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搬家

第31章 搬家

紅珠正色厲聲說完,李氏心裏多了許多底氣,神色也少了慌亂,只腰脊挺直地立在紅珠身邊。程文涵也覺稍解了幾分郁氣,瞪大了眼睛剜着朱紫蘭。

朱紫蘭卻驚愣了,“我?鄧家?你別說笑話了!”

“是笑話麽?”紅珠冷冷一笑,語氣越發沉穩地說:“我卻覺得極合适!一則你姓朱,是碧雲姐親妹妹;二則你長得比你姐姐好,鄧家讨了你可就張臉了;三則你年紀小,如今那鄧錦予身子病弱,正好有幾年養養身子,也讓鄧嫂子好生調教你,這一算,豈不是頂好的人選麽?”

紅珠這番話沒多大道理,但偏她說得信誓旦旦的,又說出個一二三來增加了把握。朱紫蘭初一聽也愣了好半天,心裏猛然一慌。依她想來,鄧家若是硬要沖喜,斷沒有不要朱碧雲來要她的道理,而她爹娘……她爹娘又怎麽會……會棄了她……

不知怎地,這時朱紫蘭卻忽然就想到姜氏向來疼愛朱碧雲較她更多……

一時朱紫蘭腦中混亂起來,只咬着牙,強自鎮定道:“哼,你就做夢吧,奶奶和爹娘是看不上鄧家了,不論姐姐還是我,都不嫁!也就只有便宜你了!”

她這麽強硬說完,就往紅珠身上看了看,見她還是先前朱碧雲給她改小的褐色的舊棉襖,整個人灰撲撲的,身上一點兒豔色都無,終究還是有些顧忌紅珠還在孝期的事。她怒道:“就是要你代嫁,只要過了年,你就不算有孝了!”

通安這邊的習俗是守三年,但真說起來并不是完完整整的三年,而是首尾三年,如今只要過了除夕那一天,程家上下就算出孝了。只李氏先前跟兒女說好了,待滿三年的忌日,要正正經經擺一席請了客,算作除喪,也是告慰她爹英靈的意思。

因此朱紫蘭看來,雖說如今不好說紅珠的親事,但離過年也沒幾天了,只要鄧家不顧忌,她這身孝還真不是什麽事兒。所以紅珠的話不過是苦苦掙紮罷了,連個正經托詞也算不上。

紅珠聞言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淡淡笑了,道:“過年?你真當鄧家認了啊。要是鄧錦予能過這個年,這病也就還有得治,說不得一開春他的病就好了!你自個不是說鄧家是門好親麽,那時候你們朱家還舍得?”

朱紫蘭臉色一變,想着其中幹系,卻也覺得是那麽個道理,來年要是鄧錦予好了,程紅珠嫁過去豈不是便宜了她……那時她娘不會改主意吧?她也沒想妥當,只冷冷說:“若他好了,就給你揀了門好親事。”

紅珠見她這麽個模樣,心裏那怒氣也慢慢歇了,當下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這話還給你,你不用着急,就等着花轎上門吧!”

朱紫蘭終究年紀小,被紅珠這般幾次三番明說暗示得她代嫁,不說信了,但心裏也起了些擔憂。一想方才因着她姐姐不見,她爹娘還個個怨怪責罵她,她一時也有些想得左了,只覺為了朱碧雲,她又算什麽?

朱紫蘭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惡狠狠剜着紅珠,仍舊硬氣回道:“你就做白日夢吧,等你上了花轎,夢就醒了。”

紅珠真恨不得上前撕了她那張嘴,“你真要有這膽子,就跟我往奶奶面前說,這般裝腔作勢的,你當我怕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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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朱紫蘭譏笑。

程文涵在一旁氣得很,再忍不下朱紫蘭這人,不管不顧地上前去推她,“你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朱紫蘭甩開程文涵,冷笑兩聲,幹脆轉身就走了。

待她一走,程文涵轉身就怒道:“娘,姐,這朱家我們不待了!待下去沒個意思,今兒疑心我們,明兒又算計我們,這日子好不消停!”

紅珠猛地一聽也開口想要附和,誰知一轉眼卻見她娘臉色一白就渾身發軟地往下倒……原來先前李氏不過是用胸口怒火強撐着,此時力氣一散就覺頭暈,眼前一黑就站不住了。

幸而紅珠眼疾手快将她抱住,“娘!你怎麽了,別吓我啊。”

程文涵也趕緊過來扶着另一邊,将她扶到板凳上坐着,擔憂地看着她,“娘,你別管她,她就是個瘋狗!待誰咬誰,跟她生氣都是為難自己!”

紅珠倒沒發現原來她這弟弟口齒還挺狠毒,可這時候還罵豈不是又惹李氏煩心,立時就給他使眼色。

程文涵這才忍了,只說:“娘,我們都好好的,犯不着生氣着急啊。”

李氏深深勻氣了一會兒這才有了些精神,左右看了看一雙兒女,眼睛就慢慢紅了,只道:“是娘沒用,半點護不住你們。紅珠,若是你奶奶真應了這事……那可怎麽辦啊?她是長輩,這上頭有孝道壓着呢……”

紅珠見她臉色極為不好,只有先勸道:“娘,你聽她胡說呢,這兩家做親哪有這麽亂來的?她說奶奶應了,奶奶跟你開了口了麽?沒有啊!且家裏還有大伯呢,不論如何,我爹還看着我們孤兒寡母三個,這還未出孝,大伯就要把親侄女賣了不成?”

一說朱桂達李氏果然心神一定,眼中煥發幾分神采。

紅珠也不是只說軟話安慰她,轉頭又道:“且你閨女能耐着呢,要是他們逼嫁,我就翻出麻衣孝服來去找裏長坊主,到縣衙,去求趙尚書家,我不信這滿通安裏我找不出來個給我做主的人!”

方才紅珠斷然就駁斥了朱紫蘭的話,又說她胡說,但心裏不是沒有計較的。不論朱紫蘭說這話是不是荒謬無稽,她能這般蠻橫直接地說出來奚落他們,朱家定然商量過這件事!既如此,還奢望什麽朱桂達一個呢。

但紅珠是覺得朱家這全然妄想,根本不會成事,聽得朱紫蘭的話她雖生氣,但也并未焦急。只要她不肯,他們還能綁了她、打暈她送鄧家去麽?犯傻了不是。就連朱妍梅那個自認聰明能幹的人,先前也不過放軟了身段讨好李氏,哄着騙着來試探,只想李氏松口露出些口風來先應了。可見朱家也沒有把握。

這軟的手段不行,硬的法子也不成,約莫就只有些上不了臺面的卑鄙手段了。這些想法自然不必跟李氏提,紅珠只冷然說:“娘,她是長輩,我頭上有個孝字,可她也有個慈不慈的道理!娘放心,他們逼不了我。”

程文涵也挺直了身子,板着小臉肅然道:“娘,我是程家家主,我不答應,誰能逼我姐姐嫁人!真鬧出來了,看哪個沒臉!”

李氏聽兒女這麽一軟一硬的說話,也覺得是這麽個道理。可想了想後又有些慌了,只道:“你們可不能胡來!紅珠,你一個姑娘家,那什麽縣衙、趙家都不是好去的,可別沖動犯出事來傷着自己。文涵,你還小,更不能硬頂。這要是兩家生隙吵鬧鬧出來了,就都是兩敗俱傷的事,名聲壞了,往後你們前程也沒個好處。”

紅珠見她這麽說,曉得她是信了她的能耐了,便笑了笑道:“娘你也太多心了,道理在我們手上,自然有分寸的。”

李氏這才點頭,忽又想到一事,狐疑道:“昨兒大嫂還說親事已經退成了,怎麽又還有沖喜的事?”這麽想着她就心裏一寬,“可能真是紫蘭胡來的,若真有沖喜的事,老太太和大嫂也不會沒有一句話說。”

紅珠見她娘不再愁眉苦臉的,也緩過氣來,放心了一些。這兩三年了,她觀察李氏身子,大抵猜出她是身子底子弱,恐怕還有心疾。反正見她娘那個情形,紅珠也沒敢去找朱老太太對峙,就怕刺激她。

可李氏被她勸妥,竟又一廂情願地給朱家人找起借口來了,紅珠又無奈了,便道:“娘,不論如何,這事我可得找奶奶分說分說!”

程文涵也道:“論清了道理,咱們就搬出去!再不住這裏了。”

紅珠聞言,看着程文涵不說話,臉色也有幾分贊許之色。前一兩年她還覺得他們孤兒寡母的撐不起門戶,她自己是能幹,可到底年紀小,顧得來娘親又管不了弟弟,若獨門獨院只他們母子三人住着,那她出個門都得擔心家裏進了賊呢!那時也沒什麽營生,還怕李氏新寡叫人傳閑話,紅珠便依着李氏的想法回了朱家。可此一時彼一時,眼下定然是搬出去更好。

她轉過頭就去看李氏神情,想着不如趁此時機求她脫開去,因而對着人話中添了幾分哀求之意,“娘……我們搬走吧。”

李氏才剛定下心神來,猛然又聽了兒女這番話,又吃了一驚,半響才道:“一家子骨肉親戚,你爹當年搬出去,和老太太吵過一回,他面上是惱的,可心裏卻委屈……他這麽去了,我還想着替他好生孝敬老太太呢……”

紅珠聽了這話倒是一愣,她知道若她拿什麽搬出去離了朱家會更省事更快活的話來勸李氏,她是不聽的,先前只以為是李氏固執愚孝,卻沒想到裏頭還有她爹那些舊事的緣故。

程文涵沒想得那麽深遠,他眼下是鐵了心要搬了,便搶着說:“娘,你想着孝順,也要奶奶願不願意呢,她不是每回都讓我們走麽?”

“就要過年了,說什麽搬家……”李氏遲疑着,胡亂想着話來搪塞。

紅珠見李氏這回到底沒說絕,心裏一喜,便徑直說:“娘,我不管,過了年就搬!”不等李氏答話,紅珠又嚴肅地說,“再不搬,我跟弟弟都要被他們害了。我是沒什麽,左不過一嫁了事。可弟弟呢,在這裏吵吵鬧鬧日日生閑氣,他還能讀書上進不成?再說,就朱家這個地方,弟弟大了住哪兒?你當伯修那間屋子能給弟弟麽?”

程文涵又來纏她,說着先前朱紫蘭欺負他的事的。紅珠聽出來他口中有些誇大,可她也不攔着。李氏今兒見了朱紫蘭那蠻橫刁鑽的樣子,頓時就信了。

兩姐弟這一項項的說的李氏心煩意亂,可偏又是實實在在的半點沒哄她,終究耐不住松了口,只嘆氣說:“……行,我們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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