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是夜,子時未過,明月當空。

淙淙流水彙成小溪,風拂過溪邊成片的蘆葦,細聲沙沙如潮汐。

七星劍落在茂盛的蘆葦旁。

墨九将它和必過一齊收入儲物戒中,解開‘縛訣’,雙膝一曲,矮身利落地把褚蒼知背起來,快步順着小溪下游的方向走去。

這次,褚蒼知感覺到右邊的颠簸更加明顯。

“師尊,放我下來。”

聽着身後褚蒼知口齒清晰的話語,墨九心中訝然,藥師不是說過了子時褚蒼知就會喪命嗎?怎麽感覺精神更好了?

不等墨九做出反應,褚蒼知已經掙紮着從他肩上下來。

墨九轉身查看,發現他臉上赤紅鱗片褪去大半,就和剛從聖株院帶出來時一般。

不,狀态看上去更好些。

冰藍的眸子一眨,漾出些疑惑來。

墨九在觀察褚蒼知同時,褚蒼知也在看他。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墨九和玉絜如出一轍的臉,褚蒼知有一瞬間呼吸驟窒。

月光銀輝籠罩一身素色白衣,墨九垂手站立,長發沒有任何矯飾,自然落于腰間,凝脂玉肌略顯蒼白,琉璃藍眸華美璀璨,整個人穠麗而聖潔。

眼前的仙門大陣師猶如遺落在鄉陌的瑰寶,又像一雙罪業之手,勾動人心中的欲望,讓人忍不住生起占為己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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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面無表情的NPC和呆滞僵硬的真人手辦不同,眼前的墨九生動,眸光落在他身上透着顯而易見的溫柔。

褚蒼知能輕易感受到他的情緒并确信,前世和今生加起來,再沒有見過比眼前更絕美的存在。

墨九被跟前徒弟兩道灼熱的目光看得渾身像爬滿螞蟻,哪哪都難受。

從前自己也很吸睛,可無論別人怎麽看,他是從來不會有什麽感覺,不知為何,褚蒼知的目光卻讓他十分不自在,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卻也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墨九微微垂首,貝齒輕咬下唇,尋了個話轉移注意力:“趴在我背上,讓你很難受?”

褚蒼知沒有錯過他師父臉上的不自在,緊繃的心弦猝不及防的被那幅含羞帶怯的神情撩撥了下,手指瞬間微動,生出去觸碰那片薄透唇瓣的沖動。

可現在根本不是動這種浪蕩心思的時候!

褚蒼知深吸口氣,竭力将目光轉移到墨九身後搖曳的草穗上,刻意顯露出幾分疏離:“我感覺好多了,師尊,我想自己走走。”

“藥師說你的毒會在子時發作。”墨九擰眉,注意到他躲避開的眼神和驟然的生疏,心說不出的堵塞。

還真是頭養不熟的狼崽子........

忽然瞧見褚蒼知身上的鬥篷,墨九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莫不是我的模樣不堪入目吓着他?所以他才不拿正眼瞧我?

褚蒼知輕描淡寫:“藥師也有誤診的時候。”

此時在聖株院閣樓配藥的少女“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她望向窗外的烏雲蔽月,随手将窗戶關上,并不知道自己的風評正在被害。

墨九覺得自己只是個NPC,好不好看的無所謂了,見徒弟如此堅持便不勉強,只叮囑:“若是有不舒服,及時告訴為師。”

如今想來,褚蒼知确實并非能夠放下孤傲主動去讨好他人的人,不知自己當初為何不過一眼,就堅定認為他是最合适的人選,對他充滿期待?

墨九兀自搖頭,哎,回去之後,還是得趕緊物色個性格柔順點的徒弟,這類人雖然大多資質不佳,但總是願意刷點好感度的。

褚蒼知把鬥篷解下來還給墨九。

墨九飛快将鬥篷穿上,從沒有如此深刻的感受到——沒有穿鬥篷,形同裸奔。

褚蒼知大概被醜狠了,等他把鬥篷穿上,才敢重新将目光投在他臉上:“多謝師尊。”

墨九淺淡一哂,已經快不知道褚蒼知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可又能如何?這已經不是我該操心的問題了,一切很快就要結束。

褚蒼知走得很慢。

墨九正好腿腳不便,走得也很慢,心裏卻在飛速運轉,努力回憶着那個人曾經講過,雌隐蛇的習性,可能會出現的地方。

星空下,兩人肩并肩,隔着半米距離,緩慢而沉默的行走在小溪邊。

如果不是褚蒼知生命危在旦夕,此情此景倒是有那麽些月夜一雙人散步的浪漫惬意。

約莫半刻鐘,褚蒼知終于憋不住話:“師尊以前來過這裏?”

“未曾。”墨九望着波光粼粼的小溪,眸色逐漸随着蔽月雲霭濃沉,思緒不自覺飄到五年前去。

五年前他在這個起始地點醒來,睜眼就看到他的NPC引導者——藥王。

藥王就是如今聖株院裏藥師的母親,是個十分精致優雅的女人。

藥王很耐心的對他交代介紹了這具新身體的身份設定,教他如何應付別人的問話,幫他治療身上的傷,帶他離開秘境去見了宗主執無。

不久後藥王便離開靈虛宗,只有一只從秘境帶出來的金花松鼠陪伴着自己。

說起來藥王眉眼和褚蒼知生得有幾分相似,許是如此,自己見褚蒼知第一眼才會瞬間生出好感來。

褚蒼知當然不會相信墨九的話。

化天爐秘境是靈虛宗的禁地,除了執家的人,誰都不允許踏入,上次聽墨九無意中提起,褚蒼知隐約覺得墨九會知道些線索,沒想到遠超他所想,墨九竟然好似以前來過這裏。

更沒想到的是,墨九竟然為了救他,肯冒如此大風險,不惜闖入門派禁地。

此番恩義不淺,既然墨九不想說,褚蒼知也不追問。

反正過了今晚,自己就要離開這裏,何必徒增煩惱。

墨九正搜腸挖肚想借口搪塞褚蒼知接下來可能提出的質疑,餘光忽然瞥見行走中的褚蒼知身形一晃。

“你怎麽了?”墨九反射性将人接住。

褚蒼知按着他的肩膀,擡起頭,恰好撞見冰藍眼眸碧潭微漾流露出擔憂,後退一步,低低的說:“弟子沒事,師尊不用顧慮弟子。”

墨九見他額頭冷汗直冒,非要逞強的樣子,心中又無奈又心疼。

褚蒼知眼下的身體狀況,自己是不能帶他一起找雌隐蛇了,但這地方看似風平浪靜如世外桃源,實則妖獸四伏比外面還危險,若留他一人在此,墨九又不放心。

沒有記錯的話——那個院子應該就在附近。

“我們去那邊看看!”墨九忽然指着小溪對面某處。

褚蒼知放眼望去,除了樹,什麽都沒瞧見,不明白為何要過去:“嗯?”

墨九不由分說架起褚蒼知,腳尖點着溪水上的落葉,幾個縱躍越過樹林,落到入座荒廢的院落中。

目光一掃,訝然:“此處竟然曾有人居住,怪哉。”

褚蒼知靜靜看着他浮誇的演技,劍眉微挑,沒有揭穿他。

這是座荒廢的宅子,荒廢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十年。

院中開辟出塊地,想必這院落的主人過去曾在此種過些家常蔬菜,盡管如今雜草叢生,從裏頭依稀能看見幾株濃綠的白菜葉來。

院門口栽種四顆枇杷樹,樹上結滿簇簇米黃色的果子。

褚蒼知不由想起小時候褚家大院外頭成排的枇杷樹。

屋內家具保存完好,墨九簡單施了個去塵訣,将褚蒼知扶到矮塌上,握住他的手腕,往經脈裏灌入些靈力,确保這個倒黴的徒弟能多活點時間。

“你在這裏待着不要亂跑,為師很快回來。”囑咐完,墨九習慣性做出繪陣的姿勢,忽地想到什麽一頓,負手溜達出門。

墨九的演技的确捉急,但勝在敬業,起碼關鍵時刻能想起自己不曾來過此地的事。

褚蒼知嘴角微勾,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慢慢坐起身。

吃了700積分的藥,加上墨九輸送的靈力,他的身體機能其實已經恢複八成,溪邊的孱弱不過是為了能獨自行動,稍事發揮了一下。

“啊,老爺子保佑。”褚蒼知從懷中掏出方檀木盒子,拇指按住彈簧卡,方蓋彈開,露出紅絲絨墊上躺着的兩顆眼球。

原本灰敗幹癟的眼瞳驟然發出紅光,兩顆眼球在盒中劇烈抖動旋轉,齊齊對準某個方向。

*

蒼茫夜空下,一道人影如夜獵的鷹隼落在山巒上,山石間閃爍着金色光,上空靈流盤旋帶起的罡風,将他的衣袂吹得獵獵作響。

匕首鑿開青灰色石壁。

叮!刀刃刺中金石瞬間,白色火舌在剎那升騰。

褚蒼知後退數步,斬下着火的衣袖,臉上卻盡是愉悅之色。

山間那堆疊如鱗,色呈檸金,質如石膏的物體,名喚玄磷硝,碰撞時燃起的火焰能給修行者造成不可逆的傷。

玄磷硝火和魔族以命換命招來的孽火相似,金丹期修士都防禦不了,同時也是對付南靈國蠱蟲異化人的終極殺手锏,可以說沒有這個東西,褚蒼知籌謀許久的統一計劃就無法實現。

玄磷硝太重要,重要到褚蒼知只能拿自己當賭注。

有了大批量玄磷硝,加上10分鐘的「靈能消失」新人體驗包,以及一條通往魔宮深處的密道.......打敗南靈國好和魔族聯盟,揮師收服南境,實非難事。

這一趟來靈虛宗收獲頗豐,褚蒼知得意的勾起唇角。

“不枉我從邊境回來皇城自投羅網,忍辱負重潛伏進靈虛宗大半年。”

褚蒼知目注這足夠焚毀半個北境的玄磷硝,仰天大笑,凜冽的山風撕扯他的衣袂,連平日裏規整樸素的校服都在狂風中變得張揚肆意起來。

就在此時,腦內機械音發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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