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門
第14章 上門
忙了大半天,新鋪子裏匠人正做活計,淩亂得緊,李二舅便說自個守着,讓李氏和紅珠回去。一看時辰差不多,李氏和紅珠去接了程文涵,而後三人一同回家。
路上李氏問起那份子的事,紅珠便細細說了。李氏性子雖軟些,但心裏不是沒個成算的,聽完之後臉上也現出感激神色,又對兒女道:“你們二舅那錢銀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這鋪子的事這麽幫着我們,我們得好生記在心上。”
紅珠和程文涵都乖乖應是。
待回了朱家,卻正好見着後門那兒停着一架馬車,紅珠正覺詫異,就見後門開了,姜氏跟一個中年漢子出來,那人青短褂灰棉衣,下頭還打着綁腿,約莫就是馬夫。
紅珠一想,猜想是她的大堂哥朱伯修從那西山書院裏回來了。先前紅珠跟姜氏鬧了那一場,想着這兩日約莫是不會愉快的,即便明面上沒什麽,那冷言冷語怕是少不了。李氏自己受得住,卻擔憂紅珠一個不耐又惹出禍事來,恨不得紅珠日日早出晚歸躲開去。
而紅珠卻勸她說,左右一兩日朱伯修就歸家了,這朱家嫡長孫一回來,整個朱家都喜氣洋洋的,定是顧不上她那點事。因此,見着朱伯修回來,程家三人心裏都是高興的。
朱伯修如今十六歲,紅珠一家搬回朱家時,他已然去了西山書院念書,後來還正經拜了書院裏的蔣宣桐先生做師傅,做了入室子弟。因着這緣故,這兩年來他不過是年節時回來幾日,餘者不論寒暑都留在書院裏。
便是紅珠,記憶裏她來這兒之後就只見過他兩三回,似乎也沒說上什麽話。此時一想,若是尋常時候在街面上遇着,她怕是也認不出這人來。
姜氏給那馬夫遞了路費,等馬車駕走了,才回頭往這邊看了看程家人,淡淡道:“回來了?今兒可算晚的了。”
李氏歉然一笑,正要解釋,紅珠卻道:“這近年了,天也黑得越發早了。”
紅珠這麽一答,姜氏看她一眼便不說話了。
李氏悄悄扯了扯紅珠衣袖,紅珠無奈,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才轉頭笑着對姜氏道:“大伯娘,可是大哥回來了?這天寒地凍的,再晚兩日路上若是積了雪可就不好走了。我今兒正想着大哥什麽時候回來呢。”
李氏也說:“那我去廚房做些伯修喜歡吃的菜。”
姜氏聞言,臉上神色卻不似歡喜的樣子,反倒很有幾分煩憂,皺了眉道:“今兒他累着了,老太太讓他回房先歇着。”頓了頓,又道:“不必你去做了,鋪子歇得早,碧雲早做下了飯。”說着便先進了院子。
紅珠一愣,一時也鬧不清姜氏這不高興從何而來。她不懂,李氏跟程文涵就更不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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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家門,正房裏朱老太太說胸悶,朱碧雲端了飯進去侍候她用飯。餘下的人,不鹹不淡在堂屋裏吃了。
飯後朱桂達喊住了李氏三人,道:“我昨兒才聽得你們要開鋪子……”他嘆口氣,又道:“我向來是個粗心的,桂棠去了,我這做大伯的也沒有照顧好你們,你們受委屈了。”
這話一說,李氏眼中一熱,只道:“大哥,您不必這麽說,這兩年我們心裏只有感激的。”
紅珠和程文涵互看一看,也道:“是啊,大伯。”
“我知是我不會理家,這才生了那許多事。”朱桂達懊惱道,嘆了嘆氣,又道:“開鋪子是好事,我也不說什麽,先前我是不曉得……”他拿出一個荷包放到桌上,移到李氏面前,“你們就收下吧。”
李氏只是搖頭不肯收。紅珠和程文涵這等時候卻是很乖覺的,一言不發待着。
朱桂達便正色道:“這是我做大哥的心意,你們不收,是還怪着我呢?”
話到了這麽個地步,李氏也只好收下了。
回到房裏,李氏一看那荷包裏頭的五兩銀錠,不由又感慨了一陣,“你大伯還是好的。”
紅珠心裏也有幾分觸動,聞言便也點頭。只她一想先前姜氏那般,心頭上終究還有幾分冷。說句不好聽的,朱桂達如今是一家之主,他妻子跟小女兒這一回是毫無道理地欺負親弟弟的遺孀遺孤,雖礙着朱老太太偏心眼将這事糊弄過去了,可他若不出來說句話,這大伯就當得很不夠格。
只紅珠眼下人窮,也有些志短,見了那銀子心裏高興,左右也不去想太多。
程文涵卻有些不喜,抱怨道:“還想着大哥回來了家裏能做頓好吃的呢。”
紅珠笑罵他:“你個小饞貓,每頓也不缺你肉吃,還念叨什麽呢。”說着這話自個也是奇怪,這朱伯修回來了,整個朱家竟沒多少喜氣。
又閑話幾句,三人便收拾睡下了。
第二日李二舅去了新鋪子,攤子上便只有鐘氏和紅珠兩個,實在是累得緊,不到時辰就早早收了攤。紅珠忙了小半天,繞去新鋪那兒看了看,後來實是困了,便想着回去歇一會兒,就從朱家雜貨店正門那道回來了。
不料剛走近了,卻訝然發現那鋪子前頭圍了好大一圈的人。紅珠心裏一突,不明所以地往前頭走了幾步擠進去,一看那情形卻大吃一驚。
雜貨鋪的門被四五個男子堵着,其中一個大漢正在店門那兒大聲嚷嚷着:“朱掌櫃呢?我鄧錦成找他!”
紅珠一看,這鄧錦成長得五大三粗的,身上卻是一身绫羅好衣裳,也不知是誰。再看店裏,卻不曉得為何不見朱桂達,只有朱家請的一個小夥計守着店。
那夥計不過十四五年紀,哪兒見過這樣的情形,立時就被人吓住了絲毫不敢言語。
那鄧錦成見人沒個回應,“啪”一聲手掌拍到臺面上,大喝:“發什麽愣,叫你們掌櫃的!”
夥計一顫,回頭大喊了一聲,裏頭整貨的朱桂達便急急過來了,就連本來在後邊倉庫的姜氏也臉色驚惶地走出。
外頭圍觀的街坊鄰裏你一言我一語地猜測着,有說朱桂達惹了人的,有說雜貨鋪東西吃壞人的,也有說行家找茬的,竟是謠言遍天。紅珠聽着就皺了眉頭,四處張望了一下,卻正好給她瞧見了在門外人群邊半躲着身子的張媒婆。
這見了張媒婆,又聽來人姓鄧,紅珠心裏就有些明白了,約莫為着朱碧雲的婚事。
“這不是金貴麽?什麽事兒讓你到老叔這兒來了?”朱桂達做了這麽多年掌櫃,這笑臉迎人的事還是做的極好的。
可惜來人并不給臉,那鄧錦成呸了一聲,大聲道:“什麽金貴,如今我大號鄧錦成!且你算哪門子老叔,朱掌櫃,朱老板,要是你今兒不給我個準話,以後莫說親家不能做,就是你這雜貨鋪也不能開了!”
朱桂達一看外頭圍了好些人,很不成個事,到底被他這舉動氣的滿臉通紅,忍住氣道:“錦成,也不是我攀你家的親,只是我跟你堂伯交好了十幾二十年,兩家向來都沒紅過臉。你不叫我這個老叔可以,我這兒是做生意的,你又何必大動幹戈來堵我這兒的門。”
看了這架勢,紅珠卻暗暗覺得事情不得善了。這生意人最講究和氣生財,像朱桂達這樣的,你罵他幾句他忍得,但上門堵了他的店,壞了他生意,可就是當真結仇了。
實則這鄧錦成的名頭她也是聽過的。朱碧雲訂的鄧家是城東老戶,老鄧頭年輕時做過跑船生意,年紀大了不願在外漂泊了,便在城外置了百十畝田地,做他的老地主。也是因着他老鄧家家底殷實,如今又預備着耕讀傳家、教養子弟了,前兩年姜氏才應了朱碧雲的親事。
老鄧頭不做跑船生意了,他那攤事卻沒給兒子,反而傳了給他的大侄子鄧錦成。這鄧錦成比老鄧頭能耐,一兩年就搭上了京城的貴人,聽說就是那趙尚書家的。這人一有了底氣,那海外生意就越發昌盛了,如今這鄧錦成在通安也是個排得上號的人物。
見朱桂達生氣了,那鄧錦成更是兇惡大喝道:“不是我不跟你和氣生財,我走一回海路,今兒就剛到家。沒想到一入我老叔家門,就聽說你找了媒婆去退親!我老鄧家的兒子都是精貴人,你上哪兒找那麽好的女婿去?你叫人來退親,就是打我老鄧家的臉,既打了臉,就很該給我個說法!”
紅珠心裏暗暗擔憂,竟惹了這麽個蠻橫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