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西部的年節風俗,要過了初三才可走親訪友,蘇寶寶進府已經過了年初五了。待她見過了戎慧,又與魏君澈私語一番,晨曦才打着送禮的幌子迎她入了北苑。

蘇寶寶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精細人兒,一進屋便見晨曦打發了身邊伺候的丫鬟們,當下便明了,怕是前幾日商量的事出了變故,就開口直言道:“妹妹可是變了主意……”

晨曦一怔,倒是沒想到她會如此直言快語,當即點着頭苦笑道:“讓姐姐見笑了,上回是妹妹少思少慮了,煩勞姐姐帶個話,就說越快越好,免得中間再生差池。”

蘇寶寶正色道:“你既已決定,按常理我是不該多嘴的,只是……”

晨曦接過話,“你我既已姐妹相稱,姐姐有話不妨直說。”

蘇寶寶只躊躇片刻,便将不解之處問出了口,“那日你既已拒絕,何故今日又舊事重提呢?莫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我聽說魏司令對你和三少的婚事始終頗有微詞,可是因為此事?”

晨曦站起身來,踱步窗前,憂聲道:“我身份特殊,旁人有微詞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不想他竟也打起了這番主意……”

于是晨曦便将整件事的始末娓娓道來,說到最後竟不由自主地哽咽了起來。

蘇寶寶勸慰道:“你也不必太傷神,許是這其中有什麽誤會也未可知啊。若三少真如你所說的那般薄情寡義,我都替你的眼淚不值。”

晨曦輕輕地點了點頭,捏着手帕拭了眼角的淚花,“哪還有什麽誤會,他親口說的,我親耳聽的,豈會有假。這事原本我也是心存疑慮的,只是終究還是癡心妄想了。他既非我的良人,我徒留下來還有何意義,難道真要做個任人擺布的棋子不成?”

蘇寶寶雖身在梨園,到底也是個性情中人,見她此番憔悴,憐憫之心油然而生,且以性命作保,定将把話帶到。

又過兩日,蘇寶寶尋個理由又來拜訪,趁沒人瞧見時悄悄地将一張紙條塞進了她的手心裏。不過蘇寶寶近來隔三差五地過來消遣,還是引起了魏君澈的注意。晨曦難免有些擔心,不知她走了,魏君澈會不會一氣之下而遷怒蘇寶寶。倒是蘇寶寶有恃無恐,還玩笑說她拐跑了他的妻子,那就把自己賠給他,三個人誰也不賠。

說到底蘇寶寶還是放不下,天下之大,她偏偏執拗于西部,弱水三千,她卻一瓢飲。任她是多聰慧的女子但凡動了情,也是大智若愚了。

出逃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十五,那天依照往年的習慣,魏君塵定會宴請軍中的各級軍官共度元宵夜,聽說今年還請了幾個洋人朋友,排場自然不會小了。當然男人們聚在一起總是少不了政治軍事和女人,不過有戎慧出面打點,她一個姨太太自然也就不用上臺面了。倒也好,落了一身清淨且不說,那日魏君澈定會陪着通宵達旦也就顧不得她了。況且府上越是熱鬧,她越容易脫身。

按照計劃,出逃的前一天會有人給她備好唱戲穿的服裝和首飾,她穿上戲服裝扮成戲子混入戲班子裏,跟着出府便是。自然這上下關系安排她出逃的人都已打點妥當,她只需依計行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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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苦苦難熬的日子在府上其他人眼裏便是白駒過隙轉眼将至。那天一直到晚上,信上說到送衣物的人始終沒有出現,晨曦坐立不安,禁不住地胡思亂想。難道計劃敗落,人被魏君澈捉了?雖然她自信這些天在魏君澈的面前掩飾的滴水不漏,但這并不表示魏君澈就不疑她。論心計和人前做戲,他們之間的段位差的太多。在她看來天衣無縫的計劃也許在他眼裏不過就是雕蟲小技。

越想着心越亂,晨曦尋思着喝杯茶緩緩神,才煮好茶就突然聽到有人扣門,一下一下的,敲的急切,卻每一下都有間隔,倒像是某種暗語。晨曦心猛然繃緊,稍一不留神,手指被滾熱的茶壺燙了一下,有灼燒感時已經紅腫一片了。晨曦也顧不上許多,輕吹了兩下,便去開門。

是一個雜役打扮的婦人,粗壯結實,倒像是做活計的人。她環顧四周,見沒有可疑人才肯放心進屋。一進屋,便交代來歷,“夫人,我是李大官人吩咐過來的,讓我給您送件東西。”

晨曦擔心其中有詐,也不接話,只是打量着她。

那婦人解開衣服前襟,從裏面掏出一個麻布包,“李大官人說夜深時分豬正在熟睡。”

亥時!

晨曦懸在喉嚨口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也不再疑惑婦人了,“不知大嬸如何稱呼?”

婦人受寵若驚,連忙道:“夫人您是貴人,老媽子是下人,怎麽敢有什麽稱呼,您若不嫌棄叫一聲張媽子就行了。”

這張姓婦人也是冒着風險進來送東西的,且不說她在這中間得了什麽樣的好處,總歸也是盡力盡心了,晨曦喚了她一聲,“張媽媽……”

張媽手足無措,忙道:“快別……這老媽子我哪擔當的起呀?”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客套了半天,待發現時辰不早了,張媽正要走時,門外卻有了動靜。

晨曦和張媽都一驚,面面相觑。

來人敲了半天的門,見裏面始終沒有動靜,便大聲喊道:“晨曦,你在屋嗎?”

晨曦聞聲一陣恐慌,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魏君澈,聽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想是喝了酒。只是以往過了這個時辰,他就不過來了,或是在北大營或是在書房将就一宿,忙時更是十天半月見不到人影兒。正月是一年當中最忙碌的月份了,雖說他盡量抽空過來,兩人還是聚少離多。

不過今晚這個時辰過來确實來的不是時候,晨曦又不能将人拒之門外,急得來回踱步。一旁的張媽更是三魂七魄都丢了,哭喪着臉低聲問,“夫人,這可怎麽辦呢?”

目光不經意地掠過那屏風,晨曦怔了怔,指着屏風對張媽說:“你先去後面躲一躲,記得,千萬不要出聲……”

張媽哪敢耽擱,蹑手蹑腳地過去躲好。晨曦一邊收拾着張媽帶過來的東西一邊答複外面的人,“別敲了,就過來了……”

那人倒是聽話,不敲了,卻是胡話連篇,“你都不知道我又多想你……恨不得時刻都能看見你……你呢,幾天不見可有想我……”

晨曦臊得臉通紅,恨不得拿糠塞住他的嘴,收拾利索了便一刻不敢多等,立馬過去開門,将人拉進屋裏來。再讓他胡說下去,明天她還要不要見人了。

魏君澈醉得不輕,滿身都是酒氣,走路也是一步三晃。晨曦扶着他坐下,倒了杯茶給他,“怎麽喝成這樣?酒喝多了不好,以後還是少喝些吧。”

魏君澈頭發暈發漲,聽她這番嬌嗔着竟覺得不那麽難受了,嘻嘻地調笑着,“好,以後都聽你的,你不讓喝我就不喝。趕明兒誰再過來勸酒,我就跟他說問過我家夫人沒有?”

以後……

他們還有以後嗎?晨曦聽他這般說,心裏一陣酸楚,莫名地又傷感了起來。

“怎地?真不高興了?”魏君澈瞧着她臉色不對,以為她不喜他喝酒而生氣了呢,連忙哄道:“好了好了,不氣了,以後不喝就是了……這幾日應酬多,難免無所顧忌,出了正月,軍中有大哥坐鎮,我空閑了就帶你去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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