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暴雨

暴雨

電梯入戶的大平層,她走進去站在落地窗前就能看到下面流淌的江水,比酒店的景色也不差。

如果這就是周以辰說的江景房,那複式和這個比,顯然虧了。

缺乏浪漫細胞的陳與喬後知後覺地後悔,卻又知道,如果選了江景房,那麽今天她感受到那些緊張、期待、驕傲和滿足,都不會存在。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老祖宗就是老祖宗,從不糊弄後人。

一路走來,她并沒看到周以辰,房子這麽大,她看不到他很正常,他又不可能一直坐在沙發裏等她。

她四處去看,想找他是假,參觀房子是真。

可能這輩子就這一個機會進來幾百平方的江景房,可不得好好看看?

找到周以辰時,他正在書房,立在桌邊寫毛筆字。

陳與喬不知道他還會寫毛筆字,當然,她本來也不知道他都會些什麽。

她試探着走近,他擡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又開始筆走游龍。

陳與喬想起他說過,他的書法和國畫都是名家教的,所以寫的應該是不錯。

站在他身邊,看着那些字體不同的字,陳與喬雖然是外行,也覺得他寫的很不錯。

可是草書、楷體、宋體、隸書,甚至還有小篆,寫的都是什麽戒、忍、慎,很老幹部的作風。

不過之後做的事情,跟戒、忍、慎可是完全背道而馳。

周以辰難得有疏忽的時候,在他的家裏,沒有準備小雨傘。

這種方式并不十分安全,按摩浴缸裏陳與喬靠在他懷裏喘息着問:“這種天氣叫外賣小哥送藥過來,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周以辰餍足地閉着眼,聲音依然有些啞:“我以為你會期望懷孕。”

陳與喬知道他的意思,如果能生下他的孩子,即使不是婚生子,她也能靠着孩子一輩子富足無虞。

“如果我真懷孕了,你會讓我生下來嗎?”她故意問。

她靜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他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如果真懷孕了,說不定我走在街上就會被人套着麻袋拉到車上,醒來時已經躺在手術臺上,孩子被扔進垃圾桶。”

盡管只是假設,也讓周以辰皺眉輕責,“你可真是什麽都敢說。”

陳與喬知道自己不該拿他的孩子開玩笑,可這次明明是他先來試探,她沒有停下。

“也可能會有人來找我,甩給我一張五百萬的支票說,這個給你,離開我兒子!”

周以辰眉頭皺的更緊,陳與喬湊過去親他的嘴角,輕笑:“當然,五百萬太侮辱你了。”

“那要多少你才會選擇同意?”他配合她。

“多少都不同意。”她又不傻,如果有人願意那這些錢讓她離開周以辰,那就說明她待在他身邊能得到更多。

周以辰短促地笑了一聲,将她從滿是泡沫的浴缸中抱了出來。

在陳與喬來之前,按摩浴缸只是按摩解乏的,他完全不知道還能作為兒童泡泡浴場使用。

他打開淋浴,沖兩人身上的泡沫。

被人伺候的感覺真的很不錯,陳與喬本來就累,泡澡解乏卻也催眠。

可是身上的泡沫剛沖幹淨,他就扳過她的身體,将她按在了牆壁上,強勢地要擠進來。

“你不是戒色嗎?”她喘息着問。

他低笑,俯身親吻她的肩膀,“傻孩子,這是獎勵。”

陳與喬在另一個房間醒來,明明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可是外面天色依然很暗,半夜停下來的大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傾盆。

微信上黃梓心發來信息,說海市所有航班都停了,等具體有了消息再聯絡。

劇組群裏也有消息,這邊大雨,橫市也有雨,雖然沒海市這麽大,不過他們已經拍完了棚內,只剩下外面的實景拍攝,這種天氣也只能暫停。

其實不下雨也一樣,多少明星因為暴雨滞留海市,他們劇組就來了一堆。

難得輕松,陳與喬拉着薄毯蓋着半張臉,聽着雨聲,又賴了會兒床,八點半才起。

身上的衣服散落在書房到另一個卧室的地上,她找了件周以辰的襯衫穿上,走到窗邊。

昨天的燈火江景,如今雨水傾倒,連接天地,天氣灰暗不明,江水承接着密集砸下來的雨點,看起來有些像末日的情景,讓人覺得壯觀又心生恐怖。

陳與喬有種跳進去壯烈一把的沖動。

“出來吃早餐。”周以辰輕輕扣了扣房門。

陳與喬回頭看見他,才像重回人間。

坐在餐桌前,喝着牛奶,吃着三明治,看着對面身穿家居服的周以辰,想起喜歡白粥不喜歡大平層的某個富家女角色。

她心想,如果那人真有周以辰的姿色,她又剛好是富家女,即使沒有白粥,她也願意跟他玩一玩感情。

前提是他沒有這麽冰冷、自大、高高在上。

她也不需要他伏低做小、低三下四,戰戰兢兢。

如果小白臉周以辰能哄的她高興,等他年老色衰了,她也願意給他幾套房子作為分手費。

所以也別說什麽渣男了,有些時候男人女人都一樣,之所以男人更加可惡,是因為多少年來社會資源都傾斜在他們身上。

所以,說到底,還是男人的錯!

陳與喬狠狠咬了口三明治,吃完後喝了杯牛奶後自告奮勇要去收拾。

周以辰任由她收拾,早餐沒什麽油膩,只有面包屑和盛過牛奶的杯子。

陳與喬洗盤子的時候很驚奇,不明白為什麽洗手池明明是平面,水卻不會流出來。

周以辰把盤子杯子擺好後瞥她,“喜歡的話,你也可以裝一個。”

“裝什麽?”陳與喬問。

“朋友在橫市開發的新樓盤,你回去後可以去看看。”說到房子,他音調甚至沒什麽起伏:“毛坯房,想裝成什麽樣子都随你。”

陳與喬眼睛亮了,跑過去踮腳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你對我真好。”

小姑娘拉着長腔撒嬌,擡起胳膊時暴露出白襯衫下不着寸縷,周以辰喉頭滾動,不能說不受用。

除了近段時間積攢的欲念得到宣洩外,還有精神的放松。

他對陳與喬有了諸多不滿意,卻又懶得費心去找另一個人,之前她那一場病,實則是給了兩人繼續下去的機會,倘若任由他們說下去,此時就是不想斷也要斷了。

這件事說到底,是他莫名其妙。

不過一個女人罷了,何至于他動氣,既然還不想斷,哄一哄就行。

一套房子足已。

一套房子就這麽滿足識趣,不失為她的好處。

周以辰雙手往下,探到了自己襯衫的邊緣,只是下面是她的肌膚,兩人氣息很快不穩起來。

一個小時後,周以辰端了杯茶過來,陳與喬又一次洗完澡,身上換了另一件白襯衫。

陳與喬喝了一口,眼睛一眯,做出陶醉的模樣:“好茶!”

自從她的動作就看得出她不懂品茶,周以辰提醒:“給你解渴的,不用品。”

陳與喬确實是渴,畢竟方才出了不少的汗,現在與脫水的魚差不許多,可是這小茶盅真解不了渴。

她在模仿容雪和消渴之間猶豫了一秒,問周以辰:“你家有飲料嗎?礦泉水也行。”

“沒有,不過飲用水可以直接喝。”

陳與喬在周以辰看不到的地方,牛飲了兩杯水後,又撐起仙女姿态跟着周以辰去了茶室。

不知道是所有泡茶的人都姿态優雅,還是周以辰占了皮相的便宜,看他沖茶确實很養眼。

陳與喬忍不住說:“你家跟我想的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他挑眉問。

“我想象的你家,應該是最先進的智能産品大集合,你想要什麽說一聲就足夠。你需要的就是站在一堆屏幕前,看着那些黑皮膚白皮膚黃皮膚的人,說着流利的英文,喝着機器人送過來的手磨咖啡。”

而不是這樣,一副寫毛筆字喝茶的老年人生活做派。

周以辰難得話多:“去父母那裏,喝的都是咖啡,來這裏就習慣喝茶。我家屬于中西方合璧,小時候我西化比較嚴重,又上的外語學校,在母親刻意引導下,無論學校還是回家,都是用英語交流。小學三年級去爺爺家,他說我英文說的比中文好,完全是個忘本的小洋鬼子。非要把我留在平城上公立學校,力争把我這個小洋鬼子糾正過來。我到高中才又回到海市上學,之前只在暑假寒假來回跑。”

可能是在自己家裏,他人放松了不少,心情又好,居然跟她侃侃而談起來。

說完後,還問她:“你呢?”

“我嘛......”陳與喬說:“就是普通家庭的普通孩子,一直就是上學考試,考試上學,普普通通,平平淡淡,沒什麽可說的。”

他只是随口一問,實則并不關心,這一頁就揭了過去。

茶室裏茶香袅袅,兩人大部分時間沉默,只偶爾說一兩句,卻也沒覺得尴尬。

陳與喬從來到這裏就是一副破罐破摔的态度,既然觀衆老爺不讓下場,她就繼續演。

周以辰則不同,他縱使姿态再矜貴優雅,人也是松弛的,何況面對的是陳與喬,并不怕什麽冷場。

傾瀉了幾個小時後,雨水變得稀稀拉拉,陳與喬接到了黃梓心的消息,航班恢複正常,她們定的是下午三點半的飛機。

飛機停飛了十幾個小時,想必趕飛機的人會很多,陳與喬午飯沒吃,生怕路上堵了趕不上。

果然,不只這一班,其餘的航班也幾乎全是滿員,高速堵的堪比高架不說,飛機場裏人更是堪比春運,坐的地方都沒有。

三個人坐上飛機,陳與喬才松了口氣。

等到飛機起飛,她想想這一天一夜的行程,還覺得像是做夢一樣,她設計的禮服被穿上了紅毯,而且,她還在周以辰的房子裏呆了一夜又半天。

前者是因為她的努力加一點小運氣,後者卻是因為這場雨。

她以前看過一本書,叫《傾城之戀》,一座城市陷落莫名成全了一段愛情,——如果那也算愛情的話。

這場雨更奇特了,莫名把兩個人各懷鬼胎的男女湊在一起,可別說大雨了,世界颠倒他們倆也戀不起來。

這一場雨,最多只能讓他多纾解幾次罷了。

周以辰傍晚時分回到別墅,孟珍時問:“昨天不是說好了開完會回來?我讓李嫂準備好了你愛吃的菜,結果忽然就說不來了,又下了那麽大的雨,我還怕你堵在路上。”

周以辰沒回答,只說:“今天蕭芳來找我了,說是外公那個洋房漏雨,跟我要錢維修。”

孟珍時一聽,眉毛立時豎起:“她怎麽找到你的?”

“你忘了,我和孟佳是同學。”

蕭芳是孟珍時母親去世後,孟老先生身邊的女人,本來是他的家庭醫生,照顧的就是孟珍時母親。孟珍時母親是杭市人,大家閨秀出身,這一生過的順遂,只是身體不好,不到四十歲就纏綿病榻,孟家特意請了家庭醫生,一直照顧到她去世。

這原本還是好好的,如果孟老先生在孟老太太去世後,哪怕只過了兩三年想和蕭芳共結連理,看在蕭芳多年來照顧母親極為用心,父親也不能孤獨終老,三個兒女即使心裏不舒服,也不會多說些什麽。

可那個時候三個兒女才知道,孟老先生和這位家庭醫生,在外面已經有了一個幾歲的女兒,就是孟佳。孟老先生不僅要娶蕭芳,還要讓孟佳認祖歸宗。

三個兒女極力反對,到底是自己的三個骨肉,孟老先生妥協了,和蕭芳生活在一起,卻沒給她任何名分。三個兒女見父親都是把他接出來,壓根不搭理她們母女。

前些年,孟老先生去世後,蕭芳居然拿出一份遺囑來,說是財産幾乎都歸她們母女二人所有。

這份遺囑倒不是僞造,三個兒女為了母親,對父親心有怨怼,這些年疏遠了不少,而新妻幼女日日守在身邊,孟老先生的心不自覺偏頗起來,病床上立下了這份遺囑。

孟珍時和孟惜時之前并沒有想過孟老先生的遺産,她們結婚時父親母親給的許多,除了家族企業,其餘幾乎是三分。而家族企業這些年經營的也不太景氣,周以辰的舅舅商業頭腦一般,開拓不行,守成尚可,現下各種新浪潮襲來,企業愈發艱難。

還好孟家還有兩個女婿,周回歸那時已經是海市大鱷,二女婿則是知名律師。

兩個人想着法子,把孟家掏空,最後落在母女兩個人手裏的只有那一套老洋房。

企業和其他不動産都被以抵債或者其他方式再次回到孟家三人手中。

老洋房價位不低,可修葺保養也是一大筆支出,她們母女守着最後榮光,不肯将老洋房變賣,又講究派頭,之前手裏存的些積蓄這些年花了個七七八八,現在是連洋房的修理費都要伸手乞讨,孟珍時又是覺得痛快又是覺得憤怒。

痛快的是她們二人走投無路,憤怒的是她們二人恬不知恥。

海市不小,圈子卻不大,尤其是某些收費極為昂貴的國際學校。

畢業還沒十年,同學之間并不會斷了聯系方式,孟佳不知道從誰手裏拿到,給了蕭芳。

“你有沒有答應她?”孟珍時緊張地問。

“沒有。”周以辰說,“我跟她說,房子賣給我,我自然會好好休整,其他免談。”

“好兒子!”孟珍時眉開眼笑,過去抱着他,拉下他臉頰親了一口。

孟珍時習慣西式生活,周以辰小時候做的好了都要被她獎勵地親一口,只是周以辰從爺爺家回來後,她再這樣他就繃着一張臉推她,一副抗拒的樣子。

可今天他沒動作,整個人心情不錯,頗有幾分神清氣爽,就這麽被動任她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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