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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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快,轉眼便到了徐英和方垣成親的日子。
穆裴軒和徐英一起長大,交情深厚非尋常可比,徐英早早就和他說定了要穆裴軒陪他去接親,穆裴軒自無不應。徐英是徐家獨子,除了穆裴軒,徐夫人還請了和徐英交好的兩個有官職在身的表兄一道,如此一來,接親隊伍不可謂不大。
段臨舟連着泡了一旬的藥浴,無形中緩解了服用新藥帶來的不适,身體大好,瞧着竟好了許多。也正是如此,穆裴軒方放心段臨舟出門去參加徐英的婚禮。
成親那一日,是個難得的黃道吉日,也是個好天氣。陽光和暖,驅走了冬日的寒意,偌大的徐府披紅挂彩,阖府上下都是掩不住的喜氣。
因着穆裴軒要陪着徐英去迎親,早早地就離了府,身上鮮見的穿了身暗紅的廣袖錦衣,金冠束發,襯着英俊昳麗的面容,很有幾分意氣風發,招得臨行前段臨舟頻頻看他,說:“這是誰家的小天乾,如此俊俏?”
段老板下了定論:“就該被人擄走做郎君。”
他沒皮沒臉,二人相處久了,穆裴軒也學會了幾分,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唇,說:“挑個月黑風高,四下無人的時候。”
段臨舟深以為然地點頭:“說得有理,套了麻袋就扛走。”
穆裴軒道:“如果是段老板的話,不用套麻袋我也跟你走。”
段臨舟樂不可支,嘴上卻道:“油嘴滑舌,”他揪着穆裴軒的臉頰,說,“我面皮薄,一逗就面紅耳赤的小郡王哪裏去了,速速還給我。”
穆裴軒一把将段臨舟抱起,道:“遲了。”
段臨舟冷不丁地就雙腳離了地,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穆裴軒最近總愛這麽抱他,有時是托着屁股,有時直接打橫抱起,抱着就不撒手。年輕人結實有勁兒,手臂一用力,藏在衣服下的肌肉緊繃着,硬邦邦的。穆裴軒将他抵在桌子邊,低頭吃他的薄軟的嘴唇,小狗嘬奶似的,含住嘴唇厮磨夠了,又去尋段臨舟的舌尖、牙齒,只這麽個吻法,他能不厭其煩地磨上半個時辰,黏人又癡纏,等放開段臨舟時,段臨舟的嘴唇已經紅得不像話了。
段臨舟見穆裴軒已經情不自禁地吻他的脖子了,輕輕拽了拽他的發梢,喘息着道:“再不去可就誤了徐英接親的吉時了。”
穆裴軒在他的喉結上咬了口,有點兒不耐煩,随口應了聲,腳下卻沒動。段臨舟就着這個姿勢,理了理穆裴軒被他抓皺的衣襟,他垂着眼睛,看着實在很溫柔,穆裴軒喜歡得不行,幾乎都想不去了。他揉了揉段臨舟的耳朵,低聲說:“再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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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索吻的模樣太過招人,段臨舟哪兒能拒絕,自是又碰了碰他的嘴唇,說:“等你接親回來就瞧見我了。”
徐英本想讓段臨舟也陪他去接親,穆裴軒沒答應,徐方兩家雖近,可依着規矩,是要在城中走上一遭的。十一月天寒,又是騎在馬上,即便段臨舟如今看着身體不錯,他也不敢冒險,索性便讓段臨舟以徐家賓客之名先去徐家。
穆裴軒到徐府時,時辰将好,徐英已經換上了新郎的喜袍。他年輕,生得俊朗挺拔,一身喜袍顯得面如冠玉,頗為打眼,只臉上的笑容如何都收不住,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一副見牙不見眼的喜慶模樣,透着股子傻氣。
徐夫人看得以扇掩面,她雖已經年過四十,依舊風姿綽約,眉眼之間隐隐有幾分英氣,她語重心長地說:“木奴,你莊重些。”
木奴是徐英的小名,素來只有徐家二老會這麽稱呼他,徐英不喜歡,可攔不住他爹娘。
徐英說:“為什麽?”
徐夫人憂心道:“你這咧着嘴傻樂的模樣實在是太傻了,萬一去接親時親家見你如此,又不想将垣哥兒嫁給你可怎麽辦?”
徐英:“……娘!”
徐夫人說:“你爹當年也不這樣啊,”她瞟向一旁的徐老爺,徐老爺當即道,“夫人,我年輕時最是穩重了。”
徐英撇了撇嘴,神情卻當真莊重了幾分,可等到出了徐府,跨上佩銀鞍的白馬,一想到要去見方垣,嘴又咧了起來。他心情好極了,突然想起什麽,對穆裴軒和兩位表兄道:“裴軒,兩位哥哥,一會兒接親時可千萬幫我。”
方家是書香世家,族中子弟無論天乾中庸,自幼便通讀詩書。方垣是方家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又是方家幼子,最是受寵,徐英想将人接走,只怕不是易事。若是比武,徐英眼都不眨一下,可方家都是文人,只興文鬥,就徐英那半吊子墨水,就是倒盡了都不一定能讨得好。
徐家一位表兄笑道:“你放心,今天定讓你抱得美人歸。”
徐英嘿嘿一笑,又望向穆裴軒,穆裴軒朝他點了點頭,徐英心才徹底放了下來,道:“我的終身幸福,可就交給幾位哥哥了!”
方家的親果真不是這般好接的。
自他們進門伊始,每過一道門都有人持題以待,俱都是方家族人,自對子開始,再到詩詞歌賦,考校得徐英冬日裏也出了滿頭大汗。好在穆裴軒和徐家兩位表兄都通文墨,雖不說是狀元之才,可拿在一個接親上,倒也讓人挑不出錯。畢竟,方家也不是當真想為難徐英。
到了最後一關時,守在半月拱門處的是方垣的長姐,他這姐姐是個天乾,抱着臂,笑盈盈地說:“古有曹植七步成詩,木奴,看在你我相識的份上,我也不為難你,就十四步吧。”
“十四步,一首絕句,做好了你便能接走垣哥兒。”
徐英苦着臉,咕哝道:“姐姐,您這還不是為難我——”他下意識地看向穆裴軒,就聽方家長姐道,“徐英,這詩只能你做,別人做得可不算。”
她笑道:“嗯——就略作一首詩,聊表你對我們家阿垣的心意吧。”
徐英:“……啊?這麽多人?”
方家長姐挑了挑眉毛,說:“怎麽,你不願意?”
徐英說:“沒有,這不是人多……我害羞嘛。”
方家長姐瞥他一眼,道:“小時候爬我家牆頭時也沒見你害羞。”
院子裏都是徐方兩家的年輕一輩,方家人都笑嘻嘻地看着徐英,起哄道:“快做啊,莫不是你不喜歡我們垣哥兒?”
“垣哥兒!”有淘氣的已經大聲喊起來了,“徐英連給你作詩都作不出來,必定不是真心實意的——”
“我沒有!我作!我這不是先想想嘛,你們別吵!”徐英急得臉都紅了,“我再想想!”
徐家兩位表兄和穆裴軒都無事可做,幹脆在一旁看熱鬧。徐英到底是曾求學于青鶴書院的,雖不好讀書,可也是讀過的,勉力想了半晌,倒真給他憋出了幾句詩。
方家人道:“不好,不好,韻沒押上!”
“就是,這詩寫得也太俗了,還比不得小十九。”
小十九是方家的一個小坤澤,九歲。
徐英看着他們不滿意,急得很,突然門裏傳來一道聲音,卻是方垣身邊的侍從,笑嘻嘻道:“大小姐,我們公子說,姑爺的詩他很喜歡,你們就別為難他了。”
方家長姐哼笑一聲,對徐英說:“垣哥兒心軟,護着你,你可千萬好好對他。”
徐英松了口氣,認真道:“一定,我一定會好好愛護垣哥兒的。”
方家長姐滿意地點點頭,說:“匹夫一怒尚能血濺五步,若是垣哥兒在你徐家受了一點委屈,縱是我方家滿門都是書生,也必定不會輕饒你。”
徐英說:“姐姐放心,也請方家諸位兄弟做個見證,我徐英對垣哥兒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此生定不相負,如違此誓,人神共棄,天誅地滅。”
吱呀一聲,門開了,方家夫人扶着盛裝的方垣走了出來。
徐英呆了呆,隔着珠簾,他看不清方垣的面容,可足以教他心醉神迷,神魂颠倒。
他傻愣愣地站着,一旁的人都會心一笑,穆裴軒對徐英說:“傻着幹什麽。”
“嗳——”他像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躊躇了須臾,才擡腿朝方垣走了過去,他先朝方夫人擡手行了一禮,站起身,就看着方垣,幹巴巴地說:“垣哥兒,我來了。”
旋即,他就聽見方垣一聲輕輕的笑聲,徐英也不覺笑了出來,可笑着,眼睛卻紅了。
滿堂都是善意歡喜的笑鬧聲,穆裴軒站在幾步外看着這一幕,冷不丁地想起當日他去接親時,段家并無阻攔的人,一路暢通無阻,雖是滿堂紅,可如今一想,卻透着股子冷清。
段臨舟是段臨安和段葳蕤牽着出的屋子,就這麽看着他,礙于他的身份和冷淡厭煩的臉色,場面有些僵硬。偌大段家,無人為他撐腰,也沒有人如方家長姐一般對新郎耳提面命,叮囑他一定要善待段臨舟。
如此一想,穆裴軒心都疼了起來。
若是段臨舟的父母雙親俱在,身邊不是那些各懷鬼胎,甚至盼着他死的親族,只怕他去迎親時,說不得也會受一番刁難,好像段臨舟在段家如珠如寶,容不得任何人輕慢。
可他沒有。
段臨舟連婚禮都是自己操辦的。
穆裴軒眼眶一熱,忍了又忍,方克制住了沒有在這樣的場合失态。只這一刻,穆裴軒很想見段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