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控
第二十九章 失控
第二天清晨，雲蕭在一連串的鳥鳴聲中醒了。
醒來時，一只手攔在他腰間，耳畔還有熟悉的氣息灑落——雲蕭剛剛動了一下，腰間的手臂就立刻收緊了。
“師尊，醒了”
慕景深将臉埋進雲蕭肩窩裏，親昵地磨蹭了一下。
雲蕭: “……”
他想到昨天這只小黑豹的所作所為，當即不想理這個人了。
慕景深察覺到自己師尊的情緒，湊過去盯着他的臉看了幾秒，道: “師尊幹嘛不理我”
雲蕭面無表情道: “你說呢。”
昨天晚上，這只小豹子明顯不難受了，卻還裝着一副蔫巴巴的樣子，趁機占他便宜。
慕景深聽出雲蕭話裏的意思，微微揚起嘴角，道: “我才沒有，我昨晚明明就很難受，是師尊故意把我想成壞人。”
雲蕭不冷不熱地“哦”一聲: “難受還不忘記占便宜嗎”
慕景深理直氣壯道: “因為師尊好看。”
他說着還想把雲蕭抱得更緊，但雲蕭才不要理他，已經起身了。
按照溫暮離開時留給溫林木的話，他今天就會回來……然而雲蕭在鳥族裏等了大半天，都不見他的身影。
“怎麽會這樣”溫林木詫異道， “阿暮他明明說過不是什麽要緊事，應該不會出問題的啊”
“尊上，您要不要再等等……”
“不用等了，”雲蕭起身道， “我們去找他。”
他和慕景深準備離開這裏，溫林木原本打算帶着鳥族和他們一起前往，但被雲蕭找理由拒絕了。
“我會帶他回來的，放心。”雲蕭道， “倒是溫老，你确定鳥族的異己已被鏟除了嗎”
溫林木一愣，随即笑呵呵道: “當然，況且如果真有意外，岳述也會在旁邊幫我的。”
岳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 “尊上放心吧。”
雲蕭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沒再說什麽，而是道: “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辭了。”
他來時是抱着小黑豹來，走的時候小黑豹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慕景深陪在他身邊……溫林木望着他們的背影，并沒有開口詢問的意思。
岳述在旁邊道: “岳父，那個男人——”
“不要問，”溫林木搖搖頭道， “阿暮說過，關于尊上很多的事情，不是我們能過問的。”
“所以，當沒看到就行了。”
——
浮屠大陣，距離鳥族也不過數十公裏。
實際上，千年前的鳥族并不居住在如今的位置，是溫暮在幾百年前提議遷居，才将整個鳥族搬到了這裏。
不過，鳥族人對浮屠大陣的存在一無所知，關于他們遷居的原因，也只有溫暮最心知肚明。
數小時後，雲蕭到達浮屠大陣上方，這裏是深山之間，放眼望去，只有茂密的參天林木。
慕景深道: “這裏好像什麽都沒有。”
雲蕭搖搖頭，似乎是随意往前邁了幾步，最終在一個位置站定。
他擡手，修長手指在空中輕點幾下，落在一個地方。
嗡——
下一秒，燦金色的符文自雲蕭掌心之下游走，向四面八方緩緩蔓延，在無數符文蜿蜒之下，一道巨大的法陣就此出現。
慕景深: “……”
那法陣上亦有符文閃爍，金光流溢，仿佛另一個時空的入口，光芒之耀，幾乎要令人睜不開眼。
雲蕭沖慕景深伸手，道: “記得別問這是什麽地方。”
慕景深拉住雲蕭的手，在他的牽引之下踏入那法陣之中，很快的，他面前的場景猝然轉變。
這裏不像是尋常人間，更像一個獨立的空間。天上流轉着赤紅色的雲霞，将整片天空暈染成血紅。
除此以外，他們腳下也不再是茂密的林木，而是一個只見其寬，不見其底的碩大天坑。在天坑刀削般的石壁上，又有密密麻麻的符文流轉，一直深入天坑之底。
慕景深将雲蕭冰涼的手指揣在衣兜裏，道: “溫暮很久以前就知道這裏嗎”
雲蕭點點頭，見慕景深微微眯起眼睛，又解釋道: “這不是我告訴他的。”
“浮屠大陣”這個名字，并不是簡簡單單四個字。
在千年之前，它的存在還可以被人知曉。可是千年之後，一旦有人得知這四個字，那麽那人就會被無形的規則束縛……或者說，是被這個大陣束縛。
“溫暮是從別人那裏得知了這個存在。”雲蕭道， “只是，告訴他的人已經去世了。”
慕景深“哦”一聲，指腹輕輕磨蹭雲蕭手腕，道: “那他人呢”
雲蕭環顧四周，不見有什麽異常，沉思片刻後道: “恐怕是進入大陣內部了，我們要去那裏找他。”
他說到這似乎想起什麽，看了慕景深一眼。慕景深當即知道師尊想說什麽，冷淡道: “不可能。”
師尊想讓他留在外面，自己一個人進入大陣內部……絕對不可能。
雲蕭無奈，他就知道，慕景深肯定會是這個反應。
“好吧，不過你一定要記住，什麽都別問我。”
慕景深應了一聲，道: “什麽都不能問”
雲蕭點點頭，慕景深再次開口道: “那師尊喜不喜歡我這種問題也不能問嗎”
雲蕭: “……”
雲蕭面無表情地與慕景深對視幾秒，道: “走了。”
他說完，直接拉着慕景深，從天坑邊緣一躍而下。
在墜入天坑的那一刻，慕景深只覺耳畔刮過厲風，眼前不知怎麽的，忽然閃過一道畫面——
那似乎是千年前，他的師尊一襲白衣，墨發被風吹起，站在一道大陣中間……
燦金符文自大陣中湧出，層層疊疊，鎖鏈一般纏繞在雲蕭身上，而雲蕭只是輕輕阖眼，墨發垂落幾縷，遮住他蒼白沉靜的側臉……
慕景深忽然按住額頭，再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踏到了地面。
雲蕭道: “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他想去拉慕景深的手，結果反被慕景深扣住了手腕。
“師尊，”慕景深緊緊抓住雲蕭的手，赤紅眼眸之下，情緒劇烈翻湧， “你——”
他想問剛才的畫面到底是什麽，師尊和這裏到底有什麽關系，但是話剛剛出口……他又閉上了嘴。
雲蕭怔然，只覺慕景深扣住自己手腕的力氣在一點點增加，道: “你想說什麽”
“……”
慕景深最終也沒說出那兩個問題，只道: “沒事。”
他曾向師尊許諾，不會再逼問師尊。
而師尊也答應過他，之後終有一天，會将一切的真相告訴給他。
所以，現在的追問沒有意義，況且師尊也似乎十分忌憚這裏，不想讓他随意開口。
慕景深的目光緊緊鎖在雲蕭身上，思緒游走，一言不發。
雲蕭道: “你弄疼我了。”
慕景深立刻回神，松開緊扣住雲蕭的手，又輕輕按捏他的手腕，道: “抱歉，現在還疼嗎”
雲蕭搖搖頭，又擡手，摸摸慕景深腦袋。
他知道剛才慕景深可能察覺到了什麽，只是，現在的他還不能将“浮屠大陣”這個存在說出來。
雲蕭的動作溫柔，慕景深卻挑起眉頭，道: “不準師尊摸我腦袋，像對小孩子一樣。”
他說完又補了一句: “下次師尊再摸我腦袋，我就親師尊。”
雲蕭: “……”
雲蕭立刻收回了手。
慕景深牽起師尊的手，再度揣進自己兜裏，用自己的體溫來暖師尊冰涼的手指。
他還記得自己剛剛被師尊收養那會，師尊看他還小，總喜歡摸他腦袋。
但是随着長大，他逐漸對師尊生出別的心思之後……就不再喜歡師尊對他做這個動作了。
因為那時的他希望師尊視他為男人，而不是一個小孩子。
慕景深想到這裏，又偏頭看向雲蕭。
他的師尊很好看，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無可挑剔。
但也是因為這樣，不管在哪裏，總有人将觊觎的目光投向他的師尊……他在師尊身邊時是這樣，他不在師尊身邊時，也是這樣。
這千年裏，不知他的師尊遇到過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在觊觎着師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雲蕭忽然感覺不對勁。
浮屠大陣，鎮住是的世間邪念與惡意，這裏每一道符文都是封印，封存着大陣底下淤泥一般的邪惡。
但是……慕景深是天魔， “天魔”這個存在，亦是一種世間極惡的聚集。
在察覺到慕景深握住自己的手的力氣逐漸增加時，雲蕭便看向這個人，道: “景深，我們先——”
他原本想說“我們先離開這裏”，但在看見慕景深的眼睛後，登時一驚。
石壁之上的符文光芒絲絲縷縷溢出，聚在慕景深身上。他那雙赤紅的眼眸微微發亮，仿佛有鮮血流動……是失控的前兆。
雲蕭瞳孔猝縮，也就在這一瞬間，霜雪覆上石壁，強硬地将一切冰封，連帶着那些符文也被鎮在冰雪之下。
“我們走。”
雲蕭抓住慕景深手臂，想帶慕景深離開，然而下一秒，更加強橫的氣勢掃蕩四野，霜雪被震碎為滿天雪粒潑灑，森森黑氣蔓延開來。
黑氣遮掩了雲蕭的視線，那一夜的記憶浮現，他的手指微顫，幾乎下意識地失了力氣……被慕景深重重摁倒在地。
脊背抵上粗糙的地面，雲蕭悶哼一聲，擡眼，發現慕景深按着自己手腕居高臨下地俯視自己——赤紅眼眸冷光流動，漠然而沒有一絲感情。
雲蕭心道不好，他之前從沒想過浮屠大陣居然還能與慕景深共鳴，而這也是他第一次見慕景深失控。
天魔一旦失控，誰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麽，必須在這裏把景深帶回去，否則……
就在雲蕭心裏劃過無數想法，思緒亂成一團的時候，一直壓制着他的慕景深突然擡手，扼住雲蕭脖頸。
雲蕭眼睫一顫，再度擡眼，道: “你要殺了我嗎”
“……”
慕景深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冰冷而無機質的眼睛冷漠地看了雲蕭一會——
忽然低頭，在雲蕭唇上咬了一口。
雲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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