的,帶着點兒親昵和請求的意味。不知怎麽的,竟讓姜行心跳微微快了幾分。
“可以嗎,阿行。”宋元洲又說,呼吸噴灑在姜行唇邊,癢癢的,有一種溫柔的暧-昧,“我想抱着你。”
姜行偏過頭,喉結滾了滾:“你找個抱枕抱着。”
“不一樣的。”宋元洲跟着偏過頭,認真道,“只有抱着你才會舒服。”
姜行放在床單上的手指不自覺蜷了蜷,從沒有一刻像此時那樣,意識到他不是小朋友,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有侵略性的男人。
“不可以。”他硬下心腸,不去看宋元洲的臉,“我不習慣。”
“哦。”宋元洲失落地應了一聲,如果他身後有尾巴的話,此時肯定是耷拉着的。
屋子裏安靜了幾秒鐘,而後姜行忽然感覺身邊傳來一點輕微的拉扯感。他一驚,忙轉過頭,就見宋元洲拽着自己的被邊,一副想偷偷溜進來的模樣。
姜行蹙眉,正想說什麽,宋元洲卻搶先一步開了口:“我沒有不聽你的話。”他說,伸手小心翼翼拉出一塊被邊,将自己的被角蓋上去,“先從這一點開始可以嗎?阿行,我們慢慢習慣。”
這是個很普通的夜晚,普通到姜行甚至記不住是星期幾。然而說我們慢慢習慣的宋元洲,卻賦予了這個夜晚特殊的意義。
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松弛感和安全感,讓姜行一直飄蕩蕩懸浮在空中的心終于落了地。
他望着兩床被子之間那巴掌大的重疊處,彎了彎眼睛說:“好。”
睡覺時間到了,智能程序啓動,小夜燈啪嗒一聲滅了。
屋子裏霎時陷入一片黑暗。
“阿行。”宋元洲平躺在那裏,雙手規規矩矩地放着,生怕動一下就會把兩床被子扯開,連說話時張嘴的幅度都不自覺變小了。他吭哧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那你什麽時候能習慣?”
卧室裏的窗簾很厚實,将月光一絲不落全部擋在了外面。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誰也沒看見姜行唇邊的笑:“看你表現。”
看你表現……是什麽意思?宋元洲苦惱地皺着眉。
這種沒有明确時間界限的回複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于是,向來準時準點行動的宋元洲破天荒的失眠了。輾輾轉轉一直到半夜,才勉強睡着了。
與他相反的是姜行,一夜無夢,第二天精神飽滿地起來,還好心情地去溜了閃電。
宋母和宋父的生活習慣很好,早早起來收拾完,坐在客廳裏等孩子們下樓吃飯。
見姜行和宋元洲邊說話邊牽着閃電進來,頓時露出了姨母笑。不是她自誇,他們家老二傻是傻了點,但長得好啊,跟阿行這個同樣長得好的站一起,簡直不能更般配。
她端起咖啡杯擋住半邊臉,用肩膀撞了撞旁邊的宋父,小聲道:“怎麽樣,你那會兒還不同意,看看兩人相處得多好。”
“燙着嘴了。”宋父握住宋母的手把咖啡杯往下拉了拉,确保熱氣吹不到她臉上,這才嘆了口氣道,“現在看着是挺好的,那以後呢,你想過以後怎麽辦嗎?”
還有句話他沒說,如果阿行不在了,以元洲那個死心眼的勁兒恐怕也不會好過。所以他當初才不贊同兩人的婚事,與其注定要失去,還不要一開始就得不到。
可惜在他們家,他的反對并沒有什麽用。
宋母一滞,臉上的笑慢慢消失了。
姜行的病始終是埋在所有人心中的大雷,不發病時歲月靜好,一旦發病就會将所有人炸得體無完膚。
這些天,宋母一直盡量避免去想這個事,沒想到在此時被宋父主動挑明了。
她深吸了口氣,啪嗒一聲放下咖啡杯,語氣不善:“就你冷靜,就你理智,我們都是傻子,想不到那些。”
“我沒……”
“沒什麽沒。”宋母冷哼,“我看你就是想把我氣死好換個老婆!”
忽然被天降大鍋砸在身上的宋父:“……”
“別瞎說。”
“我瞎說?”宋母怼起宋父毫不手軟,“那你告訴我怎麽辦?不讓阿行過來,就讓你小兒子天天門不出事不做,就悶畫室裏一張張畫人家?”
宋父沉默了。
确實,以當時宋元洲那個瘋魔勁兒,不把阿行弄過來還真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見他沒話說了,宋母哼了一聲:“大清早的非要掃興,被怼了一頓舒服了?”
宋父仍舊沉默,反正這麽多年來他都總結出規律了。媳婦生氣的時候不需要解釋,悶頭聽才是王道,不然只會火上澆油。
“而且阿行那孩子那麽好,就算沒元洲這個事,我也願意幫他一把。”
想起姜建設那副賣兒子的嘴臉,宋母覺得嘴裏的咖啡都不香了,她索然無味地放下杯子,嗤了一聲,“不然在姜建設手裏能落個什麽好,我知道阿行有能力,但生病時還要處理那些糟心事還不夠煩躁的,不如直接切斷聯系住到我們家。”
宋父點了下頭:“倒也是。”
其他原因不談,他是很欣賞姜行的。
“所以今天你給我積極點,去醫院的時候多幫着跑跑腿什麽的,讓阿行看到你的态度,不然一天到晚板着臉,阿行還以為你對他不滿意。”
宋父冤枉死了,他哪裏不滿意。
家裏兩個兒子的性格都不太像他,倒是阿行這個半路認的兒子有點像,他都恨不得他是親生的了好嗎。
然而媳婦的話不能不聽,只能憋屈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于是出發去醫院的時候,姜行就接到了來自老父親的投喂。
姜行:“……”
姜行眼睜睜看着一身西裝革履、氣場強大的宋父,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把奶糖遞給他,一副哄小孩的模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無他,畫風真的很不搭啊!
“诶,這糖好吃。”宋元淮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從姜行手裏搶了一顆塞進嘴裏,享受地眯起眼,“媽你又去打劫秦姨了?”
秦姨是宋母的好閨蜜,做的一手好甜品。只可惜不常動手,所以僅有的存貨就顯得彌足珍貴。
“別搶你弟的東西。”宋母橫了他一眼,把他推到駕駛座上,“趕緊的,去開車。”
“啧,有了新兒子就忘了舊兒子了。”宋元淮打趣了一句,三兩口咬碎嘴裏的糖,轉到前面去了。
姜行不愛吃甜食,幾乎從來不會主動買甜品,可這次……
他看看宋父宋母,又看看特意空出一天時間給他當司機的宋大哥,目光最後落到旁邊一臉關心的宋元洲身上,剝了一顆奶糖放進嘴裏,忽然覺得偶爾吃吃甜的也不錯。
宋父約的醫生是A市第三醫院神經內科主任李青峰,國內漸凍症方面首屈一指的大拿。他仔細看了一遍姜行的診斷報告,目光凝在上面久久沒有挪開。
饒是姜行早知道結果,也忍不住有些忐忑:“李醫生,是有什麽問題嗎?”
“是有點問題。”李醫生擡起頭,若有所思,“你上面寫着兩個月前發病,然後又吃了半個月藥,直到一個月前才開始陸陸續續的做檢查?”
姜行說:“是。”
李醫生又問:“也就說,你從确診到現在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月?”
姜行回憶了一下說:“應該是半個月。”
因為之前沒懷疑到漸凍症上,所以做了很多無用檢查。直到情況越來越糟糕,這才往這方面考慮。
“問題就出現在這裏。”李青峰把手裏的診斷報告往前一推,摘掉鼻梁上的眼鏡,“你母親有漸凍症,你确實有遺傳幾率。但漸凍症的确診少則一周,多則一年。早期為了防止誤診,一般都要觀察很久。”
他擡眸看向姜行,給出了自己的判斷:“按理說,你目前的情況并不算嚴重,不應該這麽快下結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